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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沛城前往渔阳的火车上……”云荼微微一笑,“您很快就能见到他。”
“很好。”女人嫣然一笑; 伸出颀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心,眼波流转; “阿荼果然深得我心。”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 风情万种。
云荼眼波渐深; 胸膛里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急跳了几下,方才渐渐回落。
他安静地看着她:28岁的江羡鱼,看起来与十年前初见时无甚大的差别——
时光仿佛格外优待于她,十年的光阴流转,竟不曾在她娇嫩的脸颊上留下丝毫痕迹,除了,她眼角眉梢日益舒展开来的风情。
江羡鱼不曾留意对方的眼神,因为她烟眉细锁,描画精致的脸庞倏然变得苍白。
她伸手抓紧了沙发边缘,仿佛有些难受,忍了几忍到底没忍住,溢出一连串的咳嗽,越咳越急,到最后呛出了眼泪。
“您的药呢!”云荼倾身扶住她双肩,神色焦虑。
江羡鱼泪盈于睫,大口大口喘息着,歪靠在他身上,气若游丝:“不用管,没事。”
这是半年前遇刺事件的后遗症,原本身子也不算康健的她,母胎里带的心绞痛症被一场枪杀诱发了出来,至此开始绵延不绝的咳嗽,咳地狠了便会胸闷绞痛,难以遏制。
她已经发作了三次,按照原本的剧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抵抗不住这痛苦,而彻底沉迷于大烟里。
而将她惯用的烟丝替换成滇土的,正是此刻虚扶着她的这个男人,江氏商会的二把手,云荼。
他处心积虑想要取代她的位置,彻底将十二座码头收归己有,继而成为这渔阳城的新任帮会长。
原主本对他深信不疑,如果不是因为白沉水的存在,让她无意间意识到云荼的险恶用心,她或许会一直这么信赖下去。
身怀精妙医术却是个正统道士的白沉水,正是江羡鱼本次的攻略目标。
剧情中,原主因对他惊鸿一瞥而念念不忘,甘愿放弃大佬的尊严执着纠缠。
但她那时已染上烟瘾多时,意志不坚,数次试图戒掉未遂后,便彻底的放飞自我。
白沉水本是立身极正的“老古董”,被她多方纠缠早就心生厌恶,见她烟瘾发作又误会她以滇土误国人,自此彻底将她拒之门外。
原主的结局,自然是被大烟掏空了身体,最终如行尸走肉一般,被云荼夺了权,死无葬身之地。
江羡鱼进驻这具身体的时机不太妙,“原主”此刻已经沾染了大烟,只是因为用量轻还未曾察觉。
此刻,江羡鱼经历过短暂的痛苦后,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她推开云荼倒在沙发上,轻轻喘息着,天鹅般优美的脖颈显出令人心折的诱惑力。
“出去,我要休息一下。”她声线娇慵,带着点沙哑。
云荼只得应是,蹙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躺在沙发上的江羡鱼蓦地睁开一双凤眼,眼神冷厉,嘴角溢出一声轻嗤。
——叛主的狼狗崽子,可不能这么简单放过!
渔阳城车站。
身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手提一只皮箱,方走下火车,立刻被人团团围住。
他定睛一看,清一色的黑衣白腰带,短打装扮,人人表情凶狠。
“诸位这是何意?”他微微蹙眉,讶异中带着些防备。
有人轻轻拨开他们,迈步上前,抬手将帽子摘下捏在手中,风度翩翩的冲他一笑:“白先生,请随在下走一趟吧!”
口里说着请,动作却丝毫不客气,云荼挥了挥手,众人一拥而上将人拿住,推搡着塞进了福特车内,扬长而去。
车子一路疾驰进了江家的老宅,位于栖霞路三十五号,占地广阔的三层公馆。
云荼面带微笑把人押进了会客厅,吩咐手下:“去请会长,就说客人到了。”
……客人?白沉水抬手,轻轻揉着被捆缚了一路刚刚解脱的手腕,表情冷淡。
环视四周,高大的四米玻璃窗明亮通透,厚重古朴的柚木家具雕刻着时下新派的垂花蔓草纹,墙角矗立着两个玻璃橱柜中,陈列的却是几样散发着旧式气息的古物。
整间屋子新旧结合,说是不伦不类也好,说是随心所欲也行。
端看这公馆的主人,他们口中的会长,是何方神圣?
白沉水垂下眼睑,平静的近乎淡漠。
二楼的楼梯口,江羡鱼扶着乳白色的雕花扶手缓缓走下台阶,尖细的鞋跟踩在地毯上,轻不可闻。
白沉水却仿佛受到了感应一般,抬眸的望了过去——
穿着青花瓷纹旗袍的年轻女子已经走下楼梯,正一步三晃向他走来。
高开叉的旗袍,使得行动中的一双细长腿美丽诱人,她肩膀上搭着一件雪白的狐毛披肩,满头青丝以一根翠绿欲滴的凤头簪松松绾起,顾盼之间,显得风姿绰约。
她走到他面前,一双狐目飞快的打量了他几眼,旋即发出一声轻笑,声音甜美中带着点涩哑,向他伸出右手:“久违了,白先生。”
白沉水静静与她对视,无动于衷。
一旁云荼的眉头微蹙,江羡鱼收回笑容,反手一记耳光落在云荼脸颊上,清脆响亮:“混账东西,谁准许你们如此对待我的客人?!”
云荼愕然的看着她,触碰到她眼中的冷峻和愠怒,瞬间清醒过来。
他垂手躬身:“是属下会错了意,请会长责罚。”
“滚出去。”江羡鱼红唇轻轻吐出几个字,转身走了几步,在白沉水对面坐下。
众人如潮水般退去。
偌大会客厅只剩下两人,江羡鱼单手托腮,目光落在那正襟危坐的男子身上,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白先生,不会以为我在做戏吧?”
“有何区别?”白沉水轻抬眼,波光澄明。
江羡鱼竟不能从这话中品出分毫情绪。
她眼波若溪,轻轻咬了下唇瓣,柔声道:“白先生,当真是他们会错了意,我此番乃真心实意请您前来做客。”
白沉水平心静气的看着她,丝毫不受诱惑:“首先,请姑娘唤我一声道长。”
“其次,姑娘特意将我寻来,应当不止示好这样简单吧?何妨开诚布公谈一谈。”
“道长果然快人快语……”江羡鱼莞尔一笑,“既如此,我就长话短说了,请您前来不为别的,是我疾入肺腑,求您救命。”
末尾四个字咬的极轻,听在白沉水耳中却分量十足。
江羡鱼见他神色微动,目露疑惑,也不拖泥带水,径自道:“实不相瞒,我半年前方经历过一场刺杀,虽侥幸留下条性命,却因伤势过重诱发了母胎带来的心绞痛症……”
她说着话,似无限伤感的揉了揉眉心。
“这病症发作起来险叫人生不如死,我已进出西医馆无数次,但他国之术实难治本……”
她幽幽叹了口气:“我多方打探才寻得道长,知您身怀无极观秘传的金针之术,此番冒昧惊扰,实属难言之隐,还望道长多多包涵。”
她说着,微微颔首,姿态放的很低。
白沉水虽不知她到底从哪里打探的出,自己身怀秘技这样的消息,但看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断不会轻易放自己走了。
“姑娘想我就地诊治?”
江羡鱼眼眸一亮:“道长这是应了我吗?”
眼中殷殷期盼,竟令白沉水有些难以应对,微微垂下视线道:“医者仁心,若事实真如姑娘所言,我自不会见死不救。”
江羡鱼面露惊喜,站起身:“那我这就为先生安置客房——”
“不必。”白沉水轻声回绝,“渔阳城内本有无极观旧址,我自会回去那里,姑娘不必客气了。”
他态度不卑不亢,江羡鱼便知是没有活动的余地了。
她见好就收:“无极观,可是在城外普云山上?”
她眼神闪烁,见白沉水应了是,不由流露出三分讶异:“那里听闻闲置了不少年月……”
说着掩口,转而解释:“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无妨。”白沉水声音轻缓,却掷地有声,“从前闲置,日后不会了。”
江羡鱼自然信他:这样一个道家鼎盛的时期,这样一个身份奇特的男人,“原主”死时他已然风生水起,如今的沉寂,不过一时蛰伏罢了。
江羡鱼送他离去,与他约定七日后的会见,而后倚着门框看他远去,嘴角泛起浅笑。
云荼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轻声道:“会长。”
江羡鱼斜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有些苍白,故作讶异的抚上他肩膀:“这是怎么了?”
云荼抿唇,神色晦暗:“先前是我行事鲁莽,已自领了鞭刑,还请您别恼了我……”
他抬起眼,双眸溢满恳切。
这倒是个识时务又肯对自己下狠心的,啧啧,不好对付。
江羡鱼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走上前,指尖轻轻拨开他后领看了一眼,果然有鲜艳的鞭痕透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不过说你两句罢了。”她嗔怪道,轻柔抚上他的面颊,“还疼吗?”
感觉掌心的肌肤变得有些滚烫,江羡鱼满意的看着云荼眼眸骤然紧缩,轻轻拍了拍他面颊:“阿荼是最了解我的……”
她走上前,攀住他的肩头,附耳低语:“我对你所求甚高,完全,是出于信任啊。”
轻言蜜语,宛如淬了毒。
第45章 我的大佬放荡不羁(2)
七日后; 普云山脚,一辆福特车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 江羡鱼伸出右手,被云荼托扶着走下车子,她望向那九十九层白云梯; 一时间腿都软了:“这是哪个缺德鬼的主意?非要堆砌这么多层台阶!”
她表情不善。
来往香客纷纷望来,她无动于衷。
云荼低声道:“会长; 不如清场?”
“不必。”她扬手制止,眼波如狐; 倏地笑了起来; “也罢,走上去才算有诚意。”
于是道门轻烟无欲之地; 一袭白呢裙头戴面纱的女大佬; 就这么一摇三晃; 婀娜多姿的走上了九十九层高阶。
红漆雕花门内,道家三清祖师的坐像铜光油亮,厅内香烟袅袅; 如临仙班。
一袭烟灰广袖道袍的年轻道长,头戴羽冠; 臂弯里垂着一条拂尘,看上去等候多时。
“让道长久等了……”江羡鱼扶着门框轻喘一二; 鬓角香汗微微,“这身子太不争气。”
这样一个动不动就西子捧心的娇美人,却是渔阳城里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白沉水看着她,只觉自己先前应下她的请求,实在有些失误。
可既然应下,就不能言而无信。
是以,今日他扫榻以待,心中却只想尽快与她划清关系。
江羡鱼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七日前将人掳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是赶在他尚未对渔阳城形势有完全的认知,半哄半骗了人来为她医治。
如今七天已过,但看他能在短短时日内将无极观重振香火,想也知那些黑的白的流言蜚语,他自不会听不到。
“无妨,随我来吧。”白沉水轻甩拂尘,捻袖转身,大步当前。
行走间,他袍服下摆晕染着的山水青松图犹如云舒云卷,令人赏心悦目。
江羡鱼却只想着他这张平静禁欲的面孔,有朝一日躺在床上,会是何等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景。
白沉水将人引至内厅厢房,青衣小道童端上两盏清茶。
两人相对而坐,白沉水放下拂尘:“请姑娘出一臂,我为姑娘把脉。”
江羡鱼从善如流伸出右手,纤细一截胳膊白璧无瑕,看在白沉水眼里却是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