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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哪怕我……我的眼睛好了,娘也不……不会喜……喜欢我对不对?”
大黄低头吃了几根稻草,在嘴里咀嚼起来,却没有再叫。
他的声音有些呜咽悲泣:“尽管娘……娘说一辈子当我是她……是她儿子,可是我始终不……不安,我总觉……觉得终有一天娘会离开我。”他的头垂的益发低了,哀切切的叹了一声,“当娘有朝……朝一日有了自己的孩儿,我……我又算什么?”
“只要你肯乖乖听话,不要妄想不该得到的东西,你还就还能算是姐姐的儿子。”郭魃娇嫩柔软的童音传来。
眨眼间,夏大壮就见到一身红棉袄红裤子的郭魃,正歪着脑袋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打量着他,一双漆黑的瞳仁里带着一种尖锐的审视。
“关你……你什么事,你怎又……又来了,难道你还准备在我……我家赖上一辈子不成?”
“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郭魃说着往嘴里轻轻的丢了一颗花生,嚼了嚼自言自语道,“姐姐的手艺就是和旁人不同,连炒出来的花生米也是这样香。”
“你……你不要脸,你明明有住……住处,伤好了怎……怎么还赖着?”
郭魃拍了拍手,吹吹了手心里沾着的红红的花生皮儿,诡谲的笑了笑:“彼此,彼此,你不也是和我一样赖在这里不肯走。”
“我不同,我是娘……娘的儿子。”
“呵呵……”郭魃清嫩嫩的小嗓门笑的极其嘲弄,“你是姐姐的儿子,姐姐才多大,哪里来了你这么一个大儿子,说起来,你不过是姐姐捡回家的罢了,就好像捡回来一只小猫小狗一样,若哪一天,姐姐不喜欢你了,随意丢了便是,说到底,你跟姐姐没有半点关系。”
“你——”夏大壮气结,“你和我……我娘也没有半点关系,你该滚……滚回你的白水庵去。”
“我跟你自然不同,我可以为姐姐去死,你能么?”
“我当然能。”夏大壮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结巴。
“哈哈哈……”郭魃忽然大笑了几声,“你就算想为姐姐去死,也没那机会,瞧瞧你这副脓包样,遇事只会躲在一头牛的身边,又有哪里能配得上为姐姐去死,真是可笑之极。”
夏大壮被噎的几乎无语,圆而钝的指甲掐在手心里,几乎掐出血来,他咬着牙,只埋了头,再不肯理她。
郭魃声音忽然变得冷戾,恶狠狠的瞪了夏大壮的一眼,阴森森道:“不准你喜欢姐姐,你想也不要想,真真是令人恶心的东西。”
夏大壮牙咬的更加响,还是不理她。她又冷笑一声道:“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你一直好好当姐姐的儿子也就罢了,若有哪一天对姐姐安了什么肮脏心事,休怪我无情。”
说完,她被大棉袄裹的圆滚滚的小腰儿一扭,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竟自去了。
夏大壮恨恨的咬了咬牙,闷在喉咙里寒声说了一句:“小妖怪,日后定叫你死在我手里。”
郭魃回到院内,院内早已是寂静一片,苏九娘和林氏,大栓早已进入梦乡见了周公,倒是卿如尘忽辣辣从院墙底下的一颗大树旁窜了出来,挡在她面前,一双弯月眼闪着阴光似的盯着她。
她睥睨了他一眼,沉声道:“好狗不挡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师叔,你怎么又回来,今早你不是说留在白水庵不回来了么?”
郭魃冷哼一声,双手抱胸不以为然的看着卿如尘,嘴角微微向旁边一歪,露出几颗小白牙出来,又轻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的心思是多变的么,我想回哪儿就回哪儿,用不着你管!”
“小师叔,你若敢对小花朵不利,你信不信我立马就毁了师父的肉身去!”
“啰嗦鬼,我可从来没有对姐姐不利,我只会救她,不会害她。”郭魃冷幽幽的盯着卿如尘,磨了磨牙道,“你不要拿师兄来威胁我,他已经死了,你毁了他又如何?”
卿如尘阴幽一笑:“既然小师叔这般说,那我现在就回长生天去,我倒要看看师父的肉身毁了小师叔你到底会不会心疼?”
说着,他脚尖微微在地下一点,纵身就要回去,郭魃一急,冷冷的喝了一声:“站住。”又有些无奈的瞪了卿如尘一眼,气不恨道,“算我怕了你了,你这个人实在是欺师灭祖的大混蛋。”
“混蛋又如何,我从来不在意别人骂我。”
“那姐姐骂你,你也不在意?”
“小花朵不是别人。”
郭魃眼神定了定,伸手拨弄了桂花树枝,似笑非笑道:“说起来,也是我成全了你,若不是我让文先生赶了你走,你如何能跑到姐姐家来?”
“那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啰!”卿如尘手抚了抚额角,又冷声问道,“你这个人实在奇怪,你既然不愿让我接近小花朵,又为何施计让我住到小花朵家来,难道就不怕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呵呵……”郭魃像是听到了什么了笑的事,拿手捂住了小嘴儿从牙缝里崩出一声鄙薄的笑,一双亮晶晶的眼目光如炬的盯着卿如尘,冷嘲道,“啰嗦鬼,你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就算你再近水楼台也不可能先得到月,姐姐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卿如尘深受打击,却强装了镇定。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郭魃又是轻嘲一笑,也不再理卿如尘,背着小手儿就跨进了屋门,一个人自去睡了。
有卿如尘守在姐姐身边,才会牵制萧绝和夏大壮,夏大壮是个傻子自然好对付,只是那个萧绝是个狠角色,又是龙魂玉的主人,她暂时倒拿他无法,唯有利用卿如尘暂时牵制住萧绝,只是怕也牵制不了许久,毕竟卿如尘追杀萧绝十年都不能成功。
她一直在等,等夏花快点长大,现在的夏花对她而言还是太小了,她最喜欢十六岁的豆蔻年华。
她心中唉叹一声,这等待的过程实在煎熬,她唯恐出什么差错,不然,她这一生的希冀全都没了,她和师兄的未来也没了。
她梳洗完毕,沉沉入睡。
到了子夜时分,夏花便夜跑回来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之味。
郭魃微动了动身子,鼻子里吸了一口气,心中思索,什么时候姐姐才能褪去这奶香之气,转而散发着一种成熟女子的馨香之气啊!
她的想法,夏花自然难以知晓,见小人儿睡得正香,她也就梳洗一翻,独自睡在房间的软榻上。
虽然她现在与郭魃亲如姐妹,可心中到底还是隔了一层无法摒去的屏障,更何况她一个人睡习惯了,所以她都是独睡的,除了萧绝,她不喜欢如此贴近任何一个人的身。
第二天天还没亮,秦越就收拾了一堆包袱赶到了四方山脚,他也不敢喊门,怕打扰了夏花一家的休息。
夏花本来定了时辰让他在村东头的大路上等着她的马车经过,可是秦越生怕有变,一大早的就跑过来守着了。
他一个人抖抖擞擞的靠着一颗大树坐在包袱上头痴痴等着,因为太冷,他身上披了两三件大氅,等着等着,迷迷糊糊的竟睡着了。
待夏花起床出了屋门时才看见秦越正像个流浪汉似的抄着两手在袖笼里熟睡,她赶紧将他叫醒,他打了一个大大喷嚏,鼻涕糊了一嘴。
卿如尘少不得又弄了些药给他吃,耽搁了一些时辰,秦越自责的很,夏大壮却愿意夏花不走才好。
卿如尘恨不得立刻走了才好,他最讨厌见到夏大壮在夏花面前表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是流眼泪儿,又是拉着小花朵手不肯放松,他想想就是气。
林氏也收拾好了一切,一行人都跨出屋门,苏九娘和夏大壮送了出来,卿如尘喊了一声:“小花朵,我先去驾马车啊!”
夏花微微一笑道:“卿卿,你留下,让秦越去驾就行了。”
卿如尘笑道:“还是小花朵心疼我啊,知道驾马车太冷,舍不得让我驾。”
夏花又笑道:“卿卿,你不仅不用驾马车,连马车也不用坐了,我放你几日假,你好好待在家中照顾娘和大壮,栓弟才是。”
“什么?”卿如尘眼睛蓦地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夏花,“小花朵你的意思是不要我陪你去铭玉阁了。”
夏花点头道:“如今有小婶子,有秦越,店里的人手也够了,你暂时不用去了。”
“小花朵,你……”卿如尘一时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悲愤的连话也不会说了。
夏大壮终于高兴了些,呵呵笑道:“昨……昨儿个你还……还得意,说叫狗剩去帮娘好,现在果然是……是好,哈哈哈……”
“噗……”卿如尘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捂住胸口要气倒。
可看着夏花嘴角噙着微笑,一脸温暖的样子,卿如尘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不是他不想拒绝,而是他知道即使他拒绝小花朵也不会改变主意。
他知道小花朵的用意,不过是怕有什么人寻上夏大壮,以前郭魃在家的时候,还有郭魃守着,如今郭魃天天上学去,白天家里就剩下娘和大壮,一个弱不经风,一个又傻又瞎,倘或遇到一点事再无应对的能力,他留下来至少可是照顾他二人,可是他一点也不想留下,更不想照顾那个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夏大壮。
他无语望了一下苍天,天很蓝,太阳很暖,而他只觉得自己是个苦逼无比的悲剧。
夏花一行人到了铭玉阁的时候,正是吃早茶的时间,铭玉阁内已是坐无虚席,这一次夏花又新开发了两样茶点,一个是鲜虾水果口味的吐司,一个是金色凤凰球,很是受客人欢迎,客人里不乏诸多富人家的孩子。
夏花将秦越交给来喜安排,又亲自带林氏将整个铭玉阁里里外外全参观了一遍,又细细告诉了她这铭玉阁的用人机制,以及茶楼管理经营策略,夏花想着,日后若要开连锁茶楼,光靠她一个人是不够的,她必须培养可靠忠心能为已所用的人才。
果然那林氏是个心细之人,虽无过目不忘的本领,却将夏花的话一一拿笔记录了下来。
因林氏是家中独女,家里又颇有些财富,以是在她小的时候,她父母就给她请了先生教书,她倒是颇识得许多字,也略懂一些个经济学问,只可惜她后来嫁给了夏之贵,所学的东西也只能荒废了,如今她重拾过去所学,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更加努力认真的学了起来。
夏花身为掌柜比较忙,林氏也不便什么事都问夏花,很多时候,她不明白的只问来喜就行了,来喜虽来的日子不久,却因为从前在家经营过生意,也懂得不少,他为人又极有耐心,但凡林氏问他,他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来二去,这两人配合十分默契,辅助夏花把整个铭玉阁管理的井井有条,着实帮夏花省了不少心。
而秦越从跑堂做起,虽然一开始也会不习惯发发少爷脾气,好在他极听夏花的话,经夏花教训几次,也学乖不少,人也变得伶俐能干许多。
夏花在经营铭玉阁一个月之后,又在涂江县开了三家分店,直到最后将茶餐厅开到京城,遍布全国各地。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单说今天,到了中午时分,店里来了一个金色镶边冰蓝撒花织锦交领长袍的中年男子,乌压压的黑发单用一支玉簪绾了,一双狭长的眸子潋滟晴光,只是眼角有难以掩鉓的细纹,肌肤极白,薄薄的唇带着自然而然上翘的弧度,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让人仰视的尊贵,瞧那面貌,倒跟萧绝有两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