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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隐。
总之,宣采薇不像以往那般感觉有山压在自己的背上喘不过气来,她便是活着都是挣扎,也没有机会,更没有时间去发现俗世中的风景。
如今的她,像是经历了一趟持久的心灵之旅。
除了想要好好活下去,更想活得精彩而又美好。
这转变很细微,可已然开始渐渐渗透在了宣采薇的日常里。
香栀见着宣采薇开心,持家重任瞬间抛之脑后。
毕竟小姐的心情,可是放在香栀心里的头等重要的地位。
三人很快走过湖亭,长廊,拐了几个弯,终于走到了今日的目的地。
看着眼前森严庄重的白墙黑瓦房屋,方才好不容易有些笑意的面容,顿时沉凝。
眉目间闪过几分明显的悲痛。
接着宣采薇便上了灰石台阶,一左一右看守的下人见是宣采薇,同她行了个礼,便放宣采薇进了去。
打一进门,一排排漆黑如墨的牌位便印入宣采薇眼帘。
最下面也是最中央的位置,赫然放置着一个新木而制的牌位。
见着上面刻的字,宣采薇眼圈一下子红开。
身边的香栀密切注意着宣采薇的情绪状况,就怕像上回一般,吐血昏迷三个月。
这要再来一次,恐怕阖府上下没几人能受得住。
见宣采薇眼圈泛红,香栀赶紧递上手帕,手也跟着扶了过去,就怕宣采薇有个好歹。
但她起了动作,宣采薇抬了抬手,拦下了她。
“不必,如今的我,已经没有那么脆弱了。”
说完,宣采薇上前几步,跪在正中央的蒲团上,眼神直直盯着那块新制的牌位。
也就是宣采薇祖母的牌位。
三个月的时间,已让大部分人渐渐适应了宣采薇祖母的死讯。
因为宣采薇昏迷,她缺席了之后所有的过程。
她没有替祖母守过灵。
她没有替祖母哭过丧。
她没有为祖母送过葬。
甚至……
她连一次孝服都没能穿上。
宣采薇看着黑漆漆的牌位上写着的名讳,只觉眼疼得厉害。
她似乎想起了幼时祖母怕她受凉,抱着她给她取暖的样子,也似乎想起了祖母见她喜欢下棋,明明自己不喜欢,还是陪着她一起看棋谱的样子,还似乎想起了最后见祖母的那一回,祖母说想看她穿祖母为她选的新衣裳……
然而,直至祖母闭眼,都没能见到宣采薇穿她选的新衣裳。
宣采薇的母亲平素威严,对宣采薇的关爱不像平常母亲,更像是一位严师,宣采薇敬她,爱她,却也畏惧她。
可宣采薇的祖母却是一直把宣采薇当孩子一般疼宠,待在祖母身边,是宣采薇在镇国公府里最放松的时候。
但如今,祖母逝去了。
她却什么都没能替祖母做。
宣采薇的悔恨,蛰伏了三个月终于爆发了。
过了一会,宣采薇让身后的香栀和香素先出去,说想自己一个人同祖母待一会。
香栀香素眼里虽有担心,但也听话出了门。
听到身后响起的关门声。
宣采薇包在眼里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的哭着。
像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一个人默默缩在角落里。
然而,她却再也等不到那个会给她糖的人了。
宣采薇也不知哭了多久,之后她微微抬眸,红红的眼睛看向祖母的牌位。
脸上带着几分懊恼和歉意。
声音哽咽到断断续续。
“祖…母,采薇本来不想哭的,不想让您担心采薇。”
“可是,采薇没能忍住。”
“对不起,祖母,采薇没能送您最后一程。”
抽抽搭搭的声音,压抑的很小声,宣采薇也不想让门口的两个小丫鬟担心。
之后,便是长久的无声哭泣。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宣采薇终是稍稍止住,想拿手帕擦一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手帕。
宣采薇一顿,垂眸看向自己今日的白袖。
不如拿袖子擦一擦,可不能让香栀她们担心才是。
正当宣采薇准备拿袖子擦时,余光却忽地瞥向自己的右后方的蒲团。
上面静静躺着一方手帕。
宣采薇一愣。
方才…好像没见着这方手帕?
宣采薇疑惑时,却不知头顶上的瓦片,被轻轻盖上了一块。
第086章
宣采薇想了想; 以为是方才香栀给她留下的,宣采薇从蒲团上拿起这方手帕; 擦了擦眼角的泪,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暗道到底还是让这丫鬟担心了。
接着她便朝着右边的案桌走去。
宣采薇这一进去; 便是许久许久。
到日上三竿之时,另有一个不速之客前来。
是这些时日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的宣静姝。
宣静姝那日没能等到宣大夫人的消息,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又不可能跑去质问宣大夫人为何没给她传递消息; 她只能等。
而在等待之时; 宣静姝思来想去,也只有近日府里的传闻,能让宣采薇生她的气。
后来; 宣静姝将宣采薇送给她的香寒召了过来; 仔细盘问; 才得知这名为香寒的丫鬟,竟然当着宣采薇的面,说了她有可能在宣采薇死后成为嫡女的事,甚至因此还想拍她的马屁,来她的院子。
虽然印象里; 宣采薇并不像是个容易动怒的人; 但当着她面爬院子,想来宣采薇也丢不起这个人。
估摸着,宣采薇便是嫡女和香寒的事; 迁怒于她。
宣静姝想明白了原因,心下稍安,直接将香寒送到了管事嬷嬷那里,只道香寒心大,她的小院亦然容不了。
宣静姝这一做法,也算是一箭双雕。
这一来,惩治了香寒,算是表明了她的态度,也就是做给宣采薇看。
二来,说是香寒心大,影射地却是嫡女一事,她把“心大”的香寒剔出了自己的院子,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意思是在说,她不是心大之人,对嫡女之位没有肖想。
宣采薇到底有点脑子,想来该是明了她的意思。
然而宣静姝这一等,便是等了大半个月。
这半个月中,宣采薇甚至连平素都没怎么说过几句话的小堂妹都见了,就是不见她。
这才让宣静姝真正有些急了。
而且,她过往这些年,本就是靠着宣采薇,才在镇国公府有了立足之地。
捧高踩低,高门大户皆有之。
宣采薇对宣静姝的关心一淡,好些下人对宣静姝就不怎么上心了。
多年没感受过的区别对待,让宣静姝忽地意识到镌刻在骨子的嫡庶分别。
她不想永远只当个受人白眼的庶女,嫁的也是小门小户的穷酸儒生或是跟她一样的庶子。
她宣静姝一身才华,本该荣显于人前,而不是藏在这暗无天日的后院。
所以,她得学会忍耐。
她都忍了十几年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会。
宣静姝这半个月,便是如此劝慰自己忍着,等着。
中间宣静姝有想过找“月叔叔”或是姚擎帮忙,但现在宣采薇刚醒。
宣静姝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宜打草惊蛇。
只是等了半个月,饶是宣静姝能忍,也耐不住寻思,宣采薇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以今日好不容易打听着消息,说宣采薇来了祠堂。
宣静姝赶忙追了过来,想堵着宣采薇,当面打探下情况。
然而,就在宣静姝提着她同样发白的素服裙摆,准备往祠堂里去时。
侯在门口的香栀和香素,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同时伸手,拦住了想往里走的宣静姝。
宣静姝心里有火,但碍于一贯装柔弱,只得软着声音同香栀和香素道。
“静姝不过是想进祠堂看看祖母,香栀你二人作何拦我?”
宣静姝不认识香素,倒是认识香栀,所以直接点的是香栀的名。
恰巧,香栀这人所有的怜惜之心,全都给了自家被病弱折磨了十余年的小姐,对一脸可怜模样的宣静姝是半点激不起怜惜。
况且,自家小姐现在明显不待见宣静姝。
小姐不待见的人,就是她香栀不待见的人。
香栀一个好脸色都没给宣静姝,冷着声道。
“小姐吩咐,在她进入祠堂后,除了长辈外,其余人都不让进。”
这是宣采薇临出门时便吩咐的,香栀记得清清楚楚。
香栀刚一说完,香素又有些呆头呆脑地在一旁补充。
“四小姐是小姐的庶妹,并不是长辈,依照规矩,我们不能放四小姐进去。”
两个人一唱一和,堵的宣静姝是哑口无言。
她还没大逆不道说是宣采薇的长辈。
宣静姝手里绞着手帕,小嘴抿成一条曲线,不知道地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至少,真正看守祠堂的两个下人脸上已然有几分动容。
但这看在香栀和香素眼里,宣静姝更是不招二人待见。
在她二人看来,宣静姝如今的行径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庶女在嫡女面前本就不值一提。
再说,她家小姐也不是故意针对她,小姐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有其深意。
饶香栀以往还觉得宣静姝是个玲珑剔透人儿,比她能懂小姐的意思。
而现在她都明白小姐这么做有她的道理,宣静姝却只在乎自己受没受委屈,还做出这幅样子博取同情。
香栀心里“啐”了一口,暗道难怪小姐不待见四小姐,这四小姐着实有些膈应人。
香栀对宣静姝的印象持续下降中,所以等到宣静姝柔柔弱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想让她帮帮忙,进去通传一声时,香栀依旧铁面如包公。
宣静姝见香栀油盐不进,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退在一边,像个受气包一样,眼巴巴地看着祠堂的方向。
也不知宣静姝是不是故意,她站在了离祠堂不远的路口位置。
这个位置极为巧妙,四面八方经过祠堂的人都能看到宣静姝。
瞧着偶尔路过的下人,看向宣静姝的眼神时不时透着几丝可怜同情。
香栀这才后知后觉,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想让宣静姝挪个位置。
只是,香栀刚想动,身后的香素扯了扯她的袖子,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用只有两人能看到的口型,同香栀道。
“切勿中计。”
虽然香素声音有些呆呆地,但却莫名带着几分说服力。
香栀果然没有再动。
而一旁等着香栀上来找事的宣静姝眸子里倒是划过几分失望。
因着身份和自小生长的环境,宣静姝由来皆擅长化劣势为优势,眼下看似她被宣采薇压制欺负,但实际上舆论同情到底在她这边,这日子久了,宣采薇飞扬跋扈之名也就会渐渐传播开来。
虽然,同宣采薇和好,对她利益最大,但若是宣采薇真要同她老死不相往来,她也得想着后路安排才是。
方才她站在离祠堂不远的路口处,一来自然是让更多的人看到她被“欺负”,宣扬宣采薇的跋扈傲慢名声。
二来,便是激怒冲动的香栀,好坐实这个名声。
毕竟,连一个丫鬟都如此无礼傲慢,更别说主人家的气焰该有多嚣张了。
可惜,她这第二个计划,被那个叫香素的丫鬟破坏了。
一时,宣静姝看了眼神有些呆呆的香素一眼,眸子划过几分疑惑。
然外间种种,皆不能影响宣采薇分毫。
她这一进去,便是从白日呆到了日头西落。
中间愣是连一粒米未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