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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那段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要是平时走路其实也不算什么。可是大晚上的。帝妃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堆宫人在宫道上奔跑,传出去她这脸都要丢尽了。
知道的皇帝醉了耍酒疯。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个什么祸水,勾着皇帝礼仪廉耻都不顾了。
只是喝醉的小皇帝只能顺毛摸,沈如意这一点还是拎得清。
回了宫也没敢忤逆着皇帝,一边摸摸毛,一边劝皇帝先去沐浴,好容易把皇帝给洗干净的差不多,她又好说歹说劝皇帝放她去沐浴。
沈如意生生泡了大半个时辰,皮都要泡皱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总算摸回屋里。
果然,就见皇帝等的酒劲上来,早就躺床上呼呼大睡。
沈如意轻手轻脚地躺到他旁边,看着那张红通通的俊脸,不由得叹了口气。
其实,她何尝不想给他生个孩子呢,哪怕只是为了给他留个念想,终有一天她死了就再不回来,好歹有个孩子证明他们曾经这么相爱过。可是,这原身萧小玉的身份摆在那儿,朝堂上争论不休没个定数,即便皇帝护着,她顶着种种压力生下来孩子,那孩子终其一生也会活在对其身份的质疑当中。
而顶着西梁国细作母妃的名头,哪怕她并不奢望那孩子有大的作为,可如果她连最基本的幸福都保障不了,那孩子不如不生。
或许,如果有下次……
沈如意默默地叹了口气,轻轻握上皇帝的手掌。
他像是梦里仍然察觉到了,紧紧地回握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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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沈如意醒来时皇帝已经离开,她旁边的床榻已经凉掉。
直到她叫人进来洗漱打扮,才由一脸兴奋过度,以致手舞足蹈几近颠狂的耿进忠口里得到皇帝上了朝。
“……”沈如意也惊呆了。
要知道章和帝最不喜欢坐朝,平日处理政事多在西暖阁,虽是不上朝,但没有一日轻忽了政务。
事出反常必有妖,联想昨晚皇帝叫人抓了董氏身边的大宫女,沈如意总觉得这事儿出的古怪。
“你,多注意着些,看有什么古怪没有。”她压低了声音道。
耿进忠点头如捣蒜,“小的晓得了,神仙娘娘您就只管情好吧!”
谁料得这耿进忠一放出去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一去不回,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中午到傍晚,连皇帝都派人叫陈槐知会了一声,他有政务商议,晚膳不必等他一块儿,耿进忠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直等到沈如意用过了晚膳,才见他姗姗来迟。
只是脸上那双眼睛嗖嗖冒着亮光,脚步轻飘飘的跟踩棉花上似的,差点儿没飞起来:
“娘娘——”
沈如意连忙挥手打断他,生怕他兴奋过头没个轻重,当着一众宫人的面抖了个干净。将宫人都撵了下去,她才向他挥挥手,“说吧,打听出什么来了。”
其实,她也不过是叫他留意些,有个风雨吹动支会一声。
谁料得到耿进忠一个在皇帝身边摸爬滚打多少年的偏偏受刺激被贬永乐宫后。居然变成了个实心眼子,还真就身先士卒,用生命凑到皇帝跟前打探?
这也是病啊,得治。
“小的听说朝堂上,皇上斥责了左督御史偏听偏信,为人所蒙蔽。”耿进忠兴奋的直搓手,“皇上昨晚不是让锦衣卫抓了周宁吗?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当廷指出董皇后似乎参与布局。勾连前朝官员设计污蔑皇贵妃,连涉案的左督御史下属昨晚半夜也让锦衣卫给抓了起来。”
原来皇帝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如意微微皱眉,只是皇帝不嫌太激进吗?
连左督御史也算计在内。大臣们能信?
“要说陆升这随堂太监做的也是够惬意的,皇上自登基除了开始一年还上上朝,后来基本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冷不丁来这一下子。可把他给吓的腿都软了,后背全让汗给浸透了。”
耿进忠直吧唧嘴:“神仙娘娘。您可不知道,左督御史那老头梗着脖子硬犟,不畏强权,把皇上的怒火全给勾起来了。当场君臣针尖对麦芒,大臣们齐心协力跪了一殿,就要皇帝将皇贵妃交出来让江州百姓认一认。之后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皇上震怒。当廷就将左督御史识人不清给当错处批了,连降——不知道多少级,直接贬到了江州做接替沈万年的知州。”
沈如意闻言一噎,那江州知州现在成了所有不招皇帝待见的流放之所吗?
“……大臣们什么反应?”她满目担忧,也知道自己这身份算给皇帝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不依不饶嘛。”耿进忠心有余悸,可还是止不住兴奋,皇帝为了他家神仙娘娘冲冠一怒,那是实打实的宠爱,谁也撼动不了半分,这恰好证明了他在皇贵妃手下当差,前途是远大的,未来是光明的。
“那些大臣咬紧牙关,心连心手拉手就要皇帝处置了娘娘,可皇帝咬定青山不放松,龙椅都给拍裂了。”
他一想到当时陆升和他学的那话,兴奋的手心直冒汗:
皇帝一拍龙椅,怒道:“朕不理你们后宅那些腌臜事,你们也不要总盯着朕的后宫不顺眼。你们在朝为官,是要为大晋百姓谋福利,为朕分忧解劳,不是成天要你们给朕找不痛快,朕喜欢哪个,你们就非要弄死了——你们要证据,朕给你们证据!”
“事实摆在眼前,人证物证俱在,桩桩件件都证实了昭阳宫董氏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你们就是不信!让朕的皇贵妃出来让你们看,你们真当这天下没有王法,朕的女人你们当集市上的骡马,你们想看就看的吗?!”
“这江山是我萧家江山,你们真当朕糊涂了,会将个西梁的奸细带回宫来,乱我大晋江山吗?!”
耿进忠越学越激动,笑的见牙不见眼:“神仙娘娘,皇上的确对娘娘你一片真心啊,你可得好好对皇上。这后宫多少女子寂寞空闺,都没这福气呢。”
唯独最后一句他说的有些心虚,后宫那些妃嫔其实还真不怎么稀罕这福气,一个个胆小如鼠,都怕得了宠,让皇帝克死,当皇帝洪水猛兽一般。
可他始终记得和陈槐的联盟,皇帝好了,后宫才好,他们才好。
至于皇贵妃……反正死了还会回来的。
最重要是皇帝,他是一日为皇帝的奴才,终身就逃不掉了,谁让皇帝才是皇宫第一人呢。
要说沈如意不感动是假的,皇帝站在她前面顶住所有冲着她而来满满的恶意,不只一次为了她和群臣撕破脸了。
而她,却从未为他做过什么。
耿进忠眼瞅着沈如意深深动容,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自己这是鞠躬尽瘁,总算替皇帝做了件实事,再是忠心不过了。
要说他也是够拼的,跑了一整天水米未打牙,将皇贵妃交待的事情办完有了交待,他便告了个假,准备好生吃上一顿,慰劳慰劳自己这颗耿耿忠心。谁知才走出偏殿,就见几个宫白挑灯打头阵,皇帝阴着一张脸越走越近。
耿进忠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静候,只待皇帝过去,谁知到了近前,皇帝蓦地停住脚:
“这一天忙的你上蹿下跳,够辛苦的。”
萧衍清冷的声音响起,耿进忠直觉那股阴气脚底板往上蹿,都渗进了骨头缝里。
他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陛陛陛、陛下饶命——”
“朕,不想听你解释。”萧衍负手而立,眼神里有耿进忠看不见的疲惫。“朕以为你在朕身边待过,会分轻重。谁知你是个不堪教化的,打探消息都打探到朕的跟前——你真当朕身边无人,放任你这种无视宫规的举动?”
“小人知错。”耿进忠额头贴地上,整个身体抖的跟筛子似的。
萧衍冷哼了一声,“朕以往当你是个得力的,才放到永乐宫。你,太教朕失望了。”
耿进忠眼泪好悬没喷出来,原来皇帝这么看重他!
是他妄自菲薄了!
“求陛下责罚!”
“来人,带下去慎刑司,杖责二十。”萧衍顿了顿,又道:“若有再犯,别怪朕心狠手辣,送你去陪先皇。”
“谢陛下,小的再不敢,小的知错。”耿进忠这回是真哭了,他还当皇帝说的那么重,是存心要了他的命呢,没想到居然还有条活路。
特么,他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
陈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货也是受刺激太大,脑袋不好使了。
皇帝再宠爱皇贵妃,要死要活的,难道他就不知道天下君主皆多疑,打探消息打探到皇帝跟前纯粹是作死吗?
要不是皇贵妃身份特殊,死去活来的,不好一次次重新培植心腹重用之人,耿进忠别说跟皇帝几年,哪怕是他这样自小待皇帝身边的也不会有个活路。
不作死不会死,真真是有什么主子,就培养出什么奴才。
怎么皇帝身边个顶个儿爱作死的?
皇贵妃人家有皇帝的宠爱,作死也死不了,活的还滋润,他一个没根的太监也敢上蹿下跳,就差跳皇帝跟前问‘你丫怎么回事儿’了,要不是仗着皇贵妃平日宠信,打折他腿都是轻的。
当日他找耿进忠联盟肯定是脑抽了。
陈槐连连摇头,暗自后悔。
给了身边小太监一个眼神,念在多年同僚的份儿上暗地给慎刑司递了句话,递话手下留情。L
☆、192 开诚布公
萧衍免了随侍的通禀,径自走进了内室。
此时天色全黑,屋里已然掌灯,沈如意便坐在灯下,怔怔地望着地上似乎若有所思。直到听见旁边人请安的声音,才蓦然惊醒地望向萧衍,俏脸顿时就笑开了,眉眼弯弯,起身便迎向他。
那种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萧衍只觉得一整天压在他心头的重负嗖地消失,无影无踪。
“陛下,用晚膳了吗?我叫小厨房去准备。”
萧衍一把拉住她,握着她的手坐到床榻边。“你别忙,我已经用过了。”
说完淡淡地望着她,没话。
沈如意惊呆了,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好吧,她承认,小皇帝这碎嘴子除了睡觉时嘴能闭上歇会儿,和她一块儿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意义的,无意义的,甚至看到哪个宫女太监长的丑,发型不好看,都和她私下抱怨,那嘴才叫碎才叫毒。
沉默是金的皇帝,从来只在他们——准确地说他,单方面和她闹翻的情况下出现。
如今,分明不是吧?
沈如意眨着杏目,惊疑地望向萧衍。
总不会皇帝那神奇的脑回路又将她给加工重塑,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又踩了皇帝的尾巴,惹恼了他吧?
“耿进忠窥伺帝踪,我已经叫人送他去慎刑司,杖责二十。”萧衍说话时一直盯着沈如意的脸,看她陡地脸色一变就要起身,忙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打不死他。”
沈如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皇帝说是打耿进忠。可是用膝盖想也是她指使,否则一个太监监视皇帝做什么?
说是打耿进忠,其实何尝不是敲打她?
尽管她的原意只是叫耿进忠溜边探探,有个风吹草动的话她也早知道。怎么也想不到耿进忠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这吃长乐宫住长乐宫的,还敢在长乐宫里上蹿下跳的打探皇帝在朝上的事——
她当时听耿进忠回来复命惊出一身的白毛汗。
可是耿进忠这脑袋自从被皇帝贬到永乐宫后,接边换了几任女主。她还一如既往死去活来。可耿进忠那神经却是越来越往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