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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是明知道,可那又如何呢?他们分明都已经断绝关系了,为什么仅仅因为他的一场小病就有将她卷进来?他一开始想让她和自己一同过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只是这边心里刚刚腹诽完毕,那边尹良燕已经自动自发的掏出帕子给龙瑜宁擦汗,一边朗声吩咐下去:“快去准备几盆热水,给王爷擦身降温!”
“这个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万俟林连忙道,“二哥你放心,现在是危急时刻,我也是读过医书的人,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嗯。”尹良燕点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专心为龙瑜宁擦汗。
…………………………
龙瑜宁发现自己又在做梦。
是真真实实的做梦。
梦里,自己已经卸下了皇帝的蟒袍玉带,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衣服,手杵着拐杖,站在一幢高大的墓碑跟前。
墓碑上满满的刻着许多字,将埋葬在里面的人的平生悉数交代了一遍。可是,他却没有心情去关心太多,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几个字——爱妻龙尹氏良燕之墓。
这是他亲手刻上去的,不顾礼部大臣的反对,亲自在墓碑边上刻下的自己对于她的唯一的理解。
当时将她下葬、将墓碑立起的一幕幕还近在眼前,可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些年了。
其实想一想,时间也并不久,也不过五六年,墓碑上的一字一句还这么清晰,残酷的岁月还在上面留下多少痕迹。他甚至还能记得她死去时的模样,形容枯槁、面无生气,一手垂下床去,无比的令人揪心。
而现在的自己又比她好到哪里去了?
缓缓伸出手,轻抚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仿佛又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却不是那个病怏怏几乎连床都起不来的女子,而是那个十五六岁的鲜活少女。还记得那一年百花宴上,她一袭白底红花的披风,亭亭的站在那里,就仿佛一株翠竹,风吹不倒,霜压不垮。明明只是个容貌中上的女孩儿,然而站在一众年轻姣美的少女中间,她却格外吸引人的注意,就仿佛被扔进银堆里的金子一样,不自觉的绽放着独属于她的金光,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那一位,便是尹氏女、尹家嫡出的大小姐,从小就极有主意十分受人尊重的。”还记得身边的人是这样和他说的。
其实,不用别人多介绍,他也早猜到她的身份了——想也知道,放眼京城,也就只有门风开放的尹家能养出如此特立独行的女儿,也只有尹家的女儿能有如此卓尔不群的风姿了!
但他也知道,看上她的人不在少数。
看!他的四皇兄六皇兄七皇兄不都看上她了?还有许多在京城里都叫得上名号的男孩儿也都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脚下悄悄朝她那边移去。
可是,没等他们靠近她的范围之内,她便将脚一扭,转瞬间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他知道!
只是,依然当着那些人的面装模作样了好一会,他才佯装悠闲的走开。可一等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外,他立马加快脚步,很快便来到那个假山中,果然见到她已经在那里了。
对他的到来,她仿佛很惊讶,但惊讶之余也不忘站起来行礼。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的后背依然挺得笔直,双眼闪闪发亮。在这幽闭的山洞里显得更加明亮惹眼。
两人只随便交谈几句,便仿佛多年的好友一般打开了话匣子。她见识不凡,妙语连珠。自己曲意逢迎,很得她意。不多大会,她便放松下来,和自己放纵谈笑。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在假山洞里,她清脆的笑声,她开心的笑颜,那么美,那么亮,就像天上的星辰,让人的人都跟着明亮起来,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好生呵护。
后来,他也的确将他娶到手了。他犹记得当时的她多么鲜活,多么惹眼。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株鲜活的翠竹,就那样在自己手上,被自己的不断榨取、不断压迫,渐渐枯萎下来,最终一缕芳魂消逝,只留给他一座冷冰冰的墓碑。
“阿燕,阿燕……”
双唇抖动半晌,他好容易才吐出她的名字。浑浊的泪花落在枯瘦的手上,抖抖索索的掉到地上。
哭了,自己终于哭了。是因为后悔而哭的。
可是现在,自己哭再多又能如何呢?她已经走了,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将她硬生生逼死、让她先自已一步不甘不愿的走了!
“阿燕,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阿燕……”眼泪一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抖索着跪倒在墓碑前,双手紧紧抓住那一方冰冷的石块,哭得不能自已。
“阿燕,我后悔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做那些事,如果我们只是如那些寻常人一般,成亲、生子,然后讨一块封地,到了那里相亲相爱夫唱妇随,你肯定也不会这么早就躺在这里了。我也不会,不会……”
“阿燕,我悔啊!我真的快悔死了!阿燕,阿燕……”
“皇伯父!”一双手猛地从旁伸出,将他几乎跌倒的身体扶稳。
他闭上眼,轻轻将那双手推开。“皇上,您就不要管老臣了,您让老臣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吧!”
扑通!
那身穿龙袍的少年重重跪地:“皇伯父您何出此言?如果不是您让位给我,我此生此世都不可能登上皇位。现在皇伯母已经仙逝,说不定已经转世投胎,您就不要再惦念了。您现在身子骨不好,本就不能多劳累,更不应该一路奔波到了这里来伤心。皇伯父,此地风大,您就不要过多逗留了,快快跟我一起回宫去吧!”
“回宫?皇宫?”他转过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悔意,“我还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呢?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妃。后来又在那里失去了我的妻子我的女儿,现在我还回去那个伤心之地做什么?让我更伤心吗?”
“不回去了,不回去了。”连连摆手,他似是自言自语的道,“那个伤心之地,我再也不回去了!”
“皇伯父!”闻言,少年脸上染上一抹焦急,“您不回去皇宫,又该去哪里呢?您身子骨不好,身边又没有儿女奉养,便让侄儿承欢在您膝下,奉养您终生吧!”
没有儿女奉养?
这话跟无数根针一样扎进心里,让他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可是,疼过之后呢?却是更深更多的悔意袭来。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啊!
他唯一的宝贝女儿被自己远远的嫁了。其他儿女为了争权夺势,互相陷害推诿,甚至有人不惜对其他兄弟下毒手!到最后,他竟是连一个能养老送终的儿子都没有留下!自己这辈子能混到这个地步,这也算是千古奇谈了!
龙瑜宁,你完全就是自找的!你活该!
“不必了。”他摇摇头,再次推开少年的手,“我或许就命中注定活该孤独终老。皇上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当心我又克了你。”
“皇伯父您说什么呢?您还是赶紧跟我回宫去吧!车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快跟我走吧!”
“不用了,我不回去了,真不回去了。”他摇头,再摇头,“那个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可是,不去那里,您又能去哪里呢?”
去哪里?是啊,他能去哪里呢?
眼前忽地又浮现一幕。
他记得那是尹良燕第三次流产后了。
外面白雪纷飞,寒风呼号,屋内帐幔低垂、门窗紧闭,浓重的中药味熏得他头晕脑胀。
然而,本着心疼她的心思,他屏住呼吸来到床前,便见她惨白着脸斜倚在床头,好容易将一碗黑漆漆的药喝下,人便仿佛被榨干了所有精力一般,几乎坐都坐不住了。
这模样,和两人初次见面时几乎判若两人。如果不是每个月都会来见她几次,他都快要不信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了!
秀儿将空空的药碗拿走,他便迎上前去,拿起丝帕给她擦去嘴角的药汁。以自己最温柔的语气问:“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她闭着眼睛点点头,却忽地睁开眼,眼睛里闪现出一抹和她惨白的脸色极不相称的亮眼光芒。
“王爷,你还记得当初先帝登基时,太后想赐你一块封地,让我们一起去那边养老吗?”
“我记得。”他点点头,心情却莫名的低沉了下去,“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
“我记得是丰城。”她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还在喃喃自语,“丰城虽然地处偏北了些,然而却是北边种植稻子小麦的地方,也算是鱼米之乡了。你说,如果我们当初去了那里,现在已经过上夫唱妇随的悠闲日子了?”
“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她说着这些话,看着她满脸的向往,一股怒气油然从心头窜了出来。他向来不会在她跟前掩饰脾气,这次亦然。
她似乎被他的怒喝吓了一跳,单薄的身子也不禁往床铺内侧缩了缩。“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便随口一说。”
“便是随口一说,你也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知道她现在身体虚弱,自己不该这样和她说话。可是他就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或者说,自己是被她给宠坏了,也习惯了在她跟前展露出自己的本性,便依然冷着脸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能走到今天,已经付出了不少。半途而废是最要不得的!”
“我知道。”她点点头,眼底的神彩咋不翼而飞。
见她这样,他才松了口气,终于缓下脸色给她掖了掖被角。“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身子不舒服,心里也难受。但有些事情你明知道不可能的,就不要再多想了,好好为接下来的事情做打算才是最要紧的。”
“嗯。”她点点头,眼皮已经酸涩得合上了。
他也便体贴的站起身。“你累了吧?那好,我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
掀开厚重的门帘,漫天的雪花扑面而来,冰冷的空气让他不禁一个哆嗦,脑海里猛地跳出她刚才说过的话——
你说,如果我们当初去了那里,现在已经过上夫唱妇随的悠闲日子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应该是的吧!以他的勤恳、她的聪慧,如果他们只有这点追求的话,这一点是很容易达到的。
慢着!
猛地又一怔,他赶紧回神,用力摆摆脑袋。
自己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认真考虑起她的这个建议?分明他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帝位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他傻了才放弃这一切去那个鬼地方当一个普普通通天天就知道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平庸王爷!
深吸口气,将脑海里的旖旎思绪全部抛开,他挺起胸膛,昂首阔步走进书房——
在那里,有他这些年精心从全国各地挑选来的幕僚们正在等着自己。
哈哈哈!
当再度回想起这一幕,他突然好想仰天大笑!
龙瑜宁啊龙瑜宁,你这就叫做自作自受!明明那一次,她都已经萌生退意了,她都已经那么清楚明白的将心中的向往表达得那么清楚了,可你为什么不答应呢?你明明就该知道那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啊!
如果那时候自己答应了,那么她肯定不会越病越重,就更不会因为又一次的流产导致身体崩溃、再也无法受孕。那样的话,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