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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妇人依然泪流不止，还能治吗？还能治好吗？
顾婉进去一看，见病人仍然在昏迷中，只是浑身，都在抽搐。
她大惊失色，情况很糟糕，糟透了。
没时间想其他，她忙拿出银针，在他身上几个地方扎了。期待着他的抽搐能够缓解下来。
她就站在病床前，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多么盼望着，他能够停止抽搐，然后慢慢地退烧，最后醒过来。
但是事实，往往最让人伤心欲绝。他的抽搐，即便扎了针，也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慢慢的，顾婉绝望了，她知道，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
这一刻，她的泪水，不受任何控制地流了下来，但是她没有去擦，而是任凭一行行，一道道酸涩的泪水往下流，滑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地。
她本以为，他最少还能坚持两天，但是没想到，事情来的如此突然，怕是，到不了天亮了。
到了此刻，药石无效，任何手段，全都没用。
顾婉一边任凭泪水肆虐，一边上前，将扎在他身上的银针拔了下来。
别的做不了了，她只希望，接下来，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小段时间里，能够走的安然一点，不要这么痛苦。
“去把他家人叫进来吧。”顾婉说道。
一旁的护士，见她这泪流满面，又哭不出声的样子，心里也是千斤重。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当门打开的刹那，不用他说话，妇人便匆忙地跑了进来。
当她看清病床上躺着的，仍然在不停抽搐着的人的时候，“嗷”的一声哭了起来，似乎是要将所有的悲痛全都哭出来一样。
顾婉只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示。
突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宁卿一个箭步，像是一阵风一样地冲了进来。
当她看到顾婉满脸泪痕的时候，心一紧，一痛，便将她抱在了怀里。
顾婉没有挣扎，任凭他抱着，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脸上的泪水，瞬间便沾湿了他的白裳。
四喜和黄掌柜随后也走了进来，当看清眼前的状况的时候，也都心里沉甸甸的。
四喜一边抽噎着，一边抹着眼泪，这件事情，本来可以避免的，但是因为她的疏忽，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经常被告诫，做这一行的，必须要慎之又慎，一个疏忽之下，很可能，就是一条命。如今，她体会到了。自责，悔恨，在这一瞬间，全都向她袭来，化作了泪水，在她的眼中，脸上，奔流不息。
妇人明白，她的相公要死了，声嘶力竭地哭着，哭的肝肠寸断，声声不止。
然而，顾婉被宁卿抱在怀里，慢慢的，竟然不再流泪了。
事已至此，再哭，流再多的泪，又有什么用？
她擦干眼泪，从宁卿的怀里离开，站在他的身边，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病人。
渐渐的，病人不再抽搐，安静了下来。
妇人见状，心下惊喜，忙去唤他，想要将他唤醒。
果不其然，她唤了几声，那男人便悠悠睁开了眼睛。
妇人见状，又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醒了，醒了，是不是就好了？”妇人惊喜万分地大声喊道。
顾婉没有回答，因为真实情况太残酷，她不忍心回答。
此时醒了，但不代表会活下去，回光返照罢了。
男人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妇人，眼睛里闪着光亮，很亮很亮，像是将生命的余光，全都用上了一样。
他的脸上，还带着浓浓的迷惑，看了妇人一瞬，问道：“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然而，说完这话，他的眼睛瞬间瞪大，呼吸也骤然停止。
“她爹！她爹！”
只消片刻之间，男人僵直的身子，便软了下来。
“咚——咚——”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子时。
最终，他还是死了。
到底，他还是没能过完今天。
不是已经好了吗？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妇人哭倒在他身上，声音嘶哑了起来。
顾婉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只感觉心里被堵得死死的，一丝缝隙也没有，压抑的很，让她简直承受不住。
不过也奇怪的很，明明很悲痛，明明很难过，但是此时，她竟然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
顾婉叹息一声，人已经去了，她已无能为力，但是留下的生者，她却不能不管不问。
于是，她上前，走到那妇人身边，问道：“大嫂，您节哀。”
她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无法掩饰的无奈和疲惫。
尽力了，是真的尽力了。在他生前尽力了，在他死后，她也一样要尽力。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再次沉声问道。
谁料，她这话才说出口，那妇人突然起身，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顾婉没有站住，被她这一推，身形猛然踉跄，幸好宁卿眼疾手快，立即上前将她扶住了，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是你！都是你！你这个庸医！”妇人嘶哑着声音，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顾婉，一步步地向她靠近。
明明已经活了的，明明都好了的，如何能一夜之间，就死了？
宁卿见状，忙将顾婉护在身后。所有的后果，他都会替她承担。
“我和你拼命！”妇人大喊一声，向顾婉扑了过去。
☆、284。第284章 284 全为她承担
妇人大喊一声，便向着顾婉扑了上去。
此时顾婉被宁卿护在身后，只感觉一阵大力袭来，被他带着，躲闪到了一边。
而那妇人，也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徐清制住。
顾婉惊魂未定，仍感心有余悸。还好还好，没有伤到他。就算那妇人真要闹事的话，只管来找她便好，手术是她做的，人也是在她的诊治下死去的，她没话说，不伤及他人就好。
“你这个庸医！杀人犯！你还我相公命来！”妇人被徐清扯住了胳膊，仍然在张口叫骂着，双眼怒瞪着顾婉，像是恨不得将她撕碎一样。
场面有些失控，宁卿一直将顾婉护在怀中，推着她便要往外走。
然而，顾婉却挣脱了他，不但不走，反而走到那妇人面前。
“我已经尽力了。”她说道。
看着这仍然不安分的妇人，昨天，她还对她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只短短的一天，便成了这样的场面。让她不得不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但是妇人根本就无法将她的话听进耳里，仍然在大声叫骂着。
黄掌柜见状，皱眉说道：“休要胡闹！我是春回堂掌柜，有什么话和我说。你相公是伤重不治，当初手术之前，你也在手术单上按了手印了，这会儿人去了，理应和我们春回堂无关！”
“明明已经好了的，他昨天晚上都醒了”，妇人又红着眼睛喊道，“是你们，一定是你们，你们杀了他！”
“你相公病情反复，这出乎我们意料，大夫也不是万能的，你在这里，自然也看到了，大夫尽力了，你也节哀吧，莫要再胡闹！”黄掌柜又皱眉，朗声说道。
但是顾婉的心里，却像是在被刀割一样，生疼生疼的。她知道，黄掌柜这么说，只是在保护她。
用错了药，致使本该治好的病人亡故，如此严重的医疗事故，若是被病人家属知道了真相，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去报官，一定会将她送上公堂。
但是顾婉仍然有些无法接受，这件事情，如果隐瞒不说的话，会保得她平安，也会保全了春回堂了名声。但是真这样的话，她的良心，又将会一辈子受到谴责。
隐瞒不说，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仅仅此刻，当眼睁睁地看着病人离世，看着这妇人因悲痛，歇斯底里，肝肠寸断，口口声声地骂着她庸医，杀人凶手的时候，她便良心不安了。自责，悔恨，每一种感觉，都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妇人不罢休，黄掌柜也仍然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生死有命，这是突发状况，大夫也尽力了，这事和大夫无关。
周围的吵闹声，在顾婉的耳际回荡着，嗡嗡的，让她倍感眩晕，又头疼欲裂。
她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就算被送上公堂，被送进监狱，她也要说出事情，还逝者一个公道。就算她此刻承受再大的责难和惩罚，也总比一辈子背负着良心的谴责要好。
她决定了，十分确定了，她隐瞒不下去，她要将实情说出去。
然而，正当她要说话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腕被人紧紧地攥着，大力将她拉了出去。
顾婉抬头，一袭雪白的纱裳映入她的眼里。
“你干什么？”顾婉挣扎。
但是宁卿不回答，只拉着她，将她拉出了病房，拉到了后院。又一个打横，将她抱上了马车。
“你要干什么？”顾婉仍在不停地挣扎，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开。但是奈何他抱的紧紧的，任凭她再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马鞭落下，马儿一声嘶鸣，便撒蹄向前跑了起来。
顾婉见状，也便不再挣扎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她问道，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锁在垂下的竹帘上。
宁卿没有回答她，他的眼睛，也直视着前方，与她看着同一个方向。
她所有的表情，所有的情绪，全都被他尽收眼底。所以他知道，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但是，他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她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多少质疑多少阻力，他全都替她扛下，替她承担。
她是他的，她的一切，不管什么，也都是他的。
“你要做什么？”顾婉又问道，声音低沉，透着浓浓的无奈和绝望。
此刻的心情，用忧伤，悲痛，来形容的话，显得太过于苍白无力。她的心，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是好，反正很杂，很乱，很无力，很疲惫，很绝望。
一路上，宁卿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了家门口。
顾婉看清方向，叹息一声，又问道：“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宁卿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会封锁消息，不会再有人知道。”
顾婉闻言，唇角抽出一个无奈的笑：“这样就行了吗？事实就是事实，就算再隐瞒，终究也是隐瞒不下去的。人在做，天在看，早晚会有人知道。”
宁卿不理她的话，直接将她抱起，下了马车。
顾婉不停地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喊道：“瞒不住的，你快放我回去！就算瞒住了，你要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吗？”
宁卿不想回答她的话，不管她如何挣扎，只紧紧地抱着她。
回到房间之后，他用脚将门重重地踢上，然后将顾婉扔在了床上。
说是扔，但是他的动作很轻，丝毫不至于伤害到她。
“你快放我回去！”顾婉一边喊着，一边挣扎着要下床。
她知道，他也是想将她藏起来，保护起来，不让她直面接下来的那些痛苦。
但是她真的做不到，她不能就这么躲起来。
错误是自己犯下的，她就需要要去承担应有的后果。只希望，全由她一个人来承担，不要再牵连其他人。
然而，宁卿铁了心一样，不让丝毫，更不可能让她离开。
顾婉才要下来，便被他拦住了。
“你让开！”她低喝一声，语气里满是怒气。
他这样，帮不了她，只能让她更痛苦，更愧疚。
宁卿低着头，直视着她，眼睛里全是坚定。
不放，绝对不放。
“让开！”顾婉再次说道，“不要让我恨你！”
☆、285。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