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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周氏反应过来,气得脸色涨红,她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八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金小楼,竟敢烧她的柳条,“小蹄子,你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金小楼的眸子在闪烁的火光中分外的明亮,她昂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周氏,那样坚定又不屈的目光,竟看得周氏心里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突。
“三舅母身怀有孕,可饿不得,大舅母难不成是生怕来年三舅母生下儿子,威胁到大哥的地位,刻意刁难我磨蹭时间,要饿坏了三舅母?”
金小楼一席话说完,周氏只觉浑身发冷,真是活见了鬼了,这些个话怎么可能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
却也连忙向外看,生怕金小楼这话被旁人听到了。
前些日子柳氏诊出有孕,老太太又去庙里问了和尚,断定是个男胎。金家人口虽多,到金小楼这一代,男丁却单薄得只有一个,也就是周氏所出的金大成。
这对金家来说是坏事,可对周氏来说却是好事,因此,柳氏一有男胎的消息传出来,第一个不舒服的就是周氏。
老太太是从媳妇过来的,自然知晓周氏的心思,明里暗里的告诫过周氏好多次,若金小楼的话被老太太听到了,周氏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或者是盼着饿得三舅母营养不良,停了胎,甚至是难产而亡……”
“够了!闭上臭嘴,快做你的饭吧!”周氏听金小楼越说越过分,脸色都变了,一声厉呵断了她的话,慌忙转身离开了柴房。
待周氏一出门,金小楼脸色一瞬暗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生了火,煮了一大锅清汤稀饭,又炒了一盘蒜蓉丝瓜。
唯一一个鸡蛋在白水里滚熟了,仔仔细细的剥了壳放进三舅母柳氏的粥碗里,这是柳氏有孕以来的惯例。
金小楼先喝了一碗米粥填了肚子后,再把晚饭端了出去。
一张老旧的八仙桌,上方坐了金老太太吴氏,左右两边是金磊金顺和独苗金大成,三舅金寿和柳氏一起坐在下首。
金家的媳妇和女儿都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只能端了碗在桌旁站着。
柳氏身怀有孕,是个例外。
“这粥是越来越稀了,我看呐,你们就是想饿死我儿子。”柳氏两口吃完鸡蛋,看着清汤寡水没了胃口,把碗一放,委委屈屈的撂下了话。
吴氏刚抬起眼皮子看向金小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周氏抢先道:“我刚刚路过柴房,见小楼鬼鬼祟祟的端着玉燕的粥碗,此刻想来,多半是小楼嫉妒玉燕有鸡蛋吃,偷吃了玉燕的粥,恐怕还冲粥碗里吐了口水!”
话音刚落,柳氏便将碗一掀,站起来一个巴掌扇在了金小楼脸上。
这突如其来重重的一下,打得金小楼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就栽倒在了门槛上……
第四章 金麟儿岂是池中物
周氏忍不住好笑,心中畅快极了。
这小蹄子,煮饭时竟还敢给自己脸色看,真不知是谁给她胆子。
周氏知道那柳玉燕顿顿的清粥,早就喝厌烦了,听到自己的挑唆,必定不会去辨别真假,金小楼她不过是一个出气筒而已,借机发一通脾气,消消火。
往常家里有谁不顺心,皆是找金小楼的晦气。
“小楼也不用吃饭了,她的粥倒了喂猪去。”吴氏横了横眼,从怀里摸出一包猪肉干,这风干了的猪肉干是上个月吴氏生辰,金磊特意去县城里买回来孝敬她的。
吴氏扯下来一大块,递给柳玉燕:“吃了吧,饿着肚子我的孙儿怎么长得好?”
柳玉燕咧嘴一笑,欢欢喜喜的接过了,当着大伙儿的面就吃了起来。
一家子人都是好久没吃肉的了,一个个看得眼红心馋。
只有黄桂枝还想着倒在地上的金小楼,赶紧放下碗筷去将她扶回自己房间。
金小楼再醒过来时,看到的是初初穿越过来时的那间土屋。
这是大嫂黄桂枝的卧房,当时金小楼突然生产,她自己的屋子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黄桂枝心善,接了金小楼在自己床榻上生产,又自己洗净了满床的血污,还因此受了金家人不少的嘲讽。
黄桂枝的丈夫金大成甚至还差点对其大打出手,他嫌金小楼晦气!
金小楼刚半撑起身子坐起来,黄桂枝就端来一碗糖水。
“小楼,来,快把这糖水喝了,你刚刚生产完,气血虚,要补补。”
黄桂枝扶着金小楼,拿起勺子吹了吹热气,一勺一勺的往金小楼口中喂去。
金小楼知道,在这种地方,冰糖比白银还奢侈,这只怕是黄桂枝用家底换来的。
整个家里,只有桂枝,还保持着一份善良。
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回报的。
金小楼捏紧了拳头,她的脸颊微微肿了起来,可以想象柳氏用了多大的力气。不过金小楼心里并不生气,因为她知道,这一巴掌她会很快向柳氏讨回来!
她不再是曾经那个逆来顺受,不敢言语的金小楼了。
金小楼喝完了糖水,握住了黄桂枝的手:“谢谢你,大嫂。”
黄桂枝冲金小楼一笑,嗓音柔柔软软:“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说着,转身将碗一放,从身后的被褥中间抱出来一个棉布包裹着的小婴孩来。
这还是金小楼自生产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金小楼手有些颤抖的接过婴孩,虽然是最粗糙的棉布,棉布上甚至还打着补丁,但黄桂枝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金小楼抱着孩子,只觉得这种感觉很神奇,这孩子按理说不是她的,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更没经历过十月怀胎,可手一触碰到那小小的婴孩,看着怀里的孩子像一团糯米圆子一般,白白嫩嫩的,咿咿呀呀间,一双又明又亮的眸子黑峻峻的望着金小楼。
金小楼的心一下就化开了。
就像是白白的雪放在了手心上,温开成了最纯净的水。
金小楼只一瞬就打定好了主意,一定要将这个孩子好好养大,也算是替死去的金小楼尽一份心意。
“小楼好福气,是个男孩呢。”桂枝掖了掖孩子的被脚,“可想好了叫什么名字?”
金小楼眸光一闪:“就叫金鳞儿吧。”
“鳞儿?”黄桂枝有些不解。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我的孩儿,我一定要让他与凡人不同!”金小楼说这话时目光坚定,周身散发着一股子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势。
黄桂枝读过些书,却从未听说过这句话,乍听之下,只觉得不同凡响,心里暗暗觉得小楼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两人正说话间,金鳞儿小嘴一憋,呜咽一声,扯开了喉咙哭了起来。
“许是饿了!”黄桂枝看向金小楼,“自打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奶。”
吃奶……金小楼有点头疼……
半遮半掩,面红耳赤的撩开了衣服,可金鳞儿吃了半天,一点奶也没有吸出来。
也是,这金小楼怀孕时也是常常吃不上饭的,哪里有营养长奶水出来。
可孩子不吃也不是个办法呀,正发愁,院子里柳氏不高兴了,阴阳怪气道:“真当自己是官少爷了?扯着嗓门这是哭给你那见不着面的爹听呢?”
金小楼还未说话,门吱呀一声打开,金大成从外边走了进来。
金小楼的衣襟还敞开着,这人径直走进来,竟也毫不避讳,目光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往自己的胸前扫来……
第五章 喂舅舅们吃馊猪食
金小楼心里头一阵恶心,谢过了桂枝,抱起鳞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屋内。
怀里的孩子一个劲的哭个不停,还好猪圈离得远,在院子的另一头,金家的人也听不见,等到半夜,家家灭了灯烛,月光朦胧下,只剩金小楼抱着一个哭得恹恹的孩子。
孩子是哭累了,哭不动了,可他的肚子始终是饿着的。
金小楼怕饿坏了鳞儿,只是这茅草屋内翻来找去也找不出一点吃食。
没有办法,金小楼一狠心,重重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鲜血递进鳞儿的嘴里。
抽噎着的孩子一碰到手指,小嘴一含,就酣畅的吮吸起来。
都说十指连心,金小楼此刻算是领会到了,那钻心的痛几乎忍无可忍,可看着孩子一点点慢慢安详起来的面容,心里头又暖烘烘的,再痛都值得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沉沉睡了过去。
今夜,也是他们两个,初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夜晚。
……
第二天金小楼是被周氏给喊起来的。
“懒骨头,生了孩子就当太太了?鸡圈扫了吗?猪食做了吗?你舅舅们可都等着吃早饭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耽搁了去地里,小心你的皮子!”
金小楼揉了揉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古代又没有钟,金小楼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不过看模样应该不到五点。
她刚一动,怀里的孩子又跟着醒了,嘴一张,金小楼本以为又要哭起来,哪知这孩子竟格外的懂事,张了张小嘴,咕噜两声,只是一个劲的睁大着眼睛望着金小楼。
金小楼亲了亲鳞儿的额头,鳞儿咯叽一下,竟笑了起来。
刚刚出生的孩子,竟然会笑,金小楼自己也惊到了,看来她这个儿子果然不是凡人。
用棉布做了个布背篼,金小楼把鳞儿背在背上,拿了扫帚去扫鸡圈。
路过周氏时,她一脸诚恳的向周氏道:“大舅母放心,我这就去扫鸡圈,扫完鸡圈就去做猪食给舅舅们饭吃!”
周氏点点头,看着金小楼又回到从前唯命是从的模样,心里舒畅,可又觉着这话听着总感觉怪怪的。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天刚蒙蒙亮,柴房里已冒出袅袅炊烟。
金家的男人围坐在院子里,见金小楼端着热气腾腾的饭盆往这边走来。
往日里早饭一般便是一盆干饭,外加两碟小菜。近来饥荒连连,粮食稀少,金家一家只有早上可以吃上一顿干饭,而那两碟小菜,无外乎便是豆角丝瓜之类自家种出来的。
而今日,待金小楼将饭盆端上桌,金顺掀开的刹那,金老太太吴氏勃然大怒。
那一盆子糟穰穰的糠咽菜竟是馊水煮的糠壳和猪草。
“这是什么东西,也敢往桌面上端?”吴氏还未说话,周氏杏眼一瞪,率先开了口。
“这是猪食呀。”金小楼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看着周氏,“大舅母,不是你让我煮了猪食来给舅舅们吃的吗?”
金小楼向来老实愚钝,此刻又说得一脸无辜,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她是在说谎。便连周氏一口气噎在胸口,也只是气金小楼蠢笨如猪。
只是不待周氏辩解,吴氏已重重将碗撂下:“她蠢你也跟着犯傻吗?周庆霞,这个家你就是这样当的?家里的男人连顿像样的早饭都吃不上,还怎么干活。”
话说着将饭盆的盖子一盖,横了一眼气得面红耳赤的周氏:“今日这饭也不必吃了,往后一个月就由你来做早饭,要知道我们金家可不养闲人,任谁都一样,你也好好学学规矩!”
这一晌话说得周氏颜面全无,她都是有了媳妇的人了,如今却在媳妇面前,被自己婆婆驳了面子,心里头窝起八丈的火。
可毕竟那是一家之主,再有火也不能冲老太太发,只能狠狠的盯着金小楼。
金小楼仍旧一副装傻充楞的模样,还大喇喇的冲周氏一笑,随即开口道:“不过,我也觉得奇怪,大舅母怎么会令我煮了猪食来给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