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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想,张惜花便决定出月子后要给家里人专门弄些好吃又补身的食物。
何元慧端着一碗鸡汤进门来,看那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场面,会心一笑,便道:“惜花,趁热吃吧。”
何生立时支起小桌子,给媳妇摆在床头。
何元慧放下鸡汤,嘱咐道:“阿生,你也早些出来吃饭。”
刚怀着何榆两个月时,婆婆就让抱窝的老母鸡孵鸡蛋,那批鸡仔顺利养大的有二十三只,除了头先几天吃别的,这会儿每隔一日便杀一只鸡给张惜花吃,何曾氏也不让张惜花吃粗粮,说是光吃鸡最营养,除了鸡外,每日换着来的,还有猪蹄煲黄豆,这些都是补身又下奶的食物。
按何曾氏的想法,只有母体吃得好,婴孩跟着才能长壮实,因此何家一家人巴不得张惜花能吃,多吃。日日荤腥味不断,弄得张惜花突然觉得有肉吃也烦恼呢。
一海碗的炖鸡汤,切成大块炖煮了一个时辰,面上漂浮着一层黄色油沫,何元慧心知弟妹不爱油腻,因此装碗时,已经给刮掉一层油,可张惜花捣一勺子要下口时,还是觉得腻,她不由得好笑,才连续吃几天就受不住,心想自己果然不是个富贵命。
见丈夫握着儿子的小爪子不放,他自进门后,就没给自己递一个眼神,张惜花挪揄道:“榆哥他爹,我吃不下,你帮我吃一些罢。”
榆哥他爹……
媳妇竟然默默换了称呼。何生偷偷的脸红了,经常听娘对爹称呼‘阿生他爹,他爹’什么的,以前不觉得有啥,可轮到自己时,没想居然有些难为情呢。
虽心里微微别扭,何生还是马上抬头询问道:“怎的吃不下?不合胃口吗?”
张惜花苦着脸道:“我已吃了三天鸡肉……”做法都是只加了生姜进去炖煮,又不能换着花样儿,山珍海味也得腻啊。无需再解释,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何生沉声道:“明儿我去捉条鱼家来。”村里池塘养的鱼到底没有溪流中的肉质紧实、味道鲜美,还是自己捉好。
媳妇就没厌烦过鱼肉,何生听出她声音里的确不喜爱吃鸡肉,便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干脆还是捉些小鱼在家里备着。
何生又道:“多少吃一些,娘说只有这样吃身子才能养好。”
“……”张惜花在丈夫的殷殷期盼下,还是选择拿起汤勺连喝了几口汤。
何生见她不动筷子吃肉,忙帮挨近拿筷子帮她把鸡肉挑出来,捡的都是些肉多骨少的那处,还细心的给除去鸡皮,他黝黑如深潭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张惜花看,无声的示意她要把之吃完。
若是不吃下,倒弄得张惜花亏待他一番心意似的,于是乎,张惜花便低头把丈夫挑出来的一块块吃下。
见此,何生展颜笑道:“待你出了月子,想吃什么,我都弄来给你吃。”
张惜花脸上一热,他这个闷葫芦猛地说出一句热乎话来,着实让人措手不及呢,乖乖吃掉半碗,她实在吃不下了。
何生也不再强迫媳妇,不等吩咐,便端起碗,几下便把汤喝完,再拿筷子夹起剩下的那些肉进嘴巴。
何曾氏在媳妇养身子这一方面并不节省,她给儿媳妇吃得基本是新鲜肉,不像其他的婆婆似的,一只鸡来来回回的炖几天,所以,张惜花碗里吃不完的,便全落进何生的肚子里。
中午吃完饭,一家人可以睡个晌午觉,何生去堂屋吃完饭,消食回到房间时,张惜花才将大姑的事儿告知丈夫。
☆、第63章
榆哥在娘亲的怀抱中慢慢睡沉;静静等了片刻,张惜花轻柔的将榆哥放在床榻上;又给他盖上单独的薄被。她白日里没事儿干,有很多时间补眠,便只移开身让何生躺在儿子身旁,她自己躺在外侧,脑袋靠在床头上望着帐幔……
听闻大姑说完事情的始末,张惜花心里起伏不定,据何元慧的描述,目前还搞不清李大郎是否真的与那姑娘有些首尾,可光是看李大郎这样护着对方;何元慧哪里能不心寒?这不一气之下才做出跑回娘家的事儿。
可她回娘家,丈夫却不闻不问;弄得如今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处境十分尴尬,便在心里又对李大郎怨上一分。
当初以为何生心头留着罗香琴那颗朱砂痣,张惜花就已经十分难受,哪里不能体会那种感觉?她重重叹一口气,世间的女人总是要比男人过得艰难些,同为女儿身,张惜花只盼着大姐夫别真的那般糊涂才好。
虽只相处很短的时间,张惜花与何元慧彼此间并不是太了解,但他们一家子人都是很坦诚的人,也没别家那么多摩擦,张惜花对大姑的性子,也估摸到几成。大姑那样性子强的人儿,肯敞开心扉跟自己说这些糟心事,约莫是想通过自己这方试探一下李家那边的情况。
于是,趁着何生还没有熟睡,张惜花想想便把事情与丈夫说了。
何生听完当即愣住,他紧紧锁着眉头,身上的瞌睡虫也跑光光,半响抬起头问道:“大姐说的这些,她当真亲眼见过?”
张惜花点点头。
何生握紧拳头,也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若不是亲眼见到,以自家大姐的性子,不可能被三言两语道听旁说的事情气得跑回娘家,那么如此一来,便是大姐自己见到事实,才会相信。
丈夫的手臂已经捏出青筋,张惜花拿自己的手轻轻摩擦着他捏紧的拳头,无声的示意让他放松,何生松开拳头反而握住媳妇纤细的手,表明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知道他心急,张惜花柔声道:“何郎,我想着,东哥近来常说想哥哥,不如你明儿先把田间的事情放一放,去接了他家来歇两天?”
这也是何元慧舍不下的事情。当时,远哥跟着爷爷奶奶去别家做客,尚未回家,不然她一定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虽然李婆子将远哥当成宝,可是没有亲娘在一旁看顾着,谁知道孩子在家有无受委屈?家里那几个妯娌,就没一个好相处的。
事情没有明朗,何元慧亦不想让何大栓与何曾氏知晓,免得他们跟着担心。告知了弟妹,虽她没明说,瞧着弟妹当时通透的模样,何元慧当即松口气,若是弟弟上门去探探情况,也好解了目前尴尬的局面,她很明白自己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娘家罢?
深思几日,何元慧其实心底已经妥协,她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两个儿子着想,世道便是如此,凭她是多么强势的人。
张惜花此时也没让何元慧失望,何生听完媳妇的话,他本来就有此打算,便道:“明儿我跟爹娘说一声,早上便去接远哥。”
接远哥只是幌子,找李大郎才是正经。
出嫁女在婆家受委屈,若是娘家强势,婆家也不敢过分,可何元慧只何生一个弟弟,娘家的境况又远远比不上婆家,张惜花忧心道:“到了李家,你可别恼怒动手,切忌先了解清楚始末。”
李家有几个成年的壮汉,若是打架,张惜花还怕何生吃亏呢。
何生握紧媳妇的手,让她放心道:“我不跟人打架。”
翌日,当晚与爹娘说完,何大栓不明所以,何曾氏倒是若有所思,不过还是同意让儿子去,于是一早何生就启程去杏花村。
到达时,已经是卯时末,李家已经吃过早饭,一家子除却留在家的,都出发去田地间干活。李婆子见到何生,看他身后并没有跟着大儿媳妇与东哥,她嘴角一抽,口气便不好道:“哟,是亲家兄弟啊,大早怎的把您招来了?”
何元慧不在的这些日子,下头两位妯娌使劲儿向李婆子吹耳边风,春耕这种大事,居然躲懒到娘家去,李婆子能不生气?
何生向对方问一声好,并没有多介意对方的态度。他也帮着何元慧解释一遍,说明她是突然身子不舒服,才在家里住着,因为张惜花懂治病,与其请郎中花钱看病,不如就让自家媳妇帮大姐医治呢。
李婆子一听,原来是这样。想着既然娘家给看病,当然不用自家花钱,能省一笔是一笔,她面上便带出笑容道:“那可要劳你们费心。”
听出对方已经不再追究,何生才笑着问李大郎与远哥的去了哪儿。
李婆子便让人把在田地间的李大郎喊家来,虽然家里颇有余钱,李家几个儿子依然要下田干活,只是田地多,为了不耽误时间,每年都不得不雇佣人手来帮忙。
这当中,因着去年大旱,李婆子娘家的旁支亲戚,有户人家便是由于家里境况窘迫,投奔到李家门上,原就是踩着春耕的时间点上门,有廉价的劳动力使唤,李家两老不可能拒之门外,于是乎就留下郑家一家子帮着做完春耕的农活。
李婆子姓郑,她平日里经常补贴娘家,就是给二儿子娶妻,为了名正言顺的照顾娘家,也是娶的娘家侄女,李二郎的媳妇,杏花村的人便称一声小郑氏。这个小郑氏自持与婆婆沾亲带故,一直不把旁的妯娌放在眼里,更是懂得拿乔做怪,平时里没少干惹人嫌的事迹,而李婆子睁一眼闭一眼纵容了小郑氏,更是造成李家几房人私底下弄得乌糟糟一片。
小郑氏个子娇小玲珑,却生得面如芙蓉,她自诩貌美如花,谁知自家大嫂无论举止形态穿衣打扮,处处将她比了下去。小郑氏哪里容得下何元慧,因此两个人十分处不来,简直两看相厌。
再加上,小郑氏嫁来两年,至今没生得一儿半女,何元慧却已经有两个儿子傍身,她心里更气恼得咬碎了银牙。
何生等在李家的堂屋,李婆子让小郑氏去灶房烧了一壶茶,自己又摆了几样瓜果招待何生。小郑氏嘀咕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去煮茶,她可以在妯娌面前嘚瑟,却不会惹怒婆婆,既然婆婆吩咐的,烧好茶水还跟着道一句:“请吃茶。”
李大郎回来时,手里牵着远哥,身后却跟着一位穿得十分质朴的姑娘家。何生当即微微眯眼,不动声色的观察一番。
那姑娘便是留在李家帮忙的郑巧儿,从媳妇的嘴里得知,就是这位郑姑娘与大姐夫搅合在一起了。
何生是个闷性子,除了自家媳妇,他从不会把眼光往别的妇人身上多瞄一眼,这会儿为着自家大姐,他克服心底的抗拒,冷着脸打量一遍对方。依他看,这位郑姑娘也就是五官端正四肢健全而已,浑身上下并没多出挑,怎的就让大姐夫瞧上了?
何生很奇怪……
一时间他不由忆起与媳妇成亲那会儿的事情。他与媳妇皆是盲婚哑嫁,成亲之前真的连面儿也没有见过,只听媒婆、娘亲说过对方大致的样貌,并保证对方一定是个好姑娘,何生当时没啥大的想法,谁知道当他牵着张惜花的手时,那只手同自己一样有着深深的茧子,可见是个惯常做活的姑娘。他通过交缠的手感觉到她在颤抖,亦感知到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慌张,虽如此,张惜花依然灵活贴着他一步不落的跟着做完成亲的步骤。
何生便忍不住在心底勾勒她的模样,待解开盖头,见她果然生得一副十分柔和的鹅蛋脸,低头敛眉很是温顺,何生当时低声问:“你饿了没?”
张惜花红着脸微抬头应道:“不饿呢,刚才婆婆已经拿吃食过来填了下肚子,你饿了吗?要不要也吃一点?”
声儿亦柔柔的,听起来十分舒服,她虽然面上羞涩,可不仅仔细回了话,还口齿清楚的表达对自己的关心。当即,何生便意识到这姑娘不仅性格十分好,果然也像娘亲说的是做事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