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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穗端起茶杯,悄悄掩了嘴角的笑意。姚长雍是做生意的人,姚府这样的人家有几个是正派人?
姚长雍瞟了眼金穗,实在不想接下这块烫手山芋,但又不想给金穗太过凉薄的印象,说道:“姑娘所说的项妈妈都不敢得罪那梁员外,我为何要引火烧身?”
天瑶姑娘似没料到姚长雍年纪轻轻,居然从她三言两语中明了来龙去脉,便收了妖娆姿态,答道:“公子是外地人,救了小女子之后可以一走了之,梁员外在东泗县横行霸道,但在东泗县外不敢放肆。”
“我与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凭白搭手救姑娘,于我有何益处?”姚长雍冷笑,连这个都算计好了。不过这女子倒不是个笨的。
天瑶姑娘微怔,扯下覆面的紫纱,缓缓抬头。
金穗和锦屏瞪大了双眼,这女子果真当得起“美伦美奂”四个字,一张芙蓉脸不施粉黛,翦水秋瞳含羞带涩,怯生生地抬眸望了一眼姚长雍,波光盈盈的美目欲语还羞,樱唇轻抿,似嗔似恼。
金穗脑袋一阵晕眩,本就是一张美人脸,还附上这么灵动的表情,同为女性的她都忍不住赞叹,生不出半分嫉妒的心。她悄悄瞥向姚长雍,正巧姚长雍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世家子弟,这么个秀色可餐的美女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含羞带怯的,姚长雍竟然不动声色。
她暗暗朝姚长雍竖个大拇指。
姚长雍斜了一眼,心情莫名变好,朝天瑶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似有不解。
天瑶姑娘拿不准姚长雍是真不解风情,还是见惯美人而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她羞得满脸通红,局促地道:“小女子把全部身家给公子,若有剩下的归公子如何?”
如果姚长雍再不同意,她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金穗不由地想起曾经学过的一篇课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位天瑶姑娘和那杜十娘一般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不过,显然天瑶姑娘的眼光更好一些,她懂得在外面找大鱼,经常去逛青楼的秀才学子即便再有才,再有爱,最终也会证明是薄幸之人。
眼中不禁流露出同情之色。
姚长雍无奈地暗自叹口气,这位天瑶姑娘实在太会算计人心了,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缠,便道:“姑娘既然信任我,我若袖手旁观,反而显得我薄情。稍后,我会遣人和姑娘前去取银子,姑娘把时间地点告诉我的家人即可。今日精神不济,就不方便招待姑娘了。”
天瑶姑娘怔忪,没料到姚长雍这么快就赶人了,旋即面上浮起喜色:“多谢两位公子。”
姚长雍暗道,你倒是个乖觉的,知道旁边那个没说话的是你恩人。
心中却暗自气恼,平白被人算计,对方又是个可怜的弱女子,没办法出手还击。
想想又觉得好笑,姚长雍起身带金穗和锦屏朝楼上走去。这回天瑶姑娘没再阻拦,而是一直蹲身目送两人离开。
上楼后,金穗回头望了眼楼下,天瑶姑娘覆上紫色帷帽,带领四个丫鬟匆匆离开客栈,身后跟了一个姚府的侍卫。
金穗和锦屏道:“不晓得那位姑娘今后要怎么生存呢。”连天瑶姑娘的名讳都不敢提。
“金管事何须忧心,这位姑娘好手段,她只是不想落入那位梁员外的手上而已。”锦屏淡声道。
金穗寻思,天瑶姑娘作为艺妓行动自由,有四个小丫鬟伺候,她向外人求助时,小丫鬟们不仅不拦,还出面相助,显然天瑶姑娘与老鸨的关系极好。且她故意留下自己,女性会对更为弱势的女性有天生的同类相惜的同情,姚长雍不肯在自己面前失了面子,不得不出手相助。再者,那天瑶姑娘明显是要勾/引姚长雍这个“风华正茂”的阔少的。
所以,锦屏这话一语中的。
金穗等姚长雍进了房间,悄悄问锦屏:“锦屏姐姐,姚公子真要去那种地方为天瑶姑娘赎身啊?”她问得小心,生怕锦屏斥责她不知轻重。
“这种事情何须我们四爷亲自出面,那种污秽地方我们四爷才不去呢。”锦屏连忙为姚长雍澄清,眼中闪过不屑,就那种女人,不值得姚长雍花费心思。且,姚府在东泗县有生意要做,不能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轻易得罪人。
金穗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如果姚长雍不亲自出面的话,那位天瑶姑娘恐怕得失望了,口中赞道:“姚公子真是洁身自爱。”
锦屏亦道:”我们家的爷们都不去的。〃两日后的夜晚,春锦楼宾客盈门,一名名不见转的旅商买走叫价最高的天瑶姑。石马头边上,天瑶姑娘跟着那旅商上船,频频朝后张望,暗自懊恼,无比沮丧自己走了眼。娘看
第386章 潮涌
上船后,那旅商却说:“天瑶姑娘,我家公子让我送姑娘走水路离开东泗县,请问姑娘要去往何处?”
天瑶姑娘一喜,道:“如果大人不嫌麻烦,请大人带小女子离开梁州,随便往哪里去都是可以的。”她果然没看错人,同时心底浮起淡淡的失落。
旅商点了点头道:“我将前往扬州,姑娘路上随时可下船。”又摸出个小匣子道:“我家公子让我代为向姑娘道谢,这是剩下的金银,姑娘请收好。”
天瑶姑娘没有矫情的资本,忙蹲身收下,道:“我便一同前往扬州吧。请大人今后再见公子,一定要替小女子传达我对公子和那位姑娘救命之恩的谢意。祝公子和姑娘将来能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旅商眉一皱,道:“姑娘误会了,公子身边的姑娘只是个贴身的丫鬟。”旅商觉得姚长雍和这位天瑶姑娘互相转达的话有些怪怪的。
天瑶姑娘一怔,也不点破,只淡淡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位公子要让旅商表达谢意。那女孩真是幸运,能有幸遇上这样忠贞不二、不受美色诱/惑的男子。
美如秋水的眼中刹那染上飘渺的轻愁。
也就是在旅商送走天瑶姑娘的第二日,姚长雍和金穗启程回锦官城。
这两天里,金穗要把买簪子的银子还给姚长雍,姚长雍坚持不收,后来说道:“鑫儿倘若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好好帮我挑一挑老太太的礼物,我挑来挑去不知挑什么好,女人家的心思喜好还是你们女人家最清楚,索性鑫儿帮我挑了,就当赏鉴费用吧。”
金穗没奈何。论嘴上功夫她说不过姚长雍,最后跑了大大小小几十家店铺,终于挑了几件可心的礼物,姚长雍反而向她道谢,弄得她觉得物有所值似的。
后来想想觉得不太妥当,却再没合适的机会提了。
金穗一路上心情颇好,东泗县是个繁华的城市。治安很好。民风比较开放,人们对外来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比较强,是个开分店的好地方。
不过,这两天她一直惦记着那位素昧平生的天瑶姑娘。私下和锦屏多番旁敲侧击地打听。
锦屏本不想告诉金穗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又怕金穗误会姚长雍把那姑娘金屋藏娇,且金穗不是真正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这些话也说得,索性直言道:“昨天夜里,公子已经派人买下那位姑娘,连夜把她送往扬州去了,免得夜长梦多。”
金穗呆了呆,姚长雍的手段真是干脆利落。说送走就送走了。她还以为会再见天瑶姑娘一面。那姑娘长得真是美,尤其是第一眼的震撼,是从来没有过的,恐怕连姚长雍都比不上,她私以为“梁州第一美人”的称号应该颁给那位姑娘。而不是姚长雍这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可惜没有看第二眼的机会了。
锦屏看她呆呆的,觉得好笑。
行至半路,天雨忽降,他们停在一片平原上,官道被大雨冲毁,不得不停下马车,姚长雍让侍卫寻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在荒郊野外安营扎寨。马车里备了足够的帐篷和黑炭,起屋生火都不成问题。
锦屏从画仕女掐金青玉盒里取出火柴引燃炭火。
金穗穿上厚厚的小夹袄,身子仍是发冷,帐篷搭建好后,从马车上转移到帐篷里偎着炭盆子。
姚长雍吩咐锦屏熬煮姜汤,他搬来一只书匣子让金穗随便挑书看,以转移她的注意力。金穗领了他的好意,翻检一遍书匣子,大多是些枯燥的游记之类,她不耐看长篇大论的文言文,在最底层居然翻到一本志怪小说,顿时来了兴趣。
姚长雍瞟了一眼,失笑道:“你居然对这个感兴趣。”
“我没看过嘛。”金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感觉自己要生病了,声音也比平时软了许多,又问,“姚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书?”
她边问,边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姚长雍把它压在书匣子的最底层,恐怕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看这种书。
“年轻时候好奇罢了。”姚长雍随口答道,滴滴答答的雨点打在帐篷顶上,他第一次觉得格外悦耳动听,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无心看书,反而认真倾听上天传达的一种类似宿命的声音。
金穗暗暗翻个白眼,十分无语,姚长雍才十六七岁年纪,居然说“年轻时候好奇罢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时间静静流逝,金穗看了两章后,锦屏呈上一碗浓浓的姜汤给金穗,金穗喝完后觉得小腹处暖暖的,好受了很多。
她身体好受了,也有空关心下别人,问道:“锦屏姐姐给姚公子和其他人也熬一碗姜汤吧,天气突然冷下来,莫着凉了才好。”
姚长雍回头看她一眼,眸中含笑。
锦屏笑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些事奴婢做惯了的,还能不晓得?姑娘是女孩子,身子娇贵,当然是紧着姑娘的。横竖这个天儿什么都做不了,要奴婢熬一天的汤也是个打发时间的法子。”
金穗笑:“我白客气一句,竟惹来你一篇话儿。”
锦屏努了努嘴,佯怒闭上嘴去熬汤了。
金穗轻笑一声,继续低头就着磨砂玻璃灯看小说,姜汤刺鼻的味道掺着暖暖的温度。看了半篇,她眼前渐渐朦胧,脑袋压在双臂上睡着了。
锦屏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上披风,过了会儿,姚长雍抬眸,见金穗眼底青黑,悄声对锦屏说:“这么着不病也得病了,索性我那床铺是干净的,你扶她去躺躺,稍后再换就是了。”
锦屏看看外面的大雨,着实没法把金穗弄回她自己的帐篷去,便点了点头,扶着睁不开眼的金穗躺到床上去。出门在外,娇贵如姚长雍也没法弄个奢华的拔步床来,他的床是用木板架起来的,拆装都方便。
锦屏为金穗盖好被子,忽然想到,先前姚长雍中毒时用的是金穗的铺盖,这回金穗生病用了他的铺盖,暗笑真是扯不断、理不清的缘。不知金穗醒来后看见自己睡了姚长雍的床会如何反应?
金穗睡了个不太踏实的觉,毕竟雨点打在帐篷上,噼里啪啦的,她潜意识认为自己生病,心情会无缘无故地烦躁,就做了个自己漂浮在海上的梦,海水一波一波打在她身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
锦屏唤她起床吃晚饭时,她揉揉惺忪的睡眼,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怔怔地由着锦屏服侍简单地漱口,洗脸。
姚长雍好笑地摇摇头,目光轻扫,忽然发现床上有滩红渍,蓦然吃惊:“黄姑娘,你受伤了?”他的床单是天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