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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请人去找觉罗氏一起回府。
揆叙等明珠夫妇离开,才问阿灵阿:“阿玛什么意思?这于成龙什么意思?是说万岁爷要用于成龙动我阿玛吗?”
“是说……”
阿灵阿犹豫了下,才缓缓道:“是说……如果军费不够,总要有人负起责任。”
…
隔日,阿灵阿和珍珍坐在前往畅春园的马车上,两人说起了这桩事。
珍珍听完后问:“那明珠后来真的倒霉了吗?”
阿灵阿叹了口气,“比起前朝后世的贪官和权臣,明珠大概是下场最好的那个,康熙只罢了他的大学士,他依然可以参政,那些银子田地也没丢。只是可惜了靳辅,郁郁而终。河工耽误了数年。”
“所以,其实明珠支持靳辅依然是对的,康熙爷想要罢免明珠、节省河工开支来打准噶尔,但因为于成龙的方案没能解决黄河水患,最后河工的银子并没有省下,对不对?”
“很对。”阿灵阿笑看珍珍,不忘舔着脸夸她,“我夫人不愧是法学高材生,逻辑就是清晰。”
“你少来!”珍珍弹了下阿灵阿的光脑门,抱臂叹了口气挨在了车厢的隔板上,“可是,这次靳辅没有被罢免,河工依然是按照他的思路在做,那康熙爷要钱会从哪里要?”
阿灵阿神色凝重,没有作答。
珍珍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突然说:“左都御史!于成龙要去做左都御史,都察院主管弹劾!”
阿灵阿深深一叹,历史发生了改变,以至于他现在只能猜测,可如今猜出的皆是不详。
“康熙爷不是想把明珠抄家吧……”
珍珍做出了最坏的揣测,阿灵阿不置可否。
他犹疑着说:“康熙他不是这样的人,或者说他做不出这么心狠的事。但这一次明珠若是不吐出点什么,或是又别的方式把这块税银补上,这关肯定过不去。”
“明珠也算殚精竭虑,再说攸宁还嫁过去了呢,康熙爷也忍心?”
阿灵阿扯了扯珍珍的脸,“明珠没有爵位,朝廷俸禄、孝敬每年不过万两,你看看明珠花园和明府的用度,万两够吗?后面加两个零都不够。”
阿灵阿掰着手指给她算了笔账,“明珠的管家经营着长芦盐场,再有永平、天津、山东、两淮的田庄当铺进项。还有就是河工用银,怕是十分之二三也都转了个弯进了明府。咱们的明相啊,说他是康熙朝的和膊晃V皇呛瞳|没有在乾隆爷最危难的时候支持过乾隆爷,而明珠有。”
“哦?”
珍珍知道明珠位高权重,但不知道他如何在康熙爷最危难的时候支持过他。
阿灵阿浅笑说:“三藩打起来的时候,索额图以及朝臣们力主和谈,同时要求杀提议撤藩的大臣。当时康熙撤藩只有三个人支持他,米思翰、莫洛和明珠。”
阿灵阿伸了个懒腰说:“康熙还是雄主啊,他驳斥了和谈和清君侧的提议,坚持要打。同样的情况,汉景帝可是诛晁错的。这件事后不久米思翰病逝,莫洛死在三藩前线,只有明珠活到了三藩平定后。就这份情谊,足够让明珠屹立朝堂了,更不要说他的能力,撤藩他支持,平台他荐了施琅,河工力保了靳辅。索额图空为太子舅家,能力不足他一半。”
“那准噶尔呢?”
阿灵阿暗了神色说:“三藩的康熙是二十岁,今年已经三十五了。明珠……到底老了,权力也大了。”
说话间,畅春园的侧门已在眼前。
阿灵阿扶珍珍下马车,德妃的首领太监张玉柱已经候在门口要带珍珍进园子。
阿灵阿则准备和侍卫们去见康熙,谁知道张玉柱拦住阿灵阿说:“国公爷,万岁爷在横岛,等您一起过去。”
于是两人一起坐船到了横岛,横岛由多处建筑和一座带假山的庭院组成。康熙驻跸畅春园时,德妃和几位公主阿哥们就散居在此处。
孩子多,院子里就一直很热闹。
珍珍和阿灵阿还没有踏进园子,就听见五公主大喊一声:“姨姨来了!”
要搁以前定然是四阿哥冲在第一个扑上来,可胤禛十岁了,他自恃是个大孩子不做幼稚的事情。
只多走了几步,然后站在院中的柏树下朝珍珍璀然一笑说:“姨母!”
六阿哥胤祚还是那懒洋洋的表情,倚在柏树下胳肢了胤禛一下说:“四哥又装大人。”
五公主却不管,拉着七公主绵绵缠着要珍珍抱。
两个公主粉雕玉琢,一个像康熙一个像德妃,看的只有大头儿子的阿灵阿眼热不已。
就在这院子吵吵嚷嚷的时候,康熙挽着德妃从右侧的回廊里走了出来。正巧就看见了阿灵阿目不转睛盯着两个公主看的场景。
德妃忍不住笑了下,在康熙耳边轻声提示了一句。
康熙再仔细一瞧阿灵阿,立即就开了嘲讽:“阿灵阿,自己没女儿回家生去,不许在这里羡慕朕的公主们。”
阿灵阿心里骂了一句康熙半点人情味都没有,接着拉着珍珍跪下给康熙请安。
六阿哥靠着柏树又又打了个大哈欠,对德妃说:“额娘,地上凉,仔细姨母膝盖疼。”
“是啊。”德妃上前两步扶起珍珍,“别跪了,你瞧祚儿都心疼你。”
珍珍被拉起,可阿灵阿还跪着。
康熙抬着下巴对阿灵阿说:“怎么了?六阿哥心疼的是你媳妇,心疼你了吗?”
阿灵阿只好孤零零把全套大礼给行了,然后才舔着脸问:“万岁爷,行了吧?”
康熙一抬手说:“行了,你起来吧,跟朕来。”
说着就带了阿灵阿往松柏室后的一处叫天光云影的假山上去。
他们走远了,德妃拉着珍珍说:“走吧,万岁爷有事与阿灵阿说,我们去水榭那里喂鱼。”
横岛是精心布置过的一处园中园,松柏室是正堂,侧面沿着长廊有休息的一处叫纯约堂的倒座房和临水的晓烟榭。
德妃日常都会在晓烟榭里临湖的窗下读书写字下棋,打开窗则可以喂锦鲤。
宫女们端了鱼食来,珍珍陪着德妃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湖里扔着鱼食,心里则一直念着刚才马车上的那些话。
扔了一会儿,德妃瞧着珍珍问:“怎么?有心事?”
珍珍这才缓过神来,她慌忙把手里的一整把鱼食都撒了出去,锦鲤扑出水面来夺食,那争先恐后的姿态像极了朝中争权夺利的样子。
德妃定定瞧着她,珍珍不好闪躲,放下鱼食盘说:“姐姐,我想着朝里的事……”
这话说了几个字,德妃就上前掩住了她的口。
“慎言。”
珍珍点头,德妃瞧了一眼屋外,几个孩子都在无忧无虑地玩耍,五公主和七公主在指挥太监摇园中一颗银杏上的果子,四阿哥和六阿哥正凑在一起不知道看些什么东西。
“怎么了?阿灵阿和你抱怨什么了?”
珍珍又点头。
德妃忽而没了喂鱼的兴致,她把鱼食都扔在了湖里,然后长叹说:“这个阿灵阿,拖你下水干什么。”
珍珍看着德妃的神态并非对朝上的事一无所知,于是问:“姐姐是知道什么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德妃指指晓烟榭对面的纯约堂说:“那儿都快成第二个清溪书屋了,皇上搬了一堆账册和蒙古地图在那屋子里,这几天都躲在那儿一个人不知道看些什么。”
“皇上怎么不在清溪书屋看?”
德妃一笑,莫名有些苦恼地说:“这才说是风雨欲来啊,前些日子来了一群蒙古人,说漠北喀尔喀南归,闹了足有半个月。皇上这几日说我秋冬换季喘病犯了,躲在横岛陪我,其实是自己想清静清静,一个人躲在那儿不知道想点什么。”
“喀尔喀南归?那不是好事吗?”
德妃神色黯然,“南归是贴金,其实是被准噶尔打败南逃了。我听太后那里说的意思,是喀尔喀数十万人都逃到了漠西蒙古,马上就入冬了,草原各部自己用度尚且紧巴巴,哪里能接济那些逃难的人。”
“来求朝廷了?”
德妃颔首,“太皇太后做主,银子和粮食已经从京城的粮仓调拨往北送了。”
“太皇太后做主?”
德妃苦笑,“对,蒙古是太皇太后的心血。”
珍珍默然,她穿来后很少见传说中的这位孝庄太后,但她的故事珍珍从阿爷额森那里知道了许多。
她是蒙古科尔沁人,她以及太后就是满蒙一家的代表。如今蒙古有难,太皇太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姊妹两气氛暗淡时,胤禛从外走来,他站在晓烟榭外高声问:“额娘,儿臣能进来吗?”
“进来。”
德妃展露笑颜,对胤禛招了招手。
十岁的胤禛已经褪去了过去的奶气,变得十分清秀,脸型是康熙的样子,但眉眼却像德妃,尤其是嘴唇那里不笑也弯。
这样的眉眼一笑更是灿烂,他手里拿着一柄西洋火枪对珍珍说:“姨母,这是阿灵阿过去送我的,六弟喜欢总是把玩,可他太皮把这枪拆坏了。”
这是一柄双筒遂发火枪,是阿灵阿问南堂的传教士定制的,据说是英格兰那里重金买回。
当时得了两把,一把阿灵阿自己留着把玩,一把送给了四阿哥,用做阿灵阿的日常“四爷党党费”。
但这个时代火器不稳定,很容易走火,所以阿灵阿给胤禛的时候只给了枪,没有给子弹。
而目下,这柄枪的枪托和把手都已经不见,枪管那里的木头磕碰了许多坑,可见它一路遭了多少次把玩。
“六阿哥喜欢这枪?”
“是啊,姨母,姨夫那里可还有?”
说话的是六阿哥胤祚,他自从那次大病一场以后跑哪里都是懒洋洋的姿态。说这话时,他耷拉着眼皮坐到了德妃身边,往自己额娘身上一歪,然后看着珍珍撒起娇来。
“姨母,让姨夫再帮我弄一把吧。”
珍珍抿唇一笑,看看胤禛再看看他,说:“就凭六阿哥这一句姨夫,别说一把了,十把他都去弄了。”
胤禛知道珍珍说的是他拒绝叫阿灵阿姨夫的事,他傲娇一转头,“哼”了一声,又朝胤祚歪着鼻子讥他:“想要东西了就叫他姨夫,一点都没骨气。”
胤祚窝在德妃怀里,支着脑袋说:“我挺喜欢阿灵阿的啊,我又不是四哥!从来看他不顺眼。”
“怎么了?本阿哥不能看他不顺眼吗?瞧他那嬉皮笑脸,每次都被皇阿玛训的样子,哼。”
珍珍又一次望天,心中感叹着阿灵阿的入“党”漫漫路不易。
胤祚一副小大人的口气叹了一口大气,然后从胤禛手里抢过那火枪继续玩着,嘴里还碎碎念着:“据说毛子国也有好的、大的枪,不知道怎么样?”
珍珍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人,她问胤祚:“六阿哥,我知道一个人见过许多毛子国的火器,我让他来教您玩如何?”
六阿哥瞬间那恹恹的病态一扫而空,拉着珍珍问东问西起来。
另一边,被康熙爷单独带走的阿灵阿站在假山的亭中。
两人吹了一会儿寒风,正在阿灵阿要冷到打喷嚏的时候,康熙突然问他:“阿灵阿,让你再外任半年,行吗?”
第160章
阿灵阿本来憋着的喷嚏,被这一惊吓,直接就打了出来。
康熙嫌弃地从怀中甩了块帕子给阿灵阿,阿灵阿却连连推拒:“万岁爷这帕子是德主子备的,奴才就用德主子妹妹备的就好了。”
阿灵阿说着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