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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第亲王也注意到了,他侧首问:“那是谁?怎么用的是皇上的旗帜。”
阿灵阿的望远镜里,鄂伦岱的身影渐渐放大,从模糊到清晰,而阿灵阿的眼眶却因泪水从清晰到模糊。
他大喊了声:“开营!自己人!鄂伦岱!鄂伦岱!”
他一夹马肚子飞驰而去,喊着鄂伦岱的名字迎了上去。
鄂伦岱骑在马上,总算看见狗头阿灵阿朝自己奔来,手里举着一柄火铳大骂:“阿灵阿你狗眼睛啊!狗眼睛都比你灵光,连哥哥我都认不出了!”
“你怎么来了!”
“不止我来了,揆叙也来了!我们给你送火器营,轰死那群反贼啊!”
阿灵阿严肃多日的脸庞终于绽放出由衷地大笑,他吼了句:“好!咱们什刹海三兄弟再一起耍个流氓,把索老贼轰上天去!”
…
古北口的大战即将上演,而紫禁城的对峙也远未结束。
那日太子去后,先是索额图留在京城的儿子格尔芬得了急病,接着是本该在前线御前的承恩公长泰,也就是仁孝皇后之亲生父亲的嫡子、索额图的侄子潜回了京城。
在格尔芬急病之下,长泰归来恰好能作为太子一党的支柱。
可长泰毕竟年幼,也不如格尔芬那样阴险,他目下正在和傅达礼、马齐等人周旋。他暂时接受了太子的劝说,先放太医进入宁寿宫,以免太子未登基就背上逼死祖母的嫌疑。
名声是君主耀眼皇冠上的点缀,作为一个反贼,长泰也不希望太子还没成事就没了名声。
珍珍一直守在姐姐的床前,德贵妃那日见过太子后不久就高烧不退,这些日子时好时坏,珍珍揪心到不敢闭眼。
胤禛这日从外打探消息回来,瞧了一眼额娘后悄声对珍珍说:“外头有消息递进来了,国公府安然无恙,阿灵阿的妹妹派家奴起了火把和刀剑,国公府门口连只麻雀都不敢逗留。”
苏日娜!珍珍欣慰一笑说:“苏日娜很厉害,她一直都可以。”
她又瞧了眼姐姐,人紧闭着眼还在昏迷,珍珍担忧地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问胤禛:“外面如何了?还算顺利吗?”
“您放心,都在计划中,到现在古北口都没有好消息传给太子他们,皇阿玛应该无恙,不然长泰不会这么和傅达礼他们周旋,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珍珍点点头,她又低着声对胤禛说:“要小心,前线一旦有我们的好消息传来,一定不能手软。”
“我知道。”
珍珍又搅了帕子给姐姐换了头上的汗巾,再嘱咐了胤禛一句:“皇贵妃那个女人给你额娘留个活口,她只配让你额娘处置,知道吗?”
胤禛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再度颔首。
“我先去了,您守着额娘。”
珍珍抬了抬手示意他轻点走,自己则站起来端起铜盆去换一盆新的凉水,又找了一套新的中衣来想给姐姐换上。
德贵妃身上都是高烧捂出的汗水,珍珍轻轻替她揭开被子,手刚刚想拿帕子给她擦一擦身,突然手腕被她一把握住。
姐姐闭着眼说:“你倒还替我想,把佟佳氏那个女人留给我?”
“姐姐!”
德贵妃睁开眼,她高烧还没有退,只会虚弱地问:“胤禛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珍珍不由回忆起那天的情形——
她和胤禛都提起笔,在纸上短短写了字。
胤禛见彼此都写完,问:“姨母,是我先来还是您先来?”
珍珍瞧着掌心里的字条,说:“我们一起吧。”
他表示同意,数了“三二一”,两人一起翻开了字条。
“帝位”与“帝位”。
珍珍的字一直写的不好,纤细又瘦弱,对应着胤禛的字龙飞凤舞大气开阖。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将纸条放在了烛台上,看着字条灰飞烟灭。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您就要做好最后的打算,无论什么情况,都要赢那最终的位置。”
珍珍决心把这恶人先做了,无论是恶毒还是利欲熏心,都让她先说。
“万岁若回来,太子则必须被废,必须让皇上没有任何可以退步的余地,除了废掉他别无选择。而你一定要在这其中有进退之地,让皇上知道您忠心于他,是可靠之人。”
胤禛惊讶于珍珍的思路,他盯着珍珍说:“姨母,您怎么想的那么多?”
“到这地步了,必须想明白了。”珍珍抓住胤禛的手说,“若是皇上回不来了……”
她忍着心痛,她知道若是皇上回不来,阿灵阿也没有了生的希望。
但若是真的如此,她也只能接受,即使万箭穿心也只能接受。
“您要提前看好宫内京师的布阵,八旗精锐都在塞外,但直隶外,在盛京在河南河北等地还有驻外的八旗和绿营。傅达礼还是我吴雅氏,他在两淮树大根深定能有所联络,盛京蒙古还认皇太后,大格格与我是至交,一定要说动太后站在您这边。”
“至于太子……”
胤禛比了个让她别再说的手势,接口道:“至于太子,他活着就是索党的指望,若是前线有变故,那就只能先让他一命归西了。只有他先死了,我才能占得良机。”
胤禛的眼底里闪着对权力的渴望与算计,他轻声说:“若是皇阿玛回来,那是他命大,我要为他求情替他保命。”
“以功夺位,以情谋心。”
八个字萦绕在内室,和袅袅香炉升腾的烟缠绕在一起,映出他们彼此一往无前的神态。
珍珍没有隐瞒姐姐,她觉得没有必要隐瞒,若是走到最后一步,胤禛还需要姐姐的帮助。
德贵妃听完将被子拉过头顶,“后一种我暂且不想想,但前一种,我只告诉你,万岁爷回来那刻,你要说我高烧不退十多日昏迷不醒,昏迷之中只说过一句话。”
德贵妃埋在被子里,珍珍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只听得到她说:“我只说过,爷,我疼。”
…
古北口的城关下,炮兵齐布,冉冉升起的照样照在大炮的筒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鄂伦岱侧身问阿灵阿:“要和他先喊降吗?”
阿灵阿阴沉着脸说:“他不配。”
鄂伦岱“啧”了声说:“英雄所见略同。”
然后他对揆叙使了个眼神,揆叙立即举起令旗大喊:“开炮,攻城!”
随即重装的大炮立即she向了古北口的城关,鄂伦岱他们研制的炮弹she程又高又远,那炮弹打出后里面装满了碎片和铁钉,每一颗落在城墙上后炸开都能死伤一片。
不一会儿,古北口上就传来了一片哀嚎。
此时班第亲王再举起自己的令旗大喊:“攻城!”
他的亲兵拽着绑着铁钩的粗绳,飞马至城墙下将铁钩甩到城垛上,然后抓着绳子就爬了上去。
这是蒙古人和金人当年攻下两宋时候的绝技,他们像猴子一样灵活,很快就翻到城墙上接着举刀砍杀守军。
不过一刻钟,城墙上就换上了新的军旗。
大阿哥指挥着一对人马跟着蒙古人也翻墙而上,他们杀光了所有城关内的守军,接着打开了古北口的大门。
古北口镇乃通往京师的第一重镇,这里常年有驻军守兵,阿灵阿吩咐所有官兵入城务必带着上膛的火铳以防偷袭。
但军队入关,却发现镇内已没有留守官兵的踪影,更不要说那个索额图了。
古北口积压的粮草还堆积在粮仓内,但守军除了城墙上已经是尸体的那些人,再也寻不到半个。
揆叙暗叫一声不好,策马奔到阿灵阿身边说:“他跑了一定是跑了!得快追,此地距京城不足三百里,他如果带这残兵杀回京城还不知道会做什么。”
于是大阿哥赶紧带了一队人马先行出京去追,阿灵阿让人点过城墙的尸首后估算了下,索额图身边带的人马应该在两千余人左右。
他接着让燕云十八骑和揆叙与自己一起去追大阿哥,李念原他们和班第一起留在古北口镇守,并向杀虎口方向的康熙驻地送信。
古北口有一条御道直通京师,是京师出塞最便捷的路径。康熙登基以来几乎每次出塞都走的是这条道路,故而御道修建平整,沿线还布满了补给关卡。
阿灵阿以前只觉得便捷,这次心里却不断唾骂。
路是平了,人也好跑啊!
军队追了半日,总算在京外百里密云潮白河追到了这支逃兵。
揆叙身子弱,这么连日奔波已经是脸色惨白,但看见停下的位置却精神大振。
“后面是潮白河,属顺天府北路厅管辖,潮白河上距离京最后一道关卡是个水关,那个守关的将领是我提拔的人。”
鄂伦岱大笑说:“看看,天要亡索老贼,揆叙你可没白在顺天府上混,你有法子拦住吗?”
“最好是先烧了潮白河上的渡桥,这样虽然也有别的法子能后撤,但都要绕过潮白河关卡。”
揆叙对阿灵阿说:“把你的燕云十八骑给我,我绕过去传令,快些!”
此时争分夺秒,阿灵阿没有犹豫,当即让燕云十八骑跟着揆叙赶紧去。
他和鄂伦岱只能叮嘱:“小心!千万小心!”
大阿哥看着揆叙离开,问阿灵阿:“国公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架起火炮,等火!”
…
因为看见了追兵,索额图的人马已经回身过来,做出防守之姿边撤边防。
约莫一个时辰后,身后潮白河上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被大火震惊的人马在潮白河一阵骚动,突然前方又连续有大炮开始she击。在大炮的轰鸣中,二千人马开始踩踏,不一会儿队形便四散开来。
透过望远镜,阿灵阿在乱军之中看见了索额图骑在马上,在几名家仆亲兵的掩护下想要逃走。
“鄂伦岱,什么炮好挪好跑,杀起人来又快?”
“自然是六阿哥改的子母炮了,后装弹药,能前后连发,还轻便易挪。”
阿灵阿说:“拿上两发,咱们追索老贼去!”
兄弟两一直追到潮白河边,最后的渡桥已经燃起大火,索额图正在左右张望其他逃路时,听见了一阵喊他的声音。
“索老贼,回头了!”
他刚一回头,一百长外有两枚大炮朝他she来,顿时粉身碎骨。
阿灵阿怀着快意,吩咐属下:“去给万岁爷送信,古北口大定,请他还朝。”
…
永和宫中,这是珍珍守在姐姐床前的第二十天了,农历的八月即将到来,永和宫庭院里的有一株金桂已经静静飘出浓香。
宫里如今弥漫着一种黎明前的黑暗,对所有人、对对峙的双方来说,没有消息都是好消息。
她坐在东暖阁外的炕上,秋华替她拿了一条毯子对她说:“公夫人,您睡一会儿吧,娘娘那儿我来看着。”
“好,姐姐还是睡着吗?”
秋华点点头,德贵妃的烧一直没有退下去,倒不是好不了,她或许不愿意好,又或者不能好。
珍珍知道姐姐在赌,她赌康熙一定能回来。
她抱着毯子靠着窗沿闭上了眼,很快就陷入了一场梦境——
梦境里,一切都是飘着的,她看见了熟悉的国公府,但不见她熟悉的人。
只有官兵、官兵和官兵。
他们围住了国公府,让“她”让开。
“太福晋,这是万岁爷的旨意,小国公爷已经和鄂伦岱一起下狱,万岁爷下旨查抄国公府。”
“她”满身珠翠,冷笑了说:“抄啊,阿灵阿生前留下的所有都是先帝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