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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灵阿在京郊有座小园子叫适安园,你要想我们了,就去那儿,我这里有个印信,您到了交给管家他们自会来报信。到时候我便把阿奶也接过去,谁都不会知道。”
李念原一方帕子都被珍珍的眼泪打湿了,他转头说:“老徐,把你的帕子给我。”
徐承志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帕子看,李念原又催促了一声,他方把自己的递给他。
李念原把自己的帕子换回来,又把这方干净的给珍珍,说:“你放心,舅爷爷一定会去的,舅爷爷还要见你的娃呢,可要争气生个和你一般漂亮的女娃娃。”
珍珍含着眼泪,一抽一噎地说:“第一次听舅爷爷夸我好看,我还以为舅爷爷心里最疼的是姐姐呢,姐姐来一趟扬州,你把你的厨子都借姐姐用了。。”
李念原听见这话,差点老脾气犯了要和第一次见珍珍一样的拍桌子,最后是肚里念了三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才忍了下来。
“你这丫头,吃得哪门子的飞醋,小没良心的,我还不够疼你?你相公要银子,老子二话不说要多少就给多少。皇上下江南,老子又掏了一百万两接驾,老子这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鞑子皇帝和你那鬼心眼的夫婿?老子还不都是为了你!还有娘娘那是远来是客,没几日又要回宫里受苦的,我才把厨子借她,你说说你在我这都蹭多久的饭了啊?”
说着说着李念原就揪上了她的耳朵,“你个小饕餮,赶紧回去入秋了放过我的螃蟹!”
“舅爷爷,疼疼疼疼疼!”
珍珍捂着耳朵喊了一连串的疼。
李念原想起去年少吃的那几天螃蟹,气呼呼地说:“疼死你算了!”
珍珍心里叨叨着李念原真记仇,一边还不忘得寸进尺。
“那舅爷爷,姐姐来江南一趟,你把厨子借她,我这回从江南回京城去,你把厨子送我吧。”
李念原倒抽了口冷气,身旁的徐承志已经忍不住拍着腿大笑起来。
“哎呀,真是教出徒弟,饿死师傅,这话一点都没错。”
李念原瞪了他一眼,转头怒吼珍珍:“你还真有脸提!”
珍珍捂着耳朵,可怜兮兮地说:“人家最喜欢吃鱼,可如今一吃鱼就想吐,只有舅爷爷家的厨子做的鱼我吃了才不会吐,舅爷爷,你就可怜可怜我,把厨子赏我了吧。”
李念原那双圆眼睛都快从眼眶里弹了出来,徐承志哼了一句小曲儿,笃悠悠坐下来捧起一碗茶看这出好戏。
他倒要看看,真亲人和“大夫人”李念原选哪一个。
徐承志反正三十年来早就清楚,李念原心里自己是比不过“吃喝”这个正房太太的。
李念原翕动着嘴唇问:“你……真的吃鱼就吐?”
珍珍猛点头,猛到她自己都有点头晕。
“我……让家里厨娘去教你家的那八个大厨……他们也是顶尖的手艺,能学会的……”
徐承志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能没学吗?你忙着接驾的时候,珍丫头派家里厨子在你家学了三日,可没用啊。唉,可怜哟,怀孕这样最是可怜了。”
“可怜个什么?”李念原浑身紧绷,他知道徐承志儿孙满堂,他又是个细心之人,家中每回有孩子出生前前后后都能得他照应。
“孕妇想吃什么,那就一定是孩子要吃。要是吃不着,孩子就在娘胎里不高兴,不高兴久了等出生也带了那股气落地,就我家那个小三,就是这样落地的,现在还让人头疼呢。”
徐承志的三儿子的确是众所周知的暴脾气,李念原都被他砸出去的茶壶弄破过头。
他一听心惊胆战,老李家第四代可不能残啊!
于是咬牙说:“可以,舅爷爷……借你了!”
是借不是赏,可珍珍不在意,又蹭了一顿饭才高高兴兴带着李念原的厨子们回府。
待珍珍走后,李念原窝在水榭里宛如得了抑郁。
徐承志拿着把唐伯虎的扇子,风流一甩坐在他对面说:“老李,干什么呀,春天了你今年不去秦淮看选花魁了吗?”
“不去,唉……”
李念原现在别说花魁了,就是水莲姑娘十五岁时候的样子重生他都不稀得看,满脑子都只有:我的外甥孙女儿和我的厨子都走了,呜呜呜呜。
徐承志现在说话的语气犹如他的唐伯虎扇子扇出来的凉风,一阵阵往李念原心头吹。
“你家珍丫头看着很舍不得你。”
李念原白了他一眼,想还用你说?
“怀着孩子的人多愁善感也正常,可惜御史大人回京大概要忙于政务了。”
李念原剜了他一眼,心里又滴了一滴血。
“唉,她好歹带走了你的厨子,也是个念想。”
李念原眼睛一闭眉头一皱一捂心口,恨不得立马死了过去算了。
“老李,你是不是傻?她带走你的厨子是为了引你去京城啊。”
李念原捂着心口的手还没放下来,可眼睛却睁开十分之迷茫,不懂徐承志的意思。
徐承志啧啧了两声,把李念原擦眼泪的那方精致绣帕扔在他的脑门上。
“反正金陵马上要选花魁了,说不准还能再选个你心爱的水莲,你到时候就不想去什么京城了。”
李念原突然跳起来,送了徐承志一个好大的“丫丫个呸”!
…
三月,扬州烟雨动天下,珍珍站在船头依依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又向站在岸边送行的傅达礼夫人那拉氏挥了挥手。
那拉氏伸着头一直张望,怎么也舍不得上轿离开。
“唉,可惜了,回京前没能见到大堂兄。你派人去问,还是为了中河的事情回不来?”
“回不来。”阿灵阿揉了揉额头,“春汛到了,他们看着高家堰大堤呢,老天保佑天妃闸一带千万不要出事,不然靳河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索额图他们攻讦了。”
“那个大帅哥如何了?”
珍珍其实一直惦记着这事,可阿灵阿死活不说,倒是那个叫高朱普的盐商在他们走之前到盐道衙门小坐了一会儿。
阿灵阿耸耸肩说:“你养胎不知道,帅颜保比我早回京,这会儿大概正在乾清宫挨骂吧。”
………
阿灵阿倒没有猜中,帅颜保还没来得及去乾清宫被骂,他先在索府里被索额图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遍。
“你是人吗?”索额图一巴掌甩在了帅颜保脸上,“索家要你做什么?”
帅颜保是个大老粗,一这么说脾气上来了顶了一句:“我又不是索家人!”
索额图气息一滞,想还真特么的是,这家伙乃是他家别支,只是同姓赫舍里氏。
可越想越生气的索额图还是一巴掌又抽了过去,“那你也不是个东西,元后娘娘,咱们家的元后娘娘大丧,你当时说在江南脱不开身没法回来奔丧皇上信了你,结果你干了点什么?”
帅颜保捂着脸不敢再顶嘴,他这是真理亏,亏的大概要大清律法伺候的节奏。
“皇后丧期你在江南纳妾,你是不是要死了!”
“我这……外省都是一月除服的,我其实过了……”
“啪”一声,索额图又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是外省人吗?!”
索额图的管家抱住要上去拳打脚踢的索额图,嘴里喊着:“老爷老爷,您这么生气也不是办法,咱们总要先把事儿解决了。”
“解决?呵。”索额图冷笑一声,“我不解决,我没法解决,你们一个两个花天酒地,老子天天在朝中替你们背锅挨罚挨骂丢人。”
他指着帅颜保叱责说:“你现在自己去乾清宫认罪。”
帅颜保这才怕了,赶紧跪下抱着索额图的大腿恳求:“索相爷,咱们是同门啊,我是对太子忠心耿耿,在南边为您豁出性命去了,他们这回就是冲着断您左膀右臂来的。”
索额图闭着眼坐回了上堂的椅子上,他心中何尝不清楚。皇上南巡回銮还没到京,江南道监察御史的奏章就送到了御前。
揭发江苏巡抚帅颜保在康熙十三年任职江宁知府期间纳妾,而纳妾时间恰在仁孝皇后丧期的三月内。
其实要放外放汉官,这根本不是罪状。皇后服丧外省二十七日就可,只有在京才严禁婚丧嫁娶一百日。
可帅颜保是满官,当然要是一般满官按照康熙的性格估计也就是夺官回家养几年的事儿,可要死不死,帅颜保姓赫舍里。
索额图现在活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帅颜保当初可是说要在前线为河工为三藩才不回京的,哪里知道竟然有时间私下纳妾。
而这事过去了十年,十年后的今天,在康熙刚刚回銮,在帅颜保刚刚在南方怼过靳辅后,这么好巧不巧地被捅出来。索额图深知,这是要报复,要让帅颜保翻不了身。
而索额图还要生气,现在怒火中烧的是,除了死去的大哥噶布喇留下的那个还未娶亲的儿子,赫舍里氏能用的近亲只有外放多年、在江南树大根深的帅颜保了。
法保和心裕那就是两个畜生,索额图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两头猪,好歹能贡献两盘菜,而那两畜生只会浪费银子。
要救吗?
索额图握了握拳,最后吞下了这口气。
要救,得救。
他暮得睁开眼说了四个字:“死无对证。”
帅颜保愣了愣,接着火速离开了索额图的府邸,去办他该做的事。
…
阿灵阿的官船不过五日就到了永定河码头,文叔先行一步已经到京打点,他今日还陪了揆叙和攸宁一起等候。
攸宁遥遥看见船帆已经忍不住跳起来挥手,还是揆叙揽着她嘱咐:“当心点,你可不会水。”
船一靠岸,攸宁就摸着珍珍的肚子喜笑颜开要自认干娘。
而那里揆叙和阿灵阿似乎就没那么“情深”了,他们开口就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阿灵阿还没下甲板就问:“如何了?”
揆叙一叹气说:“如你所料。”
阿灵阿的眼底溜过一阵痛恨,接着是森然的嘲讽:“那就别怪我了。”
揆叙望着天说:“阿灵阿,小爷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阴险毒辣啊?”
阿灵阿把在南巡龙船上的事三言两语总结给了揆叙,揆叙听后大骂了一句,接着吼道:“搞他,搞死他!绝对要他不得翻身!”
第140章
阿灵阿哭笑不得,赶紧把这小老弟夹胳膊下面,好好给他顺顺毛。
和表面看上去的不同,阿灵阿其实不是个急性子,他是个凡事先谋而后动的人。那些挥拳打架嚣张气焰都是深思熟虑后算计清楚的。
这招瞒天过海,遮蔽了法喀他们的眼睛,但没骗过康熙。正是看出这一点,康熙才会让阿灵阿去江南。
而揆叙看着文弱,却实打实是急性子。
当初在官学,也是他先往阿灵阿脸上抡拳头的。阿灵阿真怕他冲动之下直接跑帅颜保府上去。
“消消气,消消气,是我被整了又不是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咱们大半年的不见,你怎么脾气见长啊?谁惹你了?”
揆叙咬牙切齿地说:“换你在翰林院试试,一群老头每天摇头晃脑,嘴里知乎者也。皇上要拟个圣旨,一群老头子能为到底用峻德崇功还是彪炳帝纪磨叽个半天,你说是不是得把人给逼疯了!”
阿灵阿在江南斗智斗勇,可心情舒畅和生活惬意。不像揆叙每日遭受心理折磨。
翰林一官起源于唐朝,古时能当上翰林就代表他是全国文学修养最高的人,负责为皇帝写文章和谕旨。
到了明清两代,对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