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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云笙忽然握紧了手中的方帕,“楼叔您放心,笙儿不会伤害楼异大哥的,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保住他的性命,一定。”
之后凤云笙又对着墓碑说了好些话,墓碑也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着天色将要入夜,凤云笙才将三朵白花放在碑前,然后离开。
随后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这里的坟墓都打扫了一遍,无论是北燕国的还是南穆国的,这一*夫下来,消耗了她将近两个时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是凤云笙却没有半点想回营的*,他和刘伍长交代的是去紫竹林,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来过此处。
而现在的她的确想去紫竹林一趟,若是她没有记错,自己正是在这片竹林里被凤翰霆捡回家。
那个时候的她满身鲜血,她知道在自己穿越到这个婴儿的身体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么多年来,凤翰霆对她是只字未提,而她自己也是有意无意的想回避这个问题。
只是最近发生的种种,却犹如一只无形的手,逼迫着她去面对这些事情。
微微摇了摇头,凤云笙戴上面具,朝紫竹林策马而去。
如今她只想去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尽情的舞上一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这也是她心烦的时候,最常用来使自己的心情安定下来的做法。
是夜,紫竹林。
乌云闭月。
即便是没有月亮,但对于连续下了几天绵绵细雨的雁门关来说,实在是一个好天气。
只是即便是没有下雨,可土地上的泥巴还是微微透着水汽,肆无忌惮地助长着这盛气凌人的寒气。
听刘霸海说,今年的春天是着实的冷,比以往的春天都冷,他说估计是倒春寒了。他抱怨,冷就算了,还要经常下雨,谁都知道呼啸的风可以用衣服抵挡,但那湿气的冷却是无孔不入,即便你穿了再多的衣服还是会被它们钻入皮肉里。
这个情况,说的就是现在的凤云笙。
凤云笙的手裸露在外,如今已经冻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的缘故,她的双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她天生体寒,手脚比平常人要冰冷,她也怕冷,所以小时候母亲尚在世时,经常用手心替她暖手暖脚,之后母亲去世了,便由凤君华承担这份工作。
凤君华每晚都会在她睡觉前来到她所在的偏院,然后用暖和的手替她温暖手脚。直至后来长大了,凤云笙实在不好意思,凤君华这才停止这么做。
想起自己前几天收到家书时的心情,如今还没有烽火连三月,她便已觉得家书抵万金了。
而这封抵万金的家书,是凤君华亲自给她写的。
她对她说,她恢复的很好,家里一切都很好,她的二哥还已经突破了天尊之境,父亲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她让她不用担心他们,重要的是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她还说,大夫人和凤翰霆已经给她相好了一位夫君,那是太子太傅的长孙,此人文武双修,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还看过他的画像,长得一表人才,温文儒雅,想来日后会是一位好夫君。
她说,也许凤云笙说的是对的,她的确是很傻,而经历这次生死之事后,她已经看淡了,她不会再执着,不会再这般痴傻下去。
这些话,勾勒出一个健康快乐的凤君华,一个老当益壮的父亲,甚至还有一个风姿飒爽的凤凌锦。
可凤云笙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她大姐,不,应该是她的父亲、二哥、大姐为了不愿她担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她讨厌这样,她宁可凤君华对她说自己身体还是很虚,宁愿她对自己说即便对方很优秀,但她还是念念不忘那个人,也宁可对她说父亲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或者是更差了,而二哥因为得不到皇帝的任用,只能终日寄情于剑。
知不知道,隐忍会让人更加担心,虚假的安好会让人更加不安?
但是,她没有将这些话会给她,因为她不想白费他们的一番心血。
只要能让他们安心,那她就陪他们一起编制这个谎言,让他们以为她是真的安心。
所以她会说,如此便好,也会说,我也很好,勿用挂念。
她还会说,练剑可以强身,强身然后才可以建功立业。
对于他二哥,她不担心皇帝会忽视他,迟迟没有安排,只是为了两个目的。
一是试探,二是等待。
前者是试探凤凌锦对他是否还忠诚,而后者则是等待北燕国即将到来的战帖。
她也知道,他二哥之所以意气消沉,并不是看不清状况,即便他看不清,父亲也不会看不清。
他是在担心她。
摇了摇头,她闭上眼,忘情地挥动着手中的剑。
长剑破空,只见那那散发着凛凛寒光的剑刃破风剪夜,迅捷如雷霆,激起一野青泥竹息,一道道变幻莫测的剑光在她周遭横空而出,却又倏尔消逝。
清幽的竹林丛中,她一身黑色斗篷,明明是那样肃杀冷硬的存在,可此时此刻她的身影却犹如九重天上的云彩一般飘渺,忽明忽暗,如梦如幻。
束在脑后的墨发迎风飞舞,犹如游龙一样随着她的动作翱翔天地,她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的剑,那一招招烂熟于心的剑式如行云流水般流淌在她的剑下,她只觉得很久没有这样酣快淋漓地舞剑了,她忽然有一个念头,就是什么都不想,只想这样一直舞着剑。
只是她知道,一切都会有尽头。
忽然一个急转,翩跹的衣袂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她顺势将剑收回剑鞘,整个身子瞬间沉入黑暗之中。
正想睁开眼时,却恰有一阵疾风吹过,大得连她让她睁不开眼。
风压低了草木风花,吹落了漫天竹叶,吹开了漫天的云朵。
再睁开眼时,已经不是刚才的夜。
霜月高悬,洒落在幽静的竹林里,那清凉而朦胧的月色处,隐约有一道人影。
漫天的竹叶尚未停歇,在她的眼前吹过一阵又一阵,她看着,那道沐浴在清辉之中的影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她移进。
却在呼吸之间,来到她的跟前!
他一身玄色锦衣,领边是纯白的狸毛,左肩上精致的银色战铠与狼头图案的腰带相交辉映,一黑一白的横刀佩在腰间,刀身修长,鞘上各自刻有银、金两色的古老花纹。
月光流泻在他的身上,未经绾束的发丝在夜空中飞舞,明明离得那么近,眉毛眼睛都映在她的眼里,那样霸道地占据着她一切的视觉,将山河日月都挤了出去,可除了那金色的瞳仁外,她却什么都看不清。
他,犹如隔了一层极薄的雾气,轮廓了然,容颜却是模糊,唯有那金色的瞳仁,是清晰的存在。
那是最纯粹的金色,不带一丝杂质,他的眸光,不冷不热,不柔不锐,如流淌在恒河之中的浮光。
他没有凌人的盛气,却孤高如浮云,天生贵胄,如天下之主宰,让人不敢兴起半点冒犯之意。
她猝不及防,他却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那本只属于她的领域,摘下自己那掩盖一切的鬼面具。
那是一张带着浅淡疤痕的脸,清冷的月华洒在她的脸上,朦朦地笼着一层光影。
这是她最后的防备,也是最强的防备。
却见他伸手,那如玉柱一般的手指不由分说地贴近了她的脸,她本能想逃,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指腹放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那一丝如黄泉地狱般的幽凉。
而他的指,在触碰到她的刹那间,竟微微发黑,直至如焦炭一般。
那黑色沿着他的手指一直蔓延到他的手掌,本是白皙无暇的手化作了焦炭。
可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手掌的变化,只是按着他的节拍,一点点地,将她脸上的疤痕抹去。
动作并不轻柔,也不给她半点选择的余地。
明明只是一会的功夫,她却觉得过了千年那般久远,待到回过神时,才猛然发现眼前的他已经将手臂垂下,而自己的一切掩饰,一切的武装,都被他生剥硬离的一干二净。
“我叫琉烨,你需要记住它。”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如九重天上的微风掠过琳琅翠玉,可就是这般轻的音色,却一点都不虚幻飘渺,悠扬醇厚,犹如远古传来的钟鼎余音,掩过了其他的声音,霸占了她全部的听觉。
不是命令的语气,却不容置喙。
没有凌人的盛气,却不怒自威。
记住它,你需要记住它。
一般人大抵会选择屈服他的威严,而对凤云笙来说,琉烨的这句话和他的出现一样,只有四个字:莫名其妙。如果要再加个修饰,那就是:十分厌恶。
她认为没有人会喜欢被一个陌生人命令,而她只是比一般人的反应更强烈而已。
幽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散发着泠然寒光,而眸底深处,则泛起了一抹不难察觉的厌恶。
他似乎没有看到她的厌恶,而那本是焦黑的手掌正用肉眼可查的速度蜕变,瞬间变回白皙无暇的肤色。
与此同时,她脚下蓦地出现一个玄色光阵,红黑交错的光线构成一个巨大的古老花纹,她想离开这光阵,怎料自己却还是无法动弹,想发出声音时,才发现自己竟无法出声!
她睁大眼看他,那幽如寒潭的眸光泛起罕有的激动,那是愤怒、疑惑、愕然所交织在一起的情感。
就在这时,那玄色光阵突然消失,那束缚在凤云笙身上的枷锁也突然被打开。
“我尚不能将她带走,你且试试。”
琉烨的声音依旧淡淡的,话音刚落,便看到从暗处出来了一个老人,挡住了凤云笙的去路。
“是,谨遵上谕。”
夷鹳恭敬地答道,他看着一脸敌意的凤云笙,又道:“姑娘,我知道之前多次冒犯,让你对我们心存芥蒂,但我只想说这并非我族本意,更非尊上的意思,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她冷冷地看着鬼相,虽然并没有说话,但鬼相已经知道她的答案。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希望请你回去一趟,问一点事情而已。”
“我没有什么可以回答你们。”她冷冷地道,“若你们对我真的没有恶意,还请让我离开。”
“离开?你想去哪里?”不觉间琉烨已来到她的身旁,微微侧头看她,“回到人的地方去?”
“不然难道要随你们回去?”她反唇相讥。
“这是自然。”琉烨理所当然地道,然后问,“可是记住我的名字了?”
“我为什么要记得?”她冷声问。
“因为这是你夫君的名字。”
他说的理所当然,而她只是冷冷一笑:“你确定你要和一个男人成亲?”
“凤云笙。”琉烨看着她带着一丝惊讶的眼,“你是母的,我很确定。”
母的?凤云笙怔了一怔,她盯着琉烨的脸,却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对方的确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你们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忽然问。
“你难道还没有发现?”
见她似是真的没有发现,那一直寡淡的神色突然微微一凝,薄凉的唇瓣上扬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尊上。”站在一旁的夷鹳小声地道,似乎在提醒琉烨什么。
而琉烨却没有理会,只是看着她,一字字地将话说出。
“你不是凤翰霆的孩子。你的母亲是白笙,父亲是云厉。”琉烨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