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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众人怎么看,江星月此时正带着家人在积极准备,因为她八月就要去上任。
桐月却有些忧心忡忡:“那个地方又是倭寇又是海贼的,你真的愿意去?”
江星月慨然一笑:“不用担心,我相信事在人为。”说这到里,她又补充道:“而且,从大的方面来说,可以为百姓做些实事,我就算再没治理才能,也比之前那些人多了一腔热血;从仕途方面来说,明州的局势目前已是最坏,我若取得些微政绩便足够引人注目的了;最后就是,山高皇帝远,没有人盯着我,也更安全。”
桐月听得频频点头,先前的一丝忧虑渐渐打消了。她莫名地相信江星月的话。
荷月听着两人说话,在一旁摩拳擦掌:“明州靠海,还有海贼和倭寇,我正愁手痒没地发泄呢。姐夫,你放心,我帮你打!”
江星月和桐月相视而笑。
接下来的日子,江星月便利用自己翰林学士的便利,开始大量查询有关明州的地理人文情况,同时还问了不少以前在那里呆过的官员和生意人。短短两个月,她已记下了厚厚一摞纸。
接着,她又和桐月商量,问她们是否跟着去。桐月想了想,自己目前在京中的生意也没有大气候,她去哪里都可以。而且明州百废待兴,她们跟着去也不错。她征询两个妹妹的意见,荷月当然赞同要去。梅月是一切都听姐姐的,她说去哪就去哪。
这件事已定,然后就是房子的事。江星月在朋友的帮助下买了一栋价格合适的房子。她家中有几个老仆不方便行动,便留下来看家,有房子在,以后他们回京城时也有个落脚之地。
这日,他们正在忙碌着,却听见端月小声问道:“那娘怎么办?要接着一起去吗?”
江星月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下去。
她低头默然良久,沉声说道:“恐怕她更不想见我。”
这以后一连数日,江星月的神色都有些郁郁寡欢。桐月忙问她怎么了,她也不隐瞒就说了自己母亲的事。
桐月安慰她:“你中了状元,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伯母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反正,她做为一个朋友都如此替她骄傲,更何况是母亲?江星月只是苦笑不语。
江星月最后还是派了一个仆人去姨母家接母亲,毕竟她就要去千里之外的明州上任,下一次相见不知要等到几时。
不想,仆人还没上路,江老夫人竟自己来了。这日正值江星月沐休,忽然听得前院有人大声嚷道:“少爷,少奶奶,老夫人来了!”
端月赶紧整顿衣裳,带着两个孩子前去迎接。
江老夫人身边带着一个妈妈一个丫环,微沉着脸走了进来。
江星月忙上前去搀扶她,却被老夫人一把推开:“我自个能走。”
江星月黯然地缩回手,端月垂着头,说道:“我们一直惦记着母亲,前天,相公还说要派人去接母亲。”
江母一听到“相公”二字,便觉刺耳,看也不看端月,径自进了屋。
江母一直阴沉着脸,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屋里的一切。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江星月正要开口说话,这时江母却缓缓开口了:“我在你姨母家听到我儿中了状元,惊得茶杯都掉地上了。我们江家烧了什么高香,才有得你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
江星月低头倾听垂训,默然不语。
江母话里有话:“你记住罢,现在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说到这里,她也怕暴露了什么,便挥手支开下人,只留下江星月一个人。桐月和端月也识趣地回了自己房间。
桐月本以为江母怎么着也要住上几天,她没料到,她只来了那么一会儿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江星月红着眼睛抱着母亲的胳膊极力挽留,她仍然不予理会。江星月再恳求,她就冷着脸说:“要我原谅你也可以,除非你答应我刚才说的。”
江星月慢慢松开了江母的胳膊,坚决地摇摇头:“母亲,恕儿子不孝。”
江母冷笑连连,拂袖而去。
江星月将母亲送走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桐月没去打扰她,她知道她需要平静一下。
到了晚间,桐月忍不住去敲她书房的门。她轻声说道:“进来吧。”
江星月此时已平静许多。
两人相对静坐良久,正当桐月思量怎样开导她时,却听江星月幽幽地说道:“我母亲要求我放弃现在的一切,跟着她回去,我没有答应。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心肠很硬?”
桐月道:“你没有错,但伯母好像也没错。可是,如果你想满足伯母和别人的期待,就得把自己湮没了。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根本不可能做到两全其美。”这个选择题她好像也做过,但是内心的斗争远没有江星月这么激烈。这也是她最佩服她的地方,这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挣脱掉自己的局限,但她做到了。
江星月似在沉思又似在发呆,半晌之后,她突然握住她的手:“桐月,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江星月看着桐月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的事情暴露了,你别管我——那不是你能管的,请你要照顾你姐姐和两个孩子还有我母亲,我会提前安排好一部分,尽量解除你的后顾之忧。”
☆、第八十九章 争执
桐月听到江星月这份严肃、沉重的嘱托,不由得心中一紧,忙说道:“你别多想,事情没有像想的那么严重。现在一切都很好。真的到了那一天再说,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江星月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让桐月提前担忧也不太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站起身,一脸平静地道:“没事了,咱们去吃晚饭吧。”
“好。”桐月也随之站起身。
之后,江星月再也没提及此事,她一如往常去翰林院“养老”和查询明州的地理人口情况。
京中同僚偶有来往,不过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多了。
桐月三姐妹仍然住在江家的偏院,院子另有一个角门,可以自由出入,桐月只是暂时借住,一应生活费用自理。她们三人在自家事烦了就到江家的花园里走走逛逛。
江星月一得空就来找桐月,不过,她最近也有所顾虑,毕竟两人名义上是姐夫与小姨子的关系,太亲近了,似乎有损桐月的清誉。
而且江星月之前的打算想替桐月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可是如今她看来看去,却没一个合适的。跟她来往的同僚不是有三妻四妾就是在高价待沽,等待着朝中官员招为女婿,也有不屑为之的清高之人,可是仔细一接触,又发现其人迂腐可笑,自视极高。
江星月无奈地对桐月道:“别看我这样,可是我却希望你获得世俗的幸福。我真的希望能有一个懂你疼你的男子。”
桐月反过来安慰道:“哪有这么容易,我找了两辈子都没找到。”这倒是真的。
“不急,慢慢找吧。”江星月对此是一筹莫展。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侍书匆匆过来说道:“少爷,柳公子来访。”
江星月十分意外,只得跟桐月告别。
江星月一走,荷月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笑嘻嘻地道:“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桐月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荷月哼了一声,像一阵风似地跑了。
桐月回到房里继续看江星月给她的关于明州的资料,她既然决定要去,就得做好准备,看看去干点什么合适。同时,她还决定利用这次机会多从京城周边置办些货物过去倒卖,先赚些资金,然后再将生意扩大。
桐月在房里看了一会儿书,突然房中光线一暗,原来是天阴了,紧接着外面刮起风来。
桐月赶紧起身去关窗,又到外面去看看有没有要收的衣裳。谁知,梅月早先她一步,把衣服都收了回来。她刚进门,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桐月看看外面,说道:“小五怎么还不回来?”
梅月笑道:“不用担心她,她丢不了的。”话是这样说,两人心里仍挂念着荷月,这么等着就到了掌灯时分,荷月仍不见人影。桐月心里着急,就撑着伞去江家问问。这一问可好,江家上下说好一会没看见她了,众人帮着去找。
桐月自己也去找,她推开一间间的门,没有人,再找,还是没人。她心里这才真急了,也顾不上看清是哪个房间,顺手推门进去。
这是江星月新收拾出来的待客的偏厅,屋里没人,但桌上点上蜡烛,放着两碗茶,还在冒着微微的热气。
桐月正要叫人,却听见屋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噜声。她循声找去,结果在桌布下面找到了酣睡的荷月,桐月真是哭笑不得,十分粗鲁地把她拽出来,荷月这会也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桐月,问道:“什么时辰了?”
桐月没好气地道:“半夜子时了,你这人真有意思,家里好好的床不睡,却跑到桌子底下,害得大家到处找你。”
荷月懒懒地站起身,打着哈欠道:“我本来没想睡,就想过来听听那俩姐夫聊什么,结果,他们一会儿聊诗词歌赋,一会聊琴棋书画,我听不懂,又不好走开,就开始犯困,结果睡着了。”
“人呢?”桐月问。
“大概都走了吧。”
“咱们也走吧。”
荷月十分想分享刚才听到的一切,拉着桐月道:“姐,你别急着走啊,我跟你说,那个姓柳的——”她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走动。
桐月示意她闭口,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江星月走了进来,因为下雨的缘故,屋里很暗,她也没仔细看,一进来就说道:“抱歉,让柳兄久等了。”
桐月这才觉得不对劲,难道屋里还有别人?
她环视一圈,屋里并没有别人,江星月也才发现两人,惊讶地道:“咦,你们怎么在这里?柳公子呢?”
荷月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就在这时,只见窗边的帘子一阵飘动,一个人影从那边缓缓走了过来。
他清声道:“抱歉,我在窗边赏雨。”
屋里一阵寂静,桐月尴尬地站在那儿,她脑中在飞快地思索着自己刚才的话,她似乎没说什么不妥的话,荷月也没揭露什么,还好还好,这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荷月睡意全消,她倒一点不觉得尴尬,只是奇怪自己怎么反应这么迟钝,一个大活人在屋里,她竟然没有发现?
柳栖白渐次从暗影里走了出来,他的整个人在烛光映衬之下格外柔和明润,映得满室生辉。
江星月一时有些弄不清状况,她看看桐月又看看柳栖白,再看看荷月,最后仿佛领悟了什么,她笑吟吟地道:“柳兄果然有眼光,我家就数窗下那几根瘦竹有雅意,雨中赏竹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柳栖白难得笑了笑,回答说:“是的。”
桐月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隔,赶紧对江星月道:“你们聊,我先告辞了。”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着荷月便走,荷月不大想走,她频频回头看着柳栖白,突然开口道:“哎,柳大哥,我告诉你,我姐夫会看像,她说这几年后不宜娶亲不宜纳妾,你可得记住了。”
江星月和柳栖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
桐月拖着荷月走得更快了。
她们出来时,雨已经停了。
桐月放开荷月,自己大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