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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拿起放置在桌案上的御笔,然后挥手在卷轴写字。写什么呢?就写让征西军将领回朝吧。反正这道圣旨注定不会派上用场,还不如物尽其用。不一会儿,卷轴上的就落下了几个清隽的字。
长离却并不满意,他微微的皱起了眉,然后袖摆一挥,卷轴上的字迹又消失了。太久没有写过字了,他的书法也太过生疏了。他再次落笔,结果┈依然是要抹去。直到修改了十几遍之后,长离才得到了一分满意的圣旨。
而床榻上的皇帝一直注视着长离灯下静坐的呻吟,急切的想知道他将圣旨改成了什么样子,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在长离的背上,可长离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
将卷轴合上,苍白的手指在卷轴破开的地方轻轻的滑过,那处破损顿时合上,那天衣无缝的模样与卷轴没被打开过的时候一模一样。
长离随手将卷轴仍在了桌案上,然后走到皇帝的面前,淡淡的说道,“陛下知道圣旨上写了什么吗?”
第286章 天下安澜
皇帝的目光中满是渴求之意,他紧紧地盯着长离,紧紧地盯着长离,长离却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啊,我并不能告诉你。”
皇帝的心神一瞬间被巨大的耻辱感所笼罩,双目蒙上了一层血色,胜过了御床前那朱红的纱帐。
皇帝是在今日下朝之后病倒的,病倒之后就不能动弹了,他勉强指使着宫侍们封锁风声,但自身却不能离开御书房半步。
他从很久以前就感觉身体不适,太医却总找不出理由来,只是说他过于劳累才会出现头晕眼花的症状。他起初也相信了,没想到自己的病症越来越眼中,到了后面基本上每天都有一段全身麻痹,不能动弹的时间。
他一边隐瞒自己的情况,一边查找病因,终于在前几日找到了突破口。顺着那道线索查先去,就发现一切都指向他的八皇儿,他怒不可遏,打算一下朝后就发落八皇子,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始行动,他就犯病了。而且这次的病来势汹汹,让他一直躺倒在床上不能动弹。
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的暗卫里出了奸细,将他的调查结果送给了八皇子,八皇子就直接对他下了重手,让他不能直接处置了他。
在今日勉强能够动弹一会儿的时候,他更是抓紧这着时间留下亲笔手书的遗旨,就清醒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又躺到了下去。
他满是恼恨的看着站在榻前的这人,如果不是自己此刻不能动弹,又怎么会任由他这么猖狂!
长离饶有兴趣欣赏着皇帝五颜六色的脸色,没办法,他这人比较记仇,几年前皇帝护着八皇子的场景他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现在看到皇帝倒霉,他嘲讽嘲讽也算是回报皇帝的厚待了。
突然,长离的目光看向皇帝一根手指搭着的朱红色罗帐,他轻轻的挑了挑眉,然后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知道八皇子是如何对您下手的吗?”
皇帝的目光这一刻又多了一分狰狞,他的手下意识的加重了力道,可这股力道凝结在他的身体中,却始终无法动用分毫,以至于他的手只是轻轻的搭在罗帐上,却不能让它动摇分毫。
长离轻描淡写的说出了皇帝一直无法查明的真相,“他就是将毒液浸染在这处绯罗纱上啊!”
皇帝的手指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那根搭在绯罗纱上的手指甚至轻轻的滑落了下来。
长离继续轻柔的说道,“百年蟾蜍,紫附,梦落草,月见花,素离叶,……还有蘅芜香,八皇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长离每说出一种药物,皇帝的眼睛便睁大了一分,到了最后,他甚至牢牢的闭上了眼睛,想要当做从来没有听到过。
长离却没有放过他,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清风,轻轻地吹起这绯红的纱帐,顿时,榻上就飘起了一股清幽而浅淡的暗香,长离轻轻的说道,“闻到了吗?这就是蘅芜香啊,你的八皇子亲自请神医调制的一款香料,特地为陛下准备的呢……”
皇帝一呼一息尽是紊乱的声音,他的胸口时而起起伏伏,但始终无法发出声音,这时,长离略带玩味的声音传来,“你还记得吗?在昨晚,您还和您最近十分宠幸的美人在榻上翻云覆雨呢?那美人动情时身上浮现的悠悠暗香是否令你销魂?那就是这一味剧毒的药引了。”
皇帝闭着眼睛,可眼皮却不停的颤动,他的手指甚至气的微微痉挛。长离姿态高妙的仿如空中飘过的云,可他的却一直说着那些有些污秽的,肮脏的宫闱秘事,可他苍白的脸上浮现的那一抹讽刺却让这些话变得一点都不违和。
他顿了顿片刻,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啊,你是不是想知道这绯罗纱是怎么到您的身边的?这自然是您的贴身大太监背叛了您。至于那个美人,哦,那是八皇子特意从勾栏院中找出来的人,在服侍您之前,可没少受‘调教’呢。”
这般轻柔的话语就像是一抹轻烟般,轻轻的钻进皇帝的耳中,让他气的五内郁结,嘴角甚至出现了一抹暗红的血丝。
长离的目光在瞥向那抹血丝的时候,眼中的讽刺渐渐的散去,罢了罢了,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废物,即使是那个人的后代,也依然是一个废物。
他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陛下是否气恼八皇子大逆不道?其实陛下不必要如此伤心,八皇子本就不是你的亲子,本就谈不上什么孝道。”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一瞬间冲破了皇帝的心防,让他瞬间睁开了眼睛,阴狠狠的盯着,长离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或许不知,当年林贵妃被皇后伤了身子,终身只能生育一胎,可惜那一胎生出来却是个女孩。林贵妃怎么能满意,所以她偷梁换柱,将公主换成了皇子。皇子在你眼皮底下长大,公主却被林贵妃的家人送到了一个旁支族人的府上。”
他停了片刻,又百无聊赖的说道,“哦,那一支想必皇上也十分的熟悉,就是当年你雍州地震,你前往巡视时,遇到的哪一户林家,那一家的女儿还与您有了一段露水姻缘,生下了一个女儿。若不是正巧在那时先皇去世,碍于名声,不然你早将那一对母女接到宫中来了吧。可惜啊,随着时间的流逝,你忘记了,忘记了还有一个女人为你生育了孩儿,那家的小姐久等你不来只能黯然而去了,那个女孩也只充作庶女长大。”
这一连串的话连连震慑了皇帝的心神,让他眼神一阵的恍惚,长离又接着说道,“真是有缘,一家的两个女儿都是你的亲子。想必你已经知晓了,林予就是那个庶女,所以才会对她多有照拂,让她一路高升。”
长离接着又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真是幸运啊,只差了一点,你的两个女儿就要同侍一夫了,这可是皇族的耻辱啊!”
皇帝听着这些隐秘的事情,心中的震撼渐渐的减少,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么隐秘的事情,为什么他会知晓!
长离仿佛知晓了皇帝的心思一般,淡淡的说道,“我为什么会知晓呢?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第287章 天下安澜
长离静静地看着榻上的皇帝,神色冷漠,最后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放心吧,陛下,你的孩子们最终会抉择出一个最终的胜利者,他们将会继承你的位置,好好地送您入土。”
最后一句的入土轻飘飘的仿佛飘荡在空气中的云,却带着一股森然之意,让皇帝止不住的冒出冷汗。
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眼角的余光已经无法完全捕捉到那个逐渐模糊的身影,凭借着那执着的意志力,他居然慢慢的转动了他的头颅,注视着那个如神人一般的背影,他的眼睛浑浊的就好像被搅乱的水池一团团的污泥从水底里被翻起,嘶哑而凄厉的声音缓慢的飘荡在夜空中,“为什么……”
长离修长的身影映照在屏风上,显得有些寂寥,他随意的说道,“或许是你与那个人长得太过相似吧……”那个开创了这个皇朝的人啊,还真是让他厌恶!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相似?他与谁相似?他缓缓地躺倒在床上,心中依旧在回想着这个问题,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皇帝终于忍受不住睡意阖上眼的时候,他才模模糊糊的想起,他或许是与那个高高悬挂在庙堂中的画像相似吧,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又如何能够从他那个皇弟的手中抢过皇位呢?
回到了临仙殿中,长离随意的坐在石台之上,他袖摆一挥,身旁就出现了一套茶具,他拿出那个唯一被进行保存的茶叶,行云流水的亨煮,一道道清幽的茶香出现在殿堂之中,却让长离一个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寂寥。
他沏完了两杯茶,然后将其中的一杯一饮而下。
他的眼中一片空灵,看向了被夜色笼罩的庭院,那里,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正在清风里沉眠。
他的神情在一瞬间显得有些寂寥,然后在那张苍白而寡淡的脸上就出现了一道浅淡的微笑,这个笑意中带着一丝的怅然与追忆,一句带着讽刺的话语随着他的笑容出现在夜空中,“真是无趣啊……”
良久之后,他随意的长拂过衣袖,起身往后院而去,另一杯凉透的茶水依旧摆放在原地,茶水没有落下半点尘埃,依旧碧绿清透。
一道缥缈的声音在长离离开后悄悄地飘荡在这处寂寥的殿堂,“阿萧啊……”
正如李子兰所说,请长离下山的是一块木牌,可那块木牌一开始并不是大楚高祖所得,它属于另一人,千机丞相,萧定澜。
萧定澜此人,无论是在正史还是野史中都是一片赞誉,传闻中他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文德武功世人难及,为人多谋善断却又颇具君子之风,更兼有识人之能,是高祖获得江山的最大依凭。
在那个纷乱的时代传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民众们津津乐道,得千机公子者,得天下。这个千机公子,就是萧定澜。
虽然大楚的史书没有明确的记录下这句话,但却在那些野史中广为流传,由此可知萧定澜的风华。而如此出色的一个人,是长离的学生,唯一的一个学生。
几百年前,长离于尘世中清修,偶遇一小童被人追杀,他顺手救下这个小童,并把他待在身边教导。
这小儿天资聪颖,却难得的有一颗赤子之心。长离将自己的所学教授与他,他都能一一融会贯通,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如棋艺,比如茶艺。而他唯一学不会的,就是道门心法。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道门中人能够入道的屈指可数,哪怕是长离这样的天纵奇才也使不出什么通天彻地的神通,但一直修行下去总能找到自己的道途,长生有望。
但萧定澜却学不会,或者说他并不愿意学。
长离曾问他为何,萧定澜当时不过舞勺之年,却直视着长离的目光,坚定从容的说,“如先生一般,修习道法,隐居世外,固然长生有望,却非我所愿。我之愿,乃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乾坤交泰盛世清明。”
在当时的时节,天下大乱,军阀割据,外族虎视,民不聊生,而现在,一个小小少年却放弃了一条通天大道,选择为万民谋福祉,替苍生求太平,长离都有一瞬被震慑。
他见过太多的王朝更迭,也见过太多的盖世枭雄,但拥有这样的胸襟的人却太少了。他们争天下,或是趁势而起,或是为名为利,或是男儿意气,但从一开始变为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