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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推推咧咧着的两个丫鬟皆是一惊。薛映儿面色一变,喃喃道:“来了……”
其青抿了抿嘴,只望了里间一眼,未说话。
阮小幺整戴好衣装,从从容容,出去应了门。
那婆子似乎有些不耐。挥手道:“赶紧与我走,宫里来消息了!”
“姑娘!”薛映儿早弃了其青,带着哭腔出了来,紧紧拽着阮小幺的衣袖,望了半晌。又转而向那嬷嬷道:“不知宫里头来的是什么消息?”
“这我哪知晓!你们姑娘去看了不就明了了!”嬷嬷道。
阮小幺安抚她道:“莫慌,说不定是无罪释放之类的。”
薛映儿还想说什么,她却摇了摇头,笑了笑,跟着嬷嬷走了。
一路上未见着一个下人,不知他们是躲起来了,在屋中悄悄盯着这一幕还是正不在此处。那嬷嬷步子急得很。生怕宫里来的人在前头等久了,一路催促她快些。
前厅里候着的是个白面无须的年轻太监,瞧着和和气气,声音有些尖细,旁边还跟着几个御林军,见她来了。和颜道:“你就是阮小幺?”
“公公有礼。”她欠身下拜。
“免了,”那公公斯条慢理将手捧的明黄色诏书打开,念道:“奉太后懿旨,宣人阮氏,恃宠生骄。本伺一主,却惑他臣,此违纲乱纪之举,本应以死谢罪,但皇天圣恩,以不杀昭世,免其一死,驱出北燕,不得踏国境一步!”
阮小幺跪着接旨,“谢皇上、太后不杀之恩!”
那公公对人似乎也和气的很,知她不死,且后比有福,便道:“你要谢,还得谢另两个人。”
“公公此话怎讲?”她问道。
年轻的太监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并不说话。
她意会,只是此时也未带什么银两,只从头上拔了根纯金的短簪子,恭敬递了过去。
对方这才开口,道:“这两个人,想必你也相熟,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叶神医,杂家亲耳听着了,他向圣上开口要你,圣上这才免了你死罪;第二个嘛,你却要好生谢一谢礼王妃。她几日来频频出入宫闱,为你求情,这才换得了太后与皇后松口。否则,如今你哪有命在?”
阮小幺深深一拜,“多谢公公明示。”
公公颁完了诏书,便班师回宫了。阮小幺拿了那懿旨,便似得了赦令,急急向偏院赶回去。
一出前厅,却正见着侧妃带着人在门前缓缓而过,窈窕明理,在这秋日的晨光中,格外美好。
只是她眼带骄矜,似乎才见着阮小幺,嘴角勾起了一丝轻蔑的笑,道:“怎么,如此心急火燎回你那破屋,想必是要去收拾收拾东西,今日便逃出城去?”
原来她早已知晓,正特地等在此处看阮小幺的笑话。
阮小幺既已得了诏书,便不再与她虚与委蛇了,只道:“是啊,终于可以不用时常见着你那张不怎么好看的脸了,自然高兴。这人一高兴,形色不就急了些!”
“放肆!”侧妃柳眉一竖,命身后两个婆子道:“出言不敬,给我掌她的嘴!”
“谁敢!”她将那诏书高高举着,寸理不让,“这是太后懿旨,若是你们一个不小心,将它扯坏了,我自个儿受罚是小,只可惜了侧妃,恐怕怎么也要挨太后一顿骂吧?为了我一个小小罪民给太后留下不好印象,怎么想也不太划算哦!”
那两个婆子闻此,齐齐停了手,有些犹豫,望向了后头侧妃。
侧妃哼了一声,也不计较,道:“你也就今日逞一时口舌之快,往后这北燕地界,可没了你立足之份。你不是往日很受宠么?如今怎么也使不出一点媚上的招数来了?”
阮小幺瞥了她一眼,既然说不通,便不再多费唇舌,只道:“侧妃千金之体,切莫再与罪民过不去了,免得伤了身子。罪民这便走了。”
她不待对方回应,大摇大摆便从几人身边绕了过去。
几个下人见状,面色一恼,望向主子。侧妃却笑了笑,摆了摆手,极是大度,“她也就今日撑撑面子,我们何苦与一个将走之人过不去?”
几人称是,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起她的不计前嫌来。
阮小幺回了偏院,便开始动手收拾起衣物来。
薛映儿一早便在门口翘盼,见她回来了,又瞄见她手中那明黄的物事,急急问道:“那里……那里来什么消息了?”
她边收拾东西、边向门口处的薛映儿招手,“来帮我收一收,今儿个我便要走了!”
小丫鬟一听她没被赐死,陡然间松了一口气,一时竟呆呆愣愣立在门口,忘了进来,眼中泪珠打转,终是流了下来。
阮小幺看得心头一软,递了帕子过去,叹道:“说要死时,你也哭;如今不死了,你怎么还哭?”
薛映儿听了,嚎啕大哭,抽泣道:“姑娘是好人,好人有好报,终于不用死了……”
她失笑,摇了摇头,继续去收拾东西。
薛映儿犹豫了一会,自个儿去小心翼翼摊开了诏书看着,看完后,颤抖道:“姑娘你……你如今要走了?”
“嗯。”
“那姑娘你能到哪儿去?”她急问道:“你不是说你双亲俱已失散了么?”
阮小幺摊摊手,“天大地大,总有我一个小女子容身的地方。”
薛映儿愣愣的,又看了一遍那诏书,才卷了起来,“那……殿下呢?”
阮小幺已找出了为数不多的所有衣物,连着一些个贵重些的首饰,通通摊在榻上,一样一样包了起来,才道:“殿下是殿下,我是我,往后我与他便没了交集。”
她一件件拿起首饰,左看右看。这些个金银玉饰都是兰莫给自己置的,有些是买的、有些是宫里赐的、有些是他心血来潮,画了样儿交给库房打造的,通通给了她。
薛映儿还在道:“殿下那样喜欢你……”
她手下动作顿了顿。
生平第一次,兰莫那张英武俊美的脸在自己心中现了出来——第一次,没有伴着憎恨、厌恶,只是平平静静,似他望着自己一般。
到了现在,她仍是不能不带任何感*彩去评判这个人。
若她站在他的角度,他所做的一切实则并无什么过错。夺嫡、平叛、强取豪夺,都只是对他有利的事。虽然他对自己的确是不错,但……她还是心存芥蒂。
此回一别,她与察罕再见不知要多少年。与兰莫——也不知会不会再见。
她不知道,多年之后,她与兰莫之间还是纠缠不清。他与她说过一句话,“我只不过是给你们锦上添花而已。即便没有我,你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或者说雪上加霜更准确些。她与察罕之间原本便是阻隔重重。他说的对,他不过是又添了一层阻碍而已。
此时的阮小幺虽能预见一些往后之景,想的却仍是过于简单。她正一心想着走时带上哪些东西,扔下哪些东西。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结束
薛映儿在一旁,泪眼婆娑看着,忽的一根玉簪塞到了自个儿怀里,接着是一对耳环、一个镯子……
“这些东西还是挺值钱的,你都拿着,找个实惠点儿的当铺当了,就当我给你的临别之礼。”阮小幺又塞了一个宽头细脚儿钗子过去。
薛映儿一个劲地往榻上搁,“这都是殿下赏赐给姑娘的,使不得……”
“让你拿就拿着,这些个首饰都是易碎品,带在包裹里,不多时便要碰碎了,不如留给你。”她又从中挑了一对珍珠镶银的坠子,递给她,道:“这副坠子给了其青吧。”
“姑娘!那其青心早不向着你了,你还送她物事作甚!”薛映儿一听,便有些恼。
阮小幺悄声道:“不值钱。”
她愣了片刻,张了张嘴,噗嗤笑了。
勉为其难地送副坠子过去,是要封住其青的嘴,如今她也拿了好处,自然不好向旁人说道了。
想必她此时正在隔间伸着耳朵听呢。
收拾好东西,草草打了个包裹,这便要走了。
外头的侍卫得了令,早不在偏院守卫,单单只剩了个柯延津,像个孤独的守卫者,立在外头,偶尔看一看种下的草木,望一望屋内。
阮小幺向外叫道:“柯延津!”
他闻声,过了来。
“我今日便走了,你好生保重。”她道:“往后怕是回不来了,郡主那处也来不及道个别。若以后有机会,你见着郡主时,替我向她说声再会。”
“好。”他应声道。
背了包袱,她慢慢出了屋,又回头看了一眼,轻声叹道:“你们多保重。”
薛映儿吸了吸鼻子,咕哝道:“不如奴婢跟着姑娘一块儿走吧……”
当然,也只是说一说而已。她也知自个儿走不掉。
阮小幺笑了笑。没当真,朝几人挥挥手,出了偏院。
出乎意料的,外头等着的是鲁哈儿。一月未见。他似乎沉稳了许多,兴许是成了婚,整个人气度也变了些。
见她出来,他道:“正好刚想去找你,既然你已准备好了,这便走吧。”
她点了点头。
鲁哈儿带着她出小门而去,一路上欲言又止,临了见着那方铁石的门时,终于回头道:“你若想,我可通融一次。让你向殿下告个别。”
阮小幺佯装遗憾,道:“他此时定然不愿见我。”
“都说了我可以通融!”他皱眉道。
“算了,”她摆摆手,往外头而去,笑道:“我要回大宣了。往后若有缘,咱们也许还能碰面。替我向兰莫道声珍重。”
他闷闷应了一声,眉头紧缩,看起来还是一副看不惯她的模样。
外头没有马车轿子,阮小幺开着11路,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屋宇连亘、肃穆刚严的皇子府,缓缓而去。
鲁哈儿回去报了信。
兰莫正临床眺望。看着园中之景,淡淡道:“她走了?”
“是。”
“走得倒快,”他轻嗤了一声,面上瞧不出神色,眼中深沉如夜,“难道我还真强留她不成?”
后头没有回答。鲁哈儿也不认为他需要一个回答。
他只低头向自个儿主子道:“她让奴才向您转告一声。珍重。”
兰莫眯了眯眼,奇异般浮现起了一丝笑容。
“朵颜卫呢?”他问道。
鲁哈儿道:“已跟去了。”
他点点头。
书案边一角上正搁着一个香囊,时日虽久,仍有淡淡馨香隐约透出,青灰色的绸缎面上。两面细密绣着蝠纹,针脚粗糙,却是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缝了上去。
他轻拈起那香囊,攥在手心,久久沉默。
再说阮小幺这头,走得出乎意料地顺利。原先料想路上怕会出什么意外,比如侧妃还不死心,找人在半路揍她一顿;或者六皇子某些妻妾得知她的消息,又在半路揍她一顿……一一想来,她忽然发现,整个盛乐,她得罪的人可还真不少。
紧紧抱着包裹,阮小幺一路疾行带小跑,出了章华门,轻车熟路,去了叶晴湖那处。
胡生早已在巷口张望许久,一见她,连忙招手,并进屋通报。
阮小幺进了院子,还未到主屋,在外头便瞧见他大包小包通通堆在了堂前那张八仙桌上,满满当当,找不到一点儿空隙。包裹后头,叶晴湖探出了脑袋,拉家常一般招呼:“来了?帮我把这些个东西抬出去。”
她神色怪异地四处瞧了瞧,发现屋中古玩字画、摆设陈饰一类通通放在原地,屋中一件东西也不少。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她啧啧皱眉,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