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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经年大家,与谢家相较到底是有那么些底蕴在的。谢凉晴不过回去数日,整个人就几乎不一样了。
谢凉晴听罢清夏的话,暗叹一声,朝谢凉萤含着歉意地道:“我虽自认并没有做错,但却没法子叫旁人也同我一般想。倒是连累了五妹妹了。”
谢凉萤知道她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若不是谢凉晴,兴许自己还不会被拉出来一起说一番。她不以为然道:“哪里就能怪得了二姐姐。皆是二伯母自己不会□□人,这般爱说嘴的,方前些年,早就祖母给一家子赶回去了。只现在不能再拿这等事去烦她老人家,恐再添了什么气,让她厥过去。”
既然谢家是这般光景,谢凉晴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反正她现在声名狼藉得很,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姐妹俩一同又回去谢参知的房里,看了一遭后,谢凉萤领着谢凉晴又去向谢家祖母告辞。
谢家祖母看着向自己叩拜的谢凉晴,心情复杂。这个孙女原并不是她顶喜欢的,可再不喜欢也希望她留在谢家。谁不希望自己家里子孙满堂呢。凌氏近日的所作所为,她并非不知道,只是已无心再去管了。如今更牵动她心思的,乃是谢参知的病情。谢家祖母又细问了一遭谢参知的病情后,就令她们两个出去了。
谢凉萤将谢凉晴一路送至二道门,两个人知道后头会不常见面,都有些舍不得。偏这时连嬷嬷火急火燎地过来。她脸上带着遮不住的笑意,“姑娘,姑娘!”
谢凉萤扭头去看,“嬷嬷怎么了?可是祖父的病情……”话说一半,觉得不对。要真是谢参知的病情出现了反复,连嬷嬷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连嬷嬷朝谢凉晴一福,笑道:“侯爷回京了。刚到府里就差了人来报信呢。这不,方得了信,我就赶着过来告诉姑娘了。”
谢凉晴看着脸色微赧的谢凉萤,微微一笑,“五妹妹且去忙吧,薛侯爷现在不来,怕是要进宫面圣。我猜着,他应是过不了多久就会上门来寻你了。你俩也许久没见着了,我就不扰着你了。”
谢凉萤红着脸把人送走,回房的路上问连嬷嬷,“侯府来的人可还有说些旁的话?”
连嬷嬷环顾左右,确定没有凌家人后,凑在谢凉萤的耳边,“我听他们的口气,怕是侯爷也惦记着老太爷的病,想早些将姑娘娶过门去。只顾忌着三姑娘同四姑娘尚未出嫁,一时之间不好提。”
谢凉萤脚下一顿,停了下来。须臾,她又迈步朝谢参知的屋子走去。
这件事她也没办法,总不能越过二房的两个姐姐先嫁出去吧。先不提到时候家里真的没人料理,就是凌氏怕也会真个儿将她恨死了。没法子,只得先耗着了,只盼凌氏快些将两个女儿的婚事定下来,大家都能好过些。
就同谢凉晴猜的那样,薛简的确是先去了宫里。他也并没有先回府,而是进了城门之后,先派了个人去府上跑一趟,令人将话带去给谢凉萤。薛简这般行事,乃是按着规矩来,倘若先回府办了私事,不知明日皇帝的案桌上得有多少弹劾他罔顾圣命的上疏。
薛简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正在小憩。殿外的小太监进去通报之后,出来的乃是里头伺候的李谦。
李谦向薛简打了个千儿,“云阳侯。”他笑吟吟地望着薛简,“一路可还好?江南风光不比京城,侯爷可有遇着什么新鲜事儿,说与老奴听听。”
薛简轻轻歪了头,“倒也没什么旁的,只是带了些土产,觉得还拿得出手。我进宫不便,还得烦劳总管上阿萤的铺子去拿。”
李谦垂下眼帘轻笑。寻常的土产哪里买不着呢,薛简自然也不会拿那等寻常之物来给他。江南书院多,士人多,相对的,也有更多的字画——这大概就是薛简口中所说的土产了。
薛简朝禁闭的殿门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问:“陛下还睡着?”
李谦点点头,“陛下近来事多,许久没睡个好觉了。今日难得有空,我便劝他歇一歇。比喜爱身系黎民苍生,哪能出个好歹。”
更重要的是,太子之争尚未分出胜负。皇帝若因劳累,就此一病不起继而驾崩,到时候京城必会同十几年前一样,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薛简捏了捏手,他同李谦两个在殿外一边等着皇帝醒来,一边说着自己途中的趣事,借此打发时间。
御书房内,皇帝在满室淡去的安神香中悠悠转醒。他开口叫李谦,却不料过来的乃是个半大不小的太监。人他倒是认得的,是李谦认下的干儿子。
皇帝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起身,“李谦呢?”
小太监跪在地上替皇帝穿鞋,边道:“云阳侯来了,李总管不叫人打搅陛下歇息,正陪着在殿外说话。”
皇帝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混沌,眼睛也看东西有些模糊。他用力地眨眨眼,揉了揉脸后,吩咐道:“叫他们进来吧。”
“是。”小太监服侍皇帝穿上常服后,就后退着身子出去唤人进来。
李谦领着风尘仆仆的薛简进来殿里,径直去服侍皇帝洗漱。
皇帝抽空看了眼薛简,道:“没先回府去?看你一身的灰尘。”
薛简道:“臣回京后,先将犯人送进了大理寺,而后便进宫来了。”
皇帝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那是他醒来后宫女们刚送进来的。“先吃些东西吧,莫要叫阿萤见着你饿瘦了的样子,怕是会心疼呢。”
“陛下说笑了。”薛简谢了皇帝的赏,捻了一块直接塞进嘴里。将糕点咽下后,方道:“陛下觉得后头哪个日子好?”
哪个日子好?皇帝挑了眉看着面带浅笑的薛简。突然间,犹如福至心灵。“也对,你同阿萤的亲事是该办了。”
☆、第87章
谢凉萤趁着铺子送来账册的机会,借口要去看看,想躲个懒。谢家祖母心里念着这些日子她的确在家里劳心劳力,也就允了。左右不过是半日的功夫,耽误不了多少事。何况现今谢参知已经是醒的时候比睡的时候多,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不若先前那般需要提心吊胆了。
得了假的谢凉萤一溜烟地就跑去了铺子。她原以为二楼的小厢房里只有魏阳一个人在做账,所以门都没敲就进去了。却不察里头竟还有个人在,她登时愣在了那儿,心里想着自己此时是把门关了出去重新敲门再进来呢,还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大剌剌地就进去坐下。
李谦笑呵呵地向谢凉萤招呼道:“谢五小姐过来了?谢大人的病可好些了?”
谢凉萤尴尬地笑了笑,将门关好了,朝李谦福了福身,“多谢李总管挂念,祖父的病已是好了许多。”
魏阳将桌椅上堆着的字画朝李谦的方向推了推,“东家坐。”
谢凉萤“哎”了一声,却只敢在落座的位置上坐小半个屁股,心里还后悔着自己方才的莽撞。
李谦却似乎并未将她的举动放在心上,他对魏阳笑道:“有劳魏先生同侯爷了,竟还特特地送了我这些东西。”他将展开的字画一幅幅地收好,用一块不起眼的蓝粗布包起来。转头把目光放在了谢凉萤的身上,“说起来也真是凑巧,我今日出宫本就有事要同谢五小姐说的。”
说罢,李谦从怀里取了几张纸出来,展开后交到了谢凉萤的手里,“陛下听说谢五小姐与云阳侯不日即将成亲,便想起了先前小姐同陛下讨要的嫁妆。小姐瞧瞧,这份嫁妆可还如意?”
什么讨要?说得真是……谢凉萤咬了咬唇,微红了脸将礼单看了。单子上写着的不少东西,乃是谢凉萤前世出嫁时皇帝所赐之物。谢凉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李谦先是一愣,随即道:“五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陛下的这份嫁妆哪里不如意了?若有不妥的地方直管与我说了,必是宫里那些小子们办事不用心,将东西胡乱塞了进去。”
嘴上虽这么推诿,但李谦心里晓得,这是皇帝想了好久的单子,前前后后添了许多东西进去,又怕有些东西太打眼,遭人非议,又从单子上划掉了。里头每一件都是李谦亲自看着太监们装箱封存的,如今就静静地躺在库房里,等着谢凉萤成婚时从宫里搬出来。
谢凉萤紧紧抿了嘴,朝李谦笑着摇摇头,又借着侧头的时候,将眼角沁出的泪花不着痕迹地擦掉。转过脸时,谢凉萤又换上了寻常的表情。她对李谦道:“有劳李总管特地出宫操心我的事。”她的手指在礼单上轻轻划过,“烦请李总管回宫后,替我向陛下谢赏。”
“这是自然。”李谦看着谢凉萤,心道,恐怕那位九五至尊,更希望谢凉萤自己进宫答谢吧。
谢凉萤扫了眼房中的陈设,起身将柜子上摆着的一个瓷盒取了来,塞进李谦的手里,“我没什么可谢总管的,这个口脂也是魏先生做的。今日出门原没带什么东西,总管且将这个当作是我对总管的谢礼。”她朝魏阳微微一笑,“还请魏先生容我这遭借花献佛。”
李谦将东西收下,不过是个不值钱的防裂口脂,也不会有人拿来说自己受贿。他看日头渐渐西斜,该是回宫的时候了,便起身告辞。
临走时,李谦原想对魏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谢凉萤还是没说出口,在小太监的服侍下上了马车回宫。
谢凉萤站在铺子门口,对魏阳道:“先生同总管原先认识?”他们两人虽没多说什么,但举止间瞧着,并不是陌生的。相反,应当是见过许多面的。
魏阳本想否认,但看着谢凉萤的侧脸,想起了魏家,心下不由一动,便脱口而出,“我同李总管的确于多年前就相识了。”
这个答案是谢凉萤不曾想到的。她抬头去看魏阳,想从对方的表情中抓住些什么。
大风吹过,风沙迷住了谢凉萤的眼睛。她揉红了一双眼睛后,已经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抛之脑后了。
“既然铺子里无事,那我就先走啦。祖父还病着呢,我也不好多留。”
魏阳看着谢凉萤离开的身影,死死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李谦回宫后,将遇见谢凉萤的事儿对皇帝一一说了。
皇帝点头,“也真是巧了,正好她在。”皇帝将手中的朱笔搁在笔架上,起身往内殿走去。
内殿琴桌上的博山炉中袅袅吐着清远香,炉边乃是一把琴。琴上没有灰尘,但琴弦略有些松,想来是有人日日擦拭却不曾弹奏的缘故。
琴桌用的乃是红木,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尖尖的桌角被磨得开始变圆。。博山炉是青铜铸的,在每日的清理下照旧是铮亮,只大约是因为每日都焚着清远香,所以总有一股子擦不掉的香味。琴是仲尼式的,琴身上已经开始有牛毛状的裂痕,琴弦尾部打的蜻蜓结似乎因为时日久了,所以有些松。
皇帝有些怀恋地伸出手,从琴桌到铜炉,再到琴,一一拂过。他站在琴桌前发怔,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静谧地有些虚幻。皇帝觉得在恍惚间,自己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弹奏着那张琴,琴声犹如玉珠落在翡翠盘上,动听极了。
微风吹动帷幕,将清远香的气息带走了一些,也吹散了内殿的一室虚幻。
皇帝从自己的虚妄幻想中醒过了神。他举步走到五斗柜前,从身上取了一把小锁,将第一个抽屉上的锁打开,将里头的一卷画轴取出来打开。
画中的女子看不见长相,乃是正在扑蝶的背影。本该是灵动的女子却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画的右上方是小楷写的一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