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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起她便又昏睡过去,艰难、痛苦,却默默的忍受着对抗着。等待这折磨结束。
这也是有意义的,梅伊想。只要这磨难结束了她便能获得恒久的生命。不再受人类生老病死的拘束。他们会有无穷尽的时间在一起。就算米夏会因此憎恨他也没关系。终有一天当人间她眷恋的一切都逝去,她便不会再执着于人类本身。那个时候她必然就能理解和接受他了。
第二天的黎明依旧在阴雨中到来。
米夏茫然的睁开眼睛,她的视线从天棚转到窗户,再到窗外茫茫的雨幕。她脑中空白一片,她试着动了动,感到四肢疲软无力,全身的骨头像被拆开又重装般松散。
“想吃些什么吗?”
听到这声音意识才重回她的脑海。她记起前一天是礼拜日,她接梅伊回家了。
米夏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疲倦感让她力不从心。她总觉得身体有那个地方不一样了,私密之处令人羞愧的敏感着,衣料的摩擦都能让她短暂的脱力。米夏咬着嘴唇靠在床头上,竭力让自己看上去一如往常。
——她已经24岁,虽不曾经历过,可该有的常识并不欠缺。生理上的冲动没什么可避讳的,她早已到了年纪。她只是疑惑为什么会在身体这么虚弱的时候到来。
梅伊伸手来探她的额头,那滚烫又略带粗糙的触感令她颤抖。靠近时他身上的气息过于好闻了,米夏感到心猿意马。
她抬手挡了一下,尽量避免对上梅伊的眼睛。说道,“已经不要紧了。本来只是想稍微休息会儿,谁知就睡过去了。”她望着外面的天色略感到疑惑,“天还没黑吗?”
梅伊便告诉她,“你睡了一整天,现在已经是礼拜二早上了。”
米夏怔愣了一会儿。梅伊又说,“昨天你又发烧了,一整天昏睡不醒……现在还难受吗?”
米夏说:“……我还没有请假。”
“不要管工作的事了——还是你认为我根本就养不起你?你把我当什么了?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孩子吗?”他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的看看我。就算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也比你更有能力养活我们两个。”
那一叠声如海浪拍击,又像琴弦拨动,嗡嗡的从耳边传进心底。沙哑低沉得像一种折磨。米夏忙打断他,“我饿了……能去厨房帮我做点吃的吗?”
梅伊凝目望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离开了房间。
米夏便起床洗漱和穿衣,冷水拍打在身上微微令她醒神。那令人尴尬的燥热很快便褪去。擦脸的时候她从水中倒影注意到脖颈上的红点,她抬手摸了摸,微微有些失神。片刻后她小心的拉开衣服看向自己胸前。
“你下床了?”
梅伊的声音令她惊了一跳。随即她又感到羞愧,为自己不着调的猜疑。
她回头说:“你先出去会儿,我换好衣服自己去厨房吃。”
可梅伊已经端了桌子进来,“今天你得休息,赶紧过来躺下。”
食物的芳香令米夏感到饥饿,她咽了口唾沫,说:“很香……”又疑惑道,“哪里来得床桌?”
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多么多余——她身旁跟着无所不能的小魔鬼,他甚至可以把贝壳变作珍珠,将木头变作桌椅有什么难的?她笑道:“你真厉害啊。”或者该说他方便好用?
梅伊就骄傲的,“那当然。”
她便顺从的坐回床上去,梅伊拿勺子盛汤喂她,先用嘴唇去试温。他眸光专注,就像恩爱的夫妻为彼此做的。米夏感到别扭,可还是张嘴接了。她从他手上接过哨子,“我还没病到需要人喂的地步。”梅伊就说,“是我自己想喂你。”他轻轻的抿唇。
不知是不是错觉,米夏总觉得这一天梅伊的举止过于亲密暧昧了……简直就像似有若无的撩拨。
这孩子似乎在学校里学了些很不妙的东西。
米夏心不在焉的吃着东西。过了一会儿她又想,也许是她太敏感了——刚刚身体的冲动,让她对某方面的事过于在意了。
想到这里她便又烦闷起来,美味的食物一时也变得难以下咽了。
她就拨弄着汤菜问梅伊,“你想不想离开拜占庭?”
梅伊就问:“为什么?”
米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据实相告,“拜占庭可能要卷入一场战争。我既不希望你成为被杀的一方,也不希望你成为杀人的一方。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到战争波及不到的地方去。”
梅伊沉默着,米夏抬头望他,等着他的答案。
好一会儿之后梅伊才说,“我们才刚来到拜占庭,而且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米夏,之前你让我去上学,我去了。很费力的才适应了学校,交到了朋友。就当我开始喜欢上这一切时,你又要我放弃一切离开这里?”
米夏说:“我也是有理由的。”
“是啊,你有理由。”梅伊垂眸说道,“可那也只是你的理由罢了。因为你不希望我做你不喜欢的事,就要让我放弃很多我喜欢的东西。米夏,你是不是太霸道了?”
米夏说:“换一个地方,你也可以上学,可以交到朋友……”
“可是这不是我已经得到的吗?为什么非要重新开始?”
米夏说:“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吗?”
梅伊沉默了许久,才抬眸望向她。他笑着,眼眸里却全是悲伤,“好啊……只要这是你希望的。”
他起身要走,米夏不由自主就拉住了他的衣袖,“梅伊……”
他回过头,米夏便向他保证,“我保证会找到比拜占庭还好的地方。”
“都无所谓。只是不要再问我为你做过什么了,”他温柔的微笑着,轻声说,“就算我一次次压抑着着自己的愿望顺从你,你也不会记得。反正下一次我也还是会顺从你。因为我爱你,而你不爱我。”
米夏只感觉心中无法言说的难受。她确实强迫他改变了很多,因为她固执的相信梅伊的记忆延续在他的生命中,纵然他是魔王,只要那段过往还在,梅伊便也还在。她想要唤醒他身体里梅伊的人格。
她不愿回应魔王的爱,因为她真的不爱他——她为什么要去爱魔王,连魔王究竟是什么她都并不真的明白。她怜惜魔王,只因为她相信他同时也是梅伊。可魔王分明就不肯承认梅伊的存在。就算这样他也还是一次次听从她的意愿。
米夏也知道他必定会顺从——如果他真的爱她。
当她第一次利用魔王的爱慕时她就已然明白,迟早她会为此遭到报应的。这世上没有任何敢跟魔鬼做买卖却无需付出代价的。
米夏并不后悔。她只是感到茫然无措。她这一生必定要和梅伊一起渡过,她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可她拿不出他想要的东西。
因为她不爱他。
中午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这天下午米夏便去佩特罗拉将军的府邸请假——也顺便辞职。
既然法兰克的大使已离开了,府上应该不再那么需要会说拉丁语的厨娘了。她本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侍女长却并没有很快的答应,她说:“府上明天要举办宴会,有很重要的客人要来。所有的人都为此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你不但旷工,还要辞职?”
米夏只能再三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之前生病了——也不是马上就走,我会做完这一阵子。等宴会结束,府上找到新的厨娘再离开。”
侍女长这才平息怒火。府上确实很忙碌,转眼就有三处在摇铃找她。她很快便急匆匆的去回话。米夏便去厨房里帮忙。
厨师长很难得的没有抓到她就开始八卦,这次他看到她就开始派活。
米夏才挽起袖子开始削莴苣,外间便有人传话找她。她出门便看到佩特罗拉将军站在外面,高大的背影浸润在阳光里。他脊背笔挺仿佛不可折曲,这气质总是让米夏想起雷罗曼诺来。他们都是黑铁一样坚硬的男人,明明最欠缺温柔的特质,却又那么的让人感到安稳和宁静。
她揽裙向他行礼,轻松提醒,“将军阁下。”
佩特罗拉回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先问到:“身体怎么样?”
米夏说:“已经康复了。”
佩特罗拉将军又问,“这两天有好好的吃饭吗?”
米夏不知所以然,“是的。”
佩特罗拉将军沉默了一会儿,他对这现状也是尴尬的。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问道:“你要辞职,是家里遇上什么事了吗?如果遇上什么麻烦,请尽管告诉我。我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这样的话无论何时听到都会感到温暖。可米夏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麻烦,我想要回东方去。原本就只是路过拜占庭,没打算久留的。”
“这样啊……”佩特罗拉将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在翡冷翠,你原本是个面包师?”
米夏说:“是。”
“那便帮我烤几炉面包吧。”他说,“明天的宴会上我想让客人尝一尝。”
59chapter 59
这一日天色依旧阴晦;大雾笼罩在山与海之间。刚起床时那雾浓稠得仿佛可以伸手推开;两步之外便看不清人影。
雷罗曼诺打开窗子。他住的地方临街;是拜占庭最繁华的集市。他的楼下便是店铺,这个时候还没有开门,临街摆摊的水果商贩也还没开始叫卖。大雾仿佛将时间也凝固了;四下里静悄悄的。
佐伊练剑回来;进屋喊他去吃早饭;见他在看雾;便说:“这天气真是讨厌,总觉得会被偷走很多东西似的。”
雷并不答他的话。他从来不明白被偷窃有多么令人厌恶,大概因为他这一生真正渴求的东西他从来没有留住过;而其他的东西则充裕得纵然被偷窃也不会察觉。
他只问佐伊:“今天有些什么安排?”
佐伊说:“中午有一场宴会,没旁的了。”
雷说:“你替我去向佩特罗拉将军道歉;中午的宴会我不能去参加了。”
佐伊感到疑惑——他能看出雷很排斥佩特罗拉将军,但他追随雷多年,很清楚雷不是个这么情绪化或者说敏感的人。你瞧法兰克皇帝有多么恨他,他还不是每次都衣着整齐、脊背j□j的去觐见他,让原本就嫉恨他的皇帝陛下难受得三天睡不好觉?朱利安诺得到的也是同样的待遇,哪管他再威胁炫耀,雷还是该拔刀就拔刀,该砍人就砍人。
他天生就是有能让他厌恶的人比他更难受的本事。因为不喜欢佩特罗拉将军就不出席他该出席的宴会?雷不是这种性格。
佐伊正想询问理由,便听雷补充道:“阿卜杜拉给我回信了,一会儿我要去见他。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得提前回去了。”
阿卜杜拉预言了灾难的到来,他为阻止事态恶化而前往教皇国。可惜这贫穷的清教徒在东方被尊称为圣人,却没有足够的财富打通梵蒂冈的门路。他没能见到马塞三世,灾难便降临了。宗教大会的时候他来到亚琛,指点雷前往以撒寻找答案。
雷来到拜占庭时,阿卜杜拉也回到东方筹集抑制黑死病扩散的药剂。他们两个人在拜占庭碰面,显然是有了什么进展。
佐伊便站直行礼道,“是。”
大雾一直到中午还没有完全散去。阴云覆盖着天空,海面上灰蒙蒙一片。到处都潮湿并且粘腻。
盲人牧师坐在雷的身旁,手里捧着鲜榨的甘蔗汁。那金属的杯皿外有水滴凝聚,正缓慢的顺着他的手指滑落下来。从雷开始向他讲述恶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