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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幺双唇颤抖,大口喘息。
水使不由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他会这么狠,连自己也算了进去。然而周围苍头们已经山崖三面都围得水泄不通,只剩了另一面崖顶。
叶晴湖望着阮小幺,竟然还笑得出来,“你那大将军迟迟不来,当真懦夫。跟他有何用,不如今后跟了我,我管你吃饱穿暖。”
若是平时,阮小幺早就跳起来了。
然而她只是看着他,似乎失了一身的力气,不知是吓的还是急的,眼中渐渐浮上了一层泪。
夏炎被锁住脖子,嘴唇发紫,喘了半天,才让自己好过了一些,气若游丝道:“你放了我,我让她活着下山!”
“晚了,”叶晴湖道:“我这辈子最恨别人说起我的身世,既然你知道了,不如我们一处下去,黄泉路上,我与你好好说说。”
夏炎激动了起来,“我、我是……大夏最后一人!”
“我管你第一人最后一人!”叶晴湖冷冷道。
如夏炎所说,山下火光已经零零星星都灭了下去,再不复方才结成长龙之状。阮小幺心中大恸,再看叶晴湖离那断崖深渊只不到一丈距离,嘶声叫道:“师父——”
忽然山西面陡坡之处,响起了阵阵喝阵之声,好似滚滚黄河咆哮江岸,振聋发聩。
阮小幺陡然一惊,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没有一点火光,根本瞧不清楚。
众人也大吃一惊,连那自顾不暇的夏炎也艰难看了过来。
不止西面陡坡。东面、甚至方才火光灭下的南面缓坡处也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嘈杂之声,那是许许多多的人匍匐在林草间,脚步与草丛、藤木相摩擦碰撞发出的声响。
夏炎大惊,“怎么、怎么可能!”
响动处,乌泱泱出现了大波人群,除了手中长刀兵戟映着冷月反射出的寒芒,竟是什么也瞧不见。
待那一大波突袭之人到了近前,众人这才看清,竟然满满都是身穿黑衣、头戴黑帽的兵士,连面上也用黑布遮了起来。只露出精亮的一双眼睛,狼一般盯着反被围住的众人。
崖边的苍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一个个便被无声无息地做了个干净,包围圈刹那间往阮小幺这边倒了过来。
一个为首的身形高大、身躯精悍,以布遮面。到了跟前,把黑布一把拉下,露出了一张英俊而硬朗无比的脸。
“察罕!”阮小幺失声惊叫。
那一头的圣姑也惊了起来,怔怔看着,止不住的泪水涟涟而下,一双眼死死盯在了他身上。
崖上此时除了叶晴湖等人,只剩了四五十个苍头。紧紧将夏炎围在中间,另有一队人正牢牢抓着阮小幺,见状更是慌张,早把一只长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夏炎原先已经面色好转了些,喘息也不那么剧烈了,如今见陡生突变。一气儿没回转过来,竟是晕过去了一瞬,面色紫赤。
半晌,他才悠悠回了神智,被制住动作。声音却极是狠戾,“我死了,李朝珠也活不了!”
叶晴湖早抽出了随身带的金针,一针扎在了他耳后,好歹稳定住了情况。
水使替了阮小幺身后那苍头,稳稳把架在阮小幺脖颈上的刀拿在手中,大声道:“你们谁敢上前一步,我让她死无全尸!”
他再没了往日如沐春风一般的和煦,取而代之的是不顾一切的狠戾与阴冷。
阮小幺白嫩的脖颈慢慢渗出了血,沿着冰冷的刀尖流了下来。
察罕冷冽的声音中含着暴戾,“放了她,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夏炎被扎了几针,稍稍缓和了痛苦之色,只是一手捂着心口处,嘴中还不服软,“你们让开一条道,待我们离开,自然放了她!”
他如今已没了方才花海谪仙的风姿,面色青白、嘴唇发紫,因疼痛而面容有些扭曲,脖颈间更是沾着黏腻的血渍,更添了一份脆弱。
阮小幺挣了两挣,却只感到脖子上那刀尖更向里压了一分,钻心的疼痛顺着脊椎蔓布,听到水使在耳边威胁:“别乱动!”
如今局势像层一点就破的薄冰,谁都不敢先妄动一步,谁先动,便输了先机。
整个挤满了北燕军的山崖,连着崖上几十人众,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夏炎一声比一声沉重的痛苦的喘息。他紧紧揪着胸口,一滴滴的冷汗从面上淌了下来,与其说是被挟制住,不如说是借着叶晴湖之力,才得以站在众人面前。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处的圣姑。
那自称“茹儿”的女人,一双顾盼流转的眸子红肿不堪,死死盯着面露痛苦的阮小幺,嫉恨与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她是单纯、不晓世事,但她并不傻。第一眼见到阮小幺时,便觉她与察罕之间怪怪的。察罕与她说两人并不相识,她信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终有一别
他每日来听琴,姿容俊朗、谈吐不俗,不似圣使一般看似恭敬却不易近人,也不似教主哥哥一般俊雅风致,却浑似一块坚冰,他与人相交出自真心,笑起来时,眼中的温暖挡也挡不住。
她给他弹了几个月的琴,凭什么这女子一来,便勾去了察罕所有的心魂?
这才发现,察罕对着她只会温和的笑,静静听琴;而当见着那李朝珠时,便骤然有了不一样的神采,似乎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她不甘心!
水使背着教中众人,将阮小幺挡在身前,做了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全副心神都放在察罕身上,两下僵持,都在等对方让步。
然而骤变只在瞬间,身后一声响动,他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阮小幺猛然间只瞧见了一片纯白的衣角,被水使顺势一推,扑倒在地。
膝盖手肘狠狠磕在了细碎的石子上,痛得她差点抽了筋,刚一回头,却见圣姑已扑了上来,夺了水使手中之刀,举刀便劈。
阮小幺大惊失色,躲闪不及,一脚踹在了她腿间。圣姑一声痛叫,踉跄歪倒一步。
水使反应过来,便要夺回刀去。
然而察罕比他更快,抓住了先机,将手中刀猛力掷了过去,带着穿破空气的寒声,正戳进了水使喉间。
那男人眼中惊愕尚未褪却,鲜血顺着喉管流了出来,嘴唇抖了一下,瞪着眼,面容僵住,瞬间没了生息。
圣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了。
阮小幺手脚还发软,终于抓住机会,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冲了去。
1:0大获全胜!
她的笑容还未褪下,身后却有异样的响动。
然而阮小幺顾不得回头,连跑带滚挣开了上前捉拦的人。猛地扑到了察罕怀中。
这时才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是夏炎。
变故陡然,他此夜接二连三遭受大亟,本已心口承受不住,此时更是“嗬嗬”发不出声来。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光彩,竟然已口吐白沫!
刹时场面大乱。
察罕当机立断,挥手便喝令兵士冲向前。
阮小幺远远望着叶晴湖,见他全副心思只在夏炎身上,根本抽不出空来看自己一眼。
夏炎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面色赤金,胸膛剧烈起伏,性命已然难保!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他最后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带着坏事得逞的黠意。猛然往后一翻,拽着叶晴湖便往断崖下滚了下去。
只一刹那,阮小幺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看着崖边,彻底呆住了。
最后一眼。叶晴湖惊愕的视线终于投了过来,他伸了伸手,似乎想抓住前方的东西,然而只有空气,什么也没有。
事情太快,阮小幺只捕捉到了他眼中突兀的留恋之色。接着,本该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的数丈深渊之上。只残留了一地翻滚的沙石。
她如当头雷劈,傻了眼,全身被抽了气力,直挺挺跪了下来。
察罕当先带着众兵士冲向前,将剩下的炎明教残兵杀的杀、捉的捉,悉数清理了干净。眼中满是愕然。对眼前此状突发不及,先到了崖边,对着那幽深黑暗的虚空,看了片刻,恍然又回头看了阮小幺。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纯白衣裳上站满了泥尘污渍,脖颈上鲜血还在外渗,染红了右衽的领口。然而阮小幺只不知痛一般,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到了崖边。
察罕扶住了她。
阮小幺整个身子都在颤,颤得几乎让人心惊,她猛烈喘息,张着嘴,定定看着下方一无所有的空洞,那里连夏炎白色的身影都见不到一个,莫说一身黑衣融入黑夜的叶晴湖。
她像傻了一般,什么都不会说了,只看着那里。
察罕神色瞬间变幻,强硬将她扶了起来,“我们去崖下找!”
阮小幺恍若未闻。
“走!我们去崖下找!”他吼了一声。
她虚虚攀着他的肩头,站都站不稳,眼中呆愣渐渐被他吼散,封闭的思绪争相奔涌进了脑中,似乎都在脑袋里声嘶力竭的叫喊,几乎疯狂。
而她却一句话也发不出。
叶晴湖掉下去了。
这座山有多高,她早就知道了。
慢慢的,一层泪从她眼中涌了出来,越涌越多,从她惊愕、惶恐、呆滞的双眼浮现上来,顺着面庞,一颗颗滴在了察罕手上,带着灼烫的温度,让他几乎有种被烧伤的错觉。
察罕不顾众目睽睽,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向满山的兵士怒吼,“都去崖底找人——”
阮小幺忽然像反应了过来,拼命在他怀里挣扎,连踢带打,察罕几乎抱不住她,肩上蹭到了她的面颊,被泪水湿了一大块。他蹭的心中火起,强横制住他,一个手刀劈在了后颈。
阮小幺身子蓦地软了下来,晕厥过去。
夜只剩了一半不到,更是黯淡无光,崖底山谷中仿佛有雾气升腾上来,愈发显得高陡。靠近谷底的地方,却有一处深潭,碧翠的潭底极深,连着不远处澜沧江的支流。
察罕沉默看着崖底的昏黑之色,抱着阮小幺,大步回了去。
数万名兵士在崖底搜了半夜,直到黎明时分,也没见着一星半点的尸体残肢,有人在崖边突兀伸开的松枝上发现了凝涸的暗色血渍,匆忙回去禀报了察罕。
一行人已回了营中,万间火把又点了起来,从积翠山底至百里连营,如一条长长的火龙,闪耀在每个人的眼中。
然而主帅面色沉冷,谁也不敢过多说话。
察罕回去时,已然是第二日清晨,煦暖的阳光初从山底升起,带着朝露闪烁的金色光芒。放眼的碧绿,沁透在人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
大半兵士还在沿河搜寻着掉入深渊的二人,此时营中尚有二千余人。
他进了帅帐,见一个青年女子正在煎药。榻上阮小幺紧闭双眼,面上泪痕已经被擦干净了,脖子上的伤也包扎了起来,只是瞧着仍是脆弱无比。
“她有醒过么?”他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
察罕挥挥手。让她离开,看了昏睡的阮小幺一眼,守在了药盅旁,慢慢看着里头被熬得发苦的药。
火候差不多了,他便将药盛了,吹得差不多温热,另倒了一碗清水,到了榻边。
阮小幺翻了个身,仍没睁开眼。然而枕边已经湿了一块。
“喝药吧。”他轻声道。
她没有反应。
察罕把药碗搁在一边,将她扳了过来。找了帕子来替她拭干了眼角溢出的泪。
阮小幺湿漉漉的眼睫正在颤抖,像风中轻颤的蝶翅。
他擦得越多,她哭得越厉害,最后,颤颤巍巍睁开了眼。
一双眼已经红得像兔子一样。
察罕心中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