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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洛慌忙回过头去,正看见樊江宁,他气势汹汹的站在她身后,手里提着那两个断了线的后视镜。
他凶神恶煞的语气:“赔!钱!”
楚洛的眼泪“哗”的一声就流下来了。
樊江宁赶紧收起龇牙咧嘴的神情,走上前来,手足无措:“哎,我开玩笑的,你别哭啊。”
他这样一哄,楚洛“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樊江宁急了,“不要你赔钱,真的!”
说完又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擦她的眼泪,“乖,不哭了啊。”
楚洛双手重重一推他的胸膛,“你滚!”
借着她这股劲,樊江宁顺势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
楚洛象征性地挣了挣,没用力,然后就安安分分地被他抱着。
“糖糖。”樊江宁的声音里憋着笑,在她的头顶响起,“我发现——”
楚洛安静地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拉长了声调:“我发现,你真的是狗型恋爱人格啊。”
也许是外表太过高冷,刚接触时,大概没人能想到楚洛是这样的性格,包括樊江宁。
可一旦了解多了,便能很轻易地发现,楚洛这种人,就是典型的狗型恋爱人格,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不管不顾,掏心掏肺。
这话其实不好听,楚洛气得重重捶他。
“别闹别闹。”樊江宁箍住她的双臂,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是担心你,你总是这么傻里傻气的,我害怕我走了后你被人骗。”
楚洛还未意会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但在短短一瞬间,却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一般。
“糖糖,你说我会不会太自私了?可你今年才二十八岁,我不能耽误你太久……你就陪我三个月吧,三个月就好。”
………
抛却最初的不可置信,樊江宁反倒成了最快接受自己病情的人。
当初他从拘留所被送到医院,诊断结果出来后,一夕之间,他的整个世界都好似崩塌了一般。
父亲日夜守在医院里,Daisy也千里迢迢从美国赶来,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刚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另一个却因为白血病,被医生宣判了死刑。
樊父去验了HLA,可惜和他的匹配度很低。樊深自己本身便是白血病人,尽管和樊江宁的HLA匹配,他的造血干细胞无法进行移植。
可樊深却是不管不顾,他抓着医生大吼大叫:“为什么不让我移植骨髓给他?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樊父在旁边看着,神情疲倦,一夜之间仿佛像是老了十岁。
樊江宁问医生:“如果没有合适的骨髓,我能活多久?”
医生说:“……一到两年。”
然后医生紧接着又说:“樊先生,我们已经把您的血样传给了中华骨髓库那边,如果有匹配的消息,我们会马上联系您。另外,您同时还可以向美国国家骨髓库那边提出配型申请。”
樊江宁已经彻底镇静下来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骨髓匹配这种事情,向来是可遇不可求,当作心理安慰就行,强求不来。
病房里的樊深正在要求樊父将樊江宁的亲生母亲找出来。
樊江宁在旁边低声开口:“不用找,我妈早就死了。”
病房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是一怔。
樊江宁笑笑:“我回国后一直在找,上个月终于找到了,她十多年前就死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人不以为意,但却将听的人心里最后一点期盼都扼杀。
樊深却突然冲过来揪住樊江宁的衣领,他几乎是恶狠狠地说道:“樊江宁,你给我好好活着!我有办法救你!我有办法救你!”
很久之后,樊江宁才终于知道这一刻樊深口中的“办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更得有些慢,之后尽量日更到完结。
下一更,周日晚上。
☆、第40章 Chapter 39
Chapter 39
楚洛哭得太久,久到连樊江宁都觉得手足无措的地步。
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一个漂亮姑娘站在那里放声大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很难不引人注目。
她哭得这样伤心,樊江宁只觉得心疼,开始他还能好好哄她几句,可后来他却突然发现围观群众都对着他指指点点了起来。
他凑在楚洛耳边小声说:“糖糖,你这个样子,别人都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哪晓得他这样一说,楚洛哭得更大声。
好吧好吧,严格来说,的确是他欺负了她。
樊江宁敞开怀抱,视死如归道:“糖糖,想哭就到我怀里来哭吧。”
楚洛不理他,继续哭。
樊江宁见她眼睛都哭肿了,可他却是一筹莫展。
一抬头看见火车站的执勤民警已经往这边走过来了,他赶紧将楚洛往自己怀里一揽,压低了声音:“不哭了啊,警察都来了,你再哭警察叔叔就该把我抓走了。”
樊江宁是在开玩笑,可楚洛却是真的觉得悲戚。
他才二十八岁,正处在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
他还太年轻了啊,年轻到楚洛有时甚至觉得他太过幼稚。
楚洛怎么想也不明白,他怎么能那样轻轻松松地就将自己的病症说出口。
楚洛掏出手机来,想要打电话给熟识的专家,但却被樊江宁伸手按住。
他轻轻摇头,“糖糖,别找医生了。你陪陪我,这样就很好。”
楚洛咬着嘴唇:“你为什么不想治疗?难道你要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吗?”
樊江宁笑了笑,“医生说了,治疗效果好,也就三四年的寿命。我不想化疗啊,要是我变成了个大光头,你就不喜欢我了吧?”
楚洛的眼泪再次掉下来。
樊江宁帮她擦干眼泪,柔声道:“你也想我有尊严的活,对吧?”
楚洛的声音沙哑:“骨髓配型呢?没有合适的捐献者吗?”
她记得樊江宁说过,他曾经给自己弟弟捐献过骨髓。
樊江宁将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手掌中,用力握了握,“可能有吧,这要看天意。”
楚洛眼圈通红。
樊江宁看她双眼哭得红肿,实在心疼,便又吻了吻她的眼睛,声音却是喜悦的:“糖糖,能够再见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老天爷对我已经不薄了;我真的不敢再抱怨什么。”
其实不是。
再见到她,他才觉得悔恨,从前荒废了那么多时光,直到现在他才与她重逢,可却已经晚了太多。
他有许多的不甘、不舍和懊恼,可所有的这些,他一个字都不能对她说。
“那我呢?”楚洛的声音哽咽,“你走了,那我要怎么办呢?”
“樊江宁,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她的声音悲戚,“我现在喜欢上了你,你又要把我一个人抛下吗?”
樊江宁的喉头似被哽住,说不出话来。
………
虽然同他一起回了平宁,可楚洛还是在积极联系北京那边白血病方面的专家。
她这样大张旗鼓,家里当然知道了,妈妈打了电话过来,温言道:“糖糖,不管怎么说,你先和你的朋友回北京来,好不好?”
楚洛只得说:“妈妈,他在这边还有些工作……等结束了我们再回去。”
樊江宁这次到平宁来,其实并非完全是为了躲避她。
之前楚洛采访的那个孩子,陈小鹏,他在外打工的哥哥得知自己弟弟被那个美国外教Mike猥亵了三年之久,冲动之下,他便将那个外教捅死了。
外国公民在中国境内非自然死亡,而且对方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外教,曾多次被媒体报道过,这件事非同小可。
樊江宁这次来平宁,就是想为了陈小鹏的哥哥辩护。
一年前,他因为樊深的案件被媒体大肆称颂,却也因此在业内饱受同行诟病。
那个时候,连最高院的Stevens大法官都专门给他打过电话,语重心长地告诉这个曾经担任他助理的年轻人:“Richard,你不必因为自己为‘坏人’辩护而过于自责。你应该明白,建国两百多年以来发展到今天的司法体系,本身就是民主的产物。这中间有各方势力的角逐,但它仍保护着绝大多数人不被强权践踏。它既捍卫穷人的利益,也捍卫富人的利益。既捍卫好人的权利,也捍卫坏人的权利……只有当你明白了这一点,你才能走得更远。”
隔了这么久,临到生死关头,樊江宁才终于接受了当初大法官的说法,法律既捍卫好人的权利,也捍卫坏人的权利。
他当初举报自己的当事人,在道德上无懈可击,可却不是一个律师应该做的。
所以这一次,他还是会为一个“坏人”辩护,为他争取到轻判的机会。
樊江宁在中国没有做诉讼业务的执业资格,于是便自己花钱在市里的律师事务所找了位年轻律师协助。
他这段时间都住在沈茜家里,可现在楚洛过来了,他打断带着她回县城,虽然那宾馆不怎么样,可比沈茜家的条件还是要好一些的。
不过楚洛却拒绝了:“我就住这,还能和茜茜一起玩呢。”
樊江宁有点感动,他知道她是千金大小姐,眼下却为了他这样纡尊降贵。
沈茜家条件一般,但却很大,楚洛的房间就被安排在樊江宁房间的对面,夏天也用不着被褥,凉席加上毛巾被就能睡人。
可是没有空调,连电扇都已经老化,吱吱呀呀转不动。
楚洛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去院子里溜达。
一听见她的声音,樊江宁就开门出来了,好笑的打量着她,“睡不着?”
“嗯。”她这会儿已经知道逞强的后果了,当下老老实实点头。
樊江宁失笑,又转身进房间抱了一张凉席出来,“走,我们去天井下乘凉。”
院子里要凉快多了,樊江宁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给她扇扇子,楚洛躺在凉席上,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没来由的,楚洛就想起从前学过的一首诗。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楚洛突然来了兴致,望着天空问他:“你知道牛郎织女星是哪颗吗?”
樊江宁果然摇头,“我都没学过,你不要欺负我。”
楚洛躺在他怀里,笑眯眯地指着天空给他看:“你看,那颗就是牛郎星。”
樊江宁反应过来:“原来是天鹰α。”
牛郎星的东北方向是织女星,隔着银河,她还想指给他看,却陡然想起,牛郎织女是没有好结果的。
楚洛的心情再次低落下来,樊江宁浑然不觉,他问楚洛:“织女是哪颗?”
说着他便随手指了一颗,“是天鹅座吗?织女有点胖哦。”
楚洛却没回答,只是突然问:“你找到了你妈妈吗?也许她那边有希望。”
樊江宁不料她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便摇了摇头,“她早就去世了。”
之前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却还是没能在成年后见母亲一面。
樊江宁从当年老邻居的口中辗转得知亲生母亲的命运,他被接走后没多久,母亲就再嫁人了。可是新丈夫对她也不是太好,过了几年她还是离婚了,也没有其他的孩子。
离婚后她回到娘家,那时外公已经得了老年痴呆,老人家的记忆一直还停留在几年前,他时常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因为他总记得下午要去幼儿园接小瓜放学。
后来一天傍晚,外公再次出去接小瓜的时候,被一辆货车撞了,车主逃逸了,只留下生命垂危的外公。
医药费是个无底洞,母亲不堪重负,最终家里积蓄掏空,还欠了许多外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