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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憨憨地笑了,“好,好。”
过了一会儿,他被人抬到整个谢家离西院最远的一个小院子。
到了谢麟这一代,谢家人丁越发稀疏,好几个院子都是空的,这一个更是没什么人住,但老李看着自己这个明显是主子住的房间,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也许是最近想起他儿子的次数有点多,晚上他就做了个梦。
梦里的青年面目有些模糊,远远地看着他,但他就是知道,这是他儿子——李青。
说起来,老爷对他是真不薄。
自从他外出运货伤了腿,老爷就让他留在谢家做门房,还许了一个丫鬟给他,生下儿子李青。
李青从小在谢家长大,陪麟少爷去族学,给他做书童,读书识字,样样没落下。
可李青是下人、奴仆,没有资格像麟少爷那样考功名,老爷怜惜他,让他在谢家做账房,也算抬举他了。
老李觉得他特别幸运,人活着不就求一个平平淡淡的美满,他现在就是,有儿子,有老伴,就差什么时候儿子娶个好媳妇儿给他生个小孙子,早年瘸了腿的遗憾就彻底没了。
如果老爷没死得那么早,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更不知道李青被灌了什么药,一向听话懂事的人,竟然昏了头摸到守寡不久的夫人房里,要对夫人图谋不轨。
那天正值他敲梆子四处巡逻,走到夫人房间外面,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响动。
是男人的说话声。
可老爷已经走了,麟少爷才十四,声音是沙哑的公鸭嗓,绝不是那个样子。
如果不是麟少爷,整个谢家还有哪个男人敢进夫人的卧房?
他停下来,想再听听是不是自己搞错了,紧接着房里就传出一声夫人的惊叫。
老李慌了,这是进了贼!
他一边叫人,一边丢下灯笼拖着一条残腿冲进去,还没站稳,眼前的一幕差点没让他软了腿。
李青抱着衣衫不整的夫人,竟是要强迫她行苟且之事!
老李只觉得天旋地转,指着李青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气得只想一头撞死,也好过将来去了地下老爷骂他养出来的儿子不知廉耻!
但他终究还不想毁了自己唯一的孩子,眼看下人们都跑过来察看发生了什么,他一急,冲过去撞翻燃着蜡烛的桌子,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李青仓促间躲到床底下,从头到尾都没被人发现。
下人们冲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老李就是那个贼,混乱中被人照着腿毫不留情地打了几棍,养了很久才好。
后来对外的那套说辞和紫藤讲的差不多,风言风语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在谢家内部流传。
但没人敢把当时谢夫人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的样子拿出来说,因为一旦传开来,夫人的名节就彻底不保了。
老李躺在木板床上养伤的时候,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痛苦不已,可没过几天,李青死在西院偏僻院子一个枯井里的消息就传遍了,有人来家里通知给李青收尸,老伴当场在他面前晕了过去,可他却只有一个想法,这孽子一定是无颜再活在这世上,畏罪自尽了!
可他还是心痛啊。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长得一表人才,说话文绉绉的,能识字会算数,性子还温顺,来说媒的人一茬接一茬,可怎么就这么糊涂,这么糊涂……
老李在梦里不住地流泪,李青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嘴一张一合好像要向他倾诉什么。没等老李竖起耳朵把他想说的话听清楚,李青的五官开始扭曲,渐渐血肉模糊,眼中射出凄厉怨恨的光。
老李浑身一震,从梦中猛地惊醒,在昏暗的夜幕中老泪纵横。
☆、妹妹的贞节牌坊
吴妈起夜去茅厕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夫人屋子里的动静。
白天她已经把老李的话都转告她了,当时夫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或者用过分一点的话形容,她的表情有点神经兮兮的,拉着吴妈的袖子,像又回到了当年还未出嫁时,依旧是那个依赖她的小女孩。
她死死盯着吴妈:“他不会说出去吧?要是在外一不小心说漏嘴……”
吴妈拍拍她的手,“不会的,他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这世上除了我和夫人,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谢夫人手指一根一根从布料上松开,像松了一口气,肩膀垮下来,缓缓捂住自己的脸。
忽然,她捂脸的动作停住了。
吴妈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见谢夫人一脸仓惶,安慰道:“不会的,那个丫头不是已经让人处理了,不可能出岔子的。”
谢夫人恍惚地点了点头,保养得当的脸还残留当年的好颜色,只是大多时候都沉着脸,加上因常年吃素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看人的时候透着死气和凶狠,这才让人忽略了她原本的容貌。
如今露出恐惧的表情,依旧还是能让人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不怪当年的李青会如此迷恋夫人。
想到那个容貌端正的青年,想到他和夫人那段孽缘,吴妈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意。
“夫人要是实在不放心……”她声音又低又沉,莫名让谢夫人打了个寒颤。
谢夫人咬咬牙,“我本来觉得对不起老李,一直不忍心动他,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该活够岁数,和他那一家子去地底下团聚。”
当时的目击者只剩下老李,虽然他到现在都没发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可但凡有一丝被他发现蛛丝马迹的可能,都是潜在的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又开始做噩梦,白天经常莫名其妙地就一阵心跳,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她好不容易熬到这把年纪,眼看就能求朝廷旌表、让谢氏族人给自己立一块牌坊,她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吴妈心里盘算着什么,枯槁的眼中射出凶光,“这事还是交给我和刘婆子吧,夫人就请放心,保证不会让人发现。”
谢夫人抓住吴妈的手,慌乱之色渐渐消失,露出平时阴沉的表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晚上,她又做了噩梦。
梦的开头十分平常。
那是她刚嫁到谢家,因谢老爷常年在外,她只好镇日无聊地盯着院子里的石榴花,等它们开了又谢,结出沉甸甸的果子,然后一颗颗剥着石榴籽儿打发时间。
她知道,这是丰州女人的宿命,她遭受的是大部分丰州女人都在遭受的,至少她用不着侍奉公婆,也没有小姑子小叔子添乱,这么一想,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过了一年,她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变大,终于,经历了生产的阵痛之后,她的麟儿来到世上,开始占据她全部的生活。至于老爷,听下人传他在天仙楼包了一个戏子,至于在外地的时候又是怎么乱来的,便连猜都不必猜,因为她已经可以做到冷漠以待。
梦里的麟儿小小一个,又乖又可爱,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所以她想,那时候还是快乐居多吧。
时光流逝得飞快,麟儿一下子就长成了一个小少年,该去族学上学了。
她要给麟儿挑一个稳重聪慧的书童,督促他成为一个翩翩君子,总之不能像他爹一样。于是她到处物色,直到那个叫李青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那年李青正好十四岁,她问了他几句话,他都认认真真地回答,她听了觉得很满意,心想应该就是他了。
谢老爷知道她看中了李青后,二话不说把事情定了下来,理由是李青他爹品性端正,养出来的儿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深有体会——李青的确是个好孩子,符合她一开始所有的要求。
那么,感情的逐渐变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李青每天按时把麟儿送回她的院子,然后他会恭敬地朝她行个礼,不管她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用饭,总是留下一个清瘦单薄的身影,转身消失在那个月洞门。
这根本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又过了几年,老爷回程的路上突然晕倒,等人送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没了气,看着灵柩中看似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她竟是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漠然度过在其他人眼里“伤心欲绝”的几天。
其实并没什么变化,连下人对她的称谓都依旧是“夫人”,但她明显察觉到,李青那孩子有些不一样了。
确切地说,不应该再称李青是个孩子,他是谢家的账房,不管是容貌还是身板,亦或是看人的眼神,都完全是成人该有的样子,只是她一直忽视了这一点,所以突然发觉这种改变的时候,她有种十分奇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上用力敲了一记,余震久久未消。
梦中的画面突然一片混乱,她像是被蒙蔽在黑暗里,直到一双手解开她扣到颈子的衣领,然后便是一片红。
缠绵细语,温柔呢喃,一夜的欢愉。
她嘴角带着满足的笑,依偎在那个温热宽阔的胸膛,慢慢睁开眼。
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她整个身体都像是冻住了,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得直冒冷汗。
那张仅剩骷髅的脸在笑着问她:“为什么把我推下去?你不爱我吗?”
明明脸上一丝皮肉也不剩,可她知道那是谁,知道他在笑,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头痛到下一刻就要炸开,她开始疯狂地挣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才确定自己醒了,刚才只是一个梦。
她把目光移向门口,看到门外那道黑黑的人影时,心又提了起来。
是谁?!
她张大嘴,拼命嘶吼,耳朵里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为什么她说不了话了?她一手掐住喉咙,另一手伸出手指探进嘴里狠命抠弄,然后弯下腰趴在床沿剧烈干呕,状若中了什么邪。
吴妈听到动静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眼前这可怖又疯狂的一幕。
“夫人!”
她冲过去,抱住这个几乎疯了的女人。
谢夫人僵住,颓然倒下来,盯着上方微微摇晃的帐顶,吐出几个字。
“后天,麟少爷要去明州,你动手吧。”
吴妈垂下松弛的眼皮子,语气平静无波:“都听夫人的。”
☆、妹妹的贞节牌坊
江晟年从酒楼打包了几个小菜,一壶小酒,在细雨中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当初江家那个大宅抵债卖了,虽然不久前他已经赎了回来,但更喜欢住现在这个小院子,也不用请什么下人,相当清净。
不过今天不同,江晟年没有直接回到自己屋子,而是推开隔壁一间的房门。
因为没点蜡烛,加上阴雨天,整件房间显得有些昏暗,但江晟年还是一眼就看到瑟缩在床边的那个女人。
他把饭菜放到桌上,然后去厨房重新热了酒。
已值深秋,需要这些东西热热身。
江晟年是在一个偏僻的乡下找到这个女人的,她叫秋离,原先是谢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十几年前回家探亲的时候遇到山匪,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完全没想过她能活下来,而且离她们并不远。
“吃饭吧,放心,我这里很安全。”江晟年先坐下来,端起酒杯轻啜一口,神情语气都很放松。
秋离挪着步子走到桌边,脸上脏污得看不清五官,头发也像是长年没打理,乱蓬蓬地散落在肩上。
江晟年知道她很清醒,虽然在乡下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疯女人,靠村民们的施舍才勉强活下来。
任是谁身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