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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看着安康身上打着几个补丁,又明显短一截的棉袄,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暗叹,靠卖柴挣钱,养家糊口,实在是太辛苦了!
没等罗氏说话,安健急切地道:“娘,明天我和大哥一起去,多卖点柴,就能给娘买块布,做新衣服。”
“娘你好久没做新衣服了。”安康也跟着道。
“娘有衣服穿,不用做新衣服,到是你们兄弟俩该做件棉衣了。”罗氏心中一阵酸楚,扯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明天,娘和你一起去,栓子就留在家里照顾喜儿。”
“娘,您忘了,明儿您要去大婆婆家帮着做豆腐。”安康提醒她道。
“哎哟,差点给忘了。”罗氏轻拍了几下额头,犹豫片刻,“那你们明天路上要小心点,早去早回。”
安健笑道:“娘,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您就放心吧。”
母慈子孝的场面,让安然再一次感受到亲情的可贵和温暖,眸光流转,唇角微抿,露出浅浅的笑容,在那一世,她已经没有亲人,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这一世,她重新拥有了慈祥的母亲,还多了两个懂事的哥哥,她定会好好珍惜这一切,代替那个早逝的女孩活下去,从此以后,她就是喜儿。
冬天寒冷,也黑得早,晚上没办法做事,为节省灯油和柴火,一家人洗洗就上床睡觉了。安然和罗氏共用一床被子,安康兄弟盖一床被子。
白天睡得太多,安然有些睡不着,听到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缓缓睁开双眼,侧转身子,借着窗外映进来的雪光,静静地凝视着罗氏眼角边的细纹。
这些天,安然一直没见过罗氏的丈夫,也没听安康和安健提及过,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外出打工没有回来,因为怕露馅,所以也没敢多问。不过不管情况是怎样的,从日子过得如此清贫就可以得知他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人,要改变家里的现况,只能靠自己。
安然微微蹙眉,要怎么做呢?
在农家,做种植业是最方便的,可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要靠种东西赚钱,不容易。更何况,她学的不是农学专业,对种田不熟悉,让她去种田,还不如让她种草药。
草药!
安然眼中一亮,几乎要兴奋地坐起来。没有现代文明的破坏,古代野外的药草应该非常丰富,种药一事可以慢慢来,先去山上采药卖,是个不错的赚钱方法。说不定用不着去深山老林,就能找到好药材。人吃五谷生百病,卖药一定能赚到钱。
想到了赚钱的法子,安然安心地闭上眼睛睡觉,梦中的山上遍地都是药草。
次日,安然醒来时,罗氏早已经起床,而安康和安健也怀揣着几个荞麦饼,挑柴进城了。
没有安健帮忙,安然费了很长时间才把衣服穿好,刚从床上爬下来,罗氏就提着装火丝的铁桶走了进来。
“喜儿起来了。”罗氏把火丝倒进炭盆里,见安然往外面走,“外面冷,你在房里呆着烤火,娘打水进来给你洗脸。”
“我要上茅房。”安然着急地道。她是被尿给憋醒来的,要不是天气太冷,怕冻病,早就穿着夹衣去小解了。
罗氏看着安然小跑着出去了,噗哧笑出了声,把火弄好,也跟着出门去了灶房。
等安然一身轻松地回到房里,罗氏已倒来了给她洗脸的热水。罗氏利落地帮安然洗了脸梳了头,转身去灶房端来热在灶上的瘦肉粥和鸡蛋。
“娘,我病好了,不用再吃鸡蛋了,存着换钱。”安然乖巧地道。
罗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赞道:“娘的乖女,当真是长大懂事了。好好,把鸡蛋都存着换钱,给喜儿买嫁妆。”
安然哭笑不得,怎么扯到买嫁妆上去了?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喊道:“柱子他娘,柱子他娘。”
“来了来了。”罗氏边应声,边出去开门,“是谁啊?”
☆、第三章 村妇闲话
安然对来的是谁并不在意,专心吃早饭。刚把鸡蛋壳剥掉,罗氏就和一个年纪稍年长于她的妇人走了进来。
“哟,喜儿在家呢。”妇人道。
“她病才好,我拘着不让她出门。”罗氏笑道。
“是该拘着了,这么大的孩子,该帮着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了,你别让喜儿跟着赵秋云家那几个疯丫头玩,让她来我家跟着春枝做针线。帕子要是绣得好,在范货郎那里一块帕子能换一文钱。”那妇人道。
“我家喜儿还小。”乡下的村妇懂得都是简单的女红,象罗氏这种能描会画是少数,罗氏的手艺在村里更是数一数二,那妇人的话外之意,罗氏非常清楚,只是她并不打算教外人。
“不小了,我记得喜儿是十月初生的吧,过了年,可就是吃九岁上的饭了,我家春枝五岁就知道打络子挣钱了。”妇人骄傲地道。
“我去拿花样子给你。”罗氏不愿跟妇人多说,花样子送人,她不在意,但手艺,她不打算教人。
妇人脸上闪过一抹恼意,在安然对面坐下,看到她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蛋,目光微转,挺直身子,伸长脖子盯着碗里的粥,“喜儿啊,这粥里放了什么?”
安然把鸡蛋嚼碎咽下去,喝了一口粥,冷淡地道:“肉。”
妇人咽了咽口水,嘿嘿笑了两声,道:“早上起得早,这会子有点饿了。”
安然听而不闻,神色未变,饿了回家吃去,谁家有多余的口粮养外人,优雅地咬了一口鸡蛋。
那妇人见安然不接话,脸色阴沉了几分,眼珠子转了转,直接道:“喜儿去盛碗粥来给伯娘吃。”
“伯娘也生病了吗?”安然初来乍到,这个家的情况还没摸清,听妇人自称伯娘,不好贸然出言顶撞,耐着性子和她虚与委蛇。
妇人不悦地道:“没有。”
“伯娘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喝喜儿喝的粥呢?我大哥二哥都没喝呢。”安然心中已恼,脸上半点不露,佯装天真地问道。
妇人语噎,正要说什么,罗氏已走了进来,“葵花嫂子,这是你要的花样子。”
妇人没想到罗氏动作这么快,没能喝到粥,遗憾地啧了啧嘴,道:“这花样子瞧着就喜气。”
“葵花嫂子,喜欢就好。我这事多,就不留嫂子说话了。”罗氏进门前已听到葵花和安然的对话,婉言下逐客令。
“我家也一堆事等着我忙活呢。”葵花边说边起身往外走。
罗氏送她出去,刚一出门,葵花就道:“柱子他娘,不是我说你,你可不止喜儿这一个闺女,吃个早饭又是瘦肉粥又是鸡蛋的,可要花不少的银子,你家柱子这么大了,你要多存点钱,日后好给柱子说媳妇。这一穷二白的,谁家肯把闺女嫁进来?”
安然闻言,脸色微沉,眸底露出一丝戾色。
罗氏没有接她的话,“下雪路上滑,葵花嫂子慢走。”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爱听,可是柱子他娘,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喜儿这么大了,你不让她学针钱,不让她打猪草,拾麦穗,养在家里白吃饭。她又不是儿子,可以给你养老送终,你就是对她再好,将来她也是要嫁人的,她终归是别人家的人。俗话说女儿都是赔钱货,泼出去的水,你对……”
声音渐去渐远,安然听不清楚,也不想听,反正那个葵花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勾唇冷冷地一笑。
罗氏送走葵花,回房见安然脸色不太好,道:“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不要这么重,闲话莫听。”
“我没有。”安然在现代早已经养成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是有意露出恼意试探罗氏,想知道她对女儿受了委屈是什么样的态度。
“还说没有呢,瞧瞧你那嘴,噘得都能挂油瓶子了。”罗氏白了安然一眼,“你这个傻丫头,你娘又不是蠢子,还能听旁人的混帐话虐待我自己的亲闺女不成?闺女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疼还疼不够呢。”
安然低头不语。
罗氏见状,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把鸡蛋壳扫到碗里,道:“你爹常说,这儿子是养在家里的,打得粗才能撑得起门户,闺女是要出门的,在家里就这十来年,可不能亏待。自家的闺女自家不疼爱,还能指望别家来疼爱?只有自家把闺女养得精细,婆家人才会珍惜。自家把闺女养得糙,婆家人还不往死了作践啊?”
安然轻轻挑眉,这番话与现代那个穷养儿子,富养女到是异曲同工。
“粥里放肉又怎么了?吃个鸡蛋又怎么了?”罗氏轻哼一声,“等你爹爹解甲归田,你大哥二哥有了出息,我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到时候我们喜儿天天吃肉,天天吃鸡蛋。”
安然恍然大悟,原来家里这么穷,不是她爹的能力不行,而是她爹根本就没往家里挣钱,这古代当兵的待遇可没现代当兵那么好。
罗氏摸着安然的包包头,笑道:“你爹最疼你了,你的大名,是你爹特意去城里请书院的老夫子给取的。安意,意义的意,满意的意,老夫子说,女孩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生过得安心落意,无忧无愁。”
安然心念一动,清亮的眸中染上一抹暖色,唇边露出淡淡的浅笑,上一世没有感受到父爱,而这一世,她或许会有位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对那个还没有谋面的父亲有了一丝好感。而这个名字与她现代的名字大同小异,以后,她就是安意。但愿这一世,她不再辜负这个好名字。
罗氏哄好女儿,拿着碗去灶房洗清。
安然单手支着下巴,双眼微眯,那个葵花到是提醒了她,做针线也可以挣钱。等罗氏回来,急切地道:“娘,你教我绣花吧!”
罗氏嗔怪地笑道:“你这孩子不要这么心急,娘原本就打算等天气暖和教你的。”
“我现在就要学。”这几天相处下来,安然对罗氏和安健兄弟已有了好感,才急于赚钱改变现状。
罗氏想了一下,决定顺从她的意思,拿来装针线的竹篓和一件布衣,“这是你二哥的衣服,破了个洞,你先学着打补丁。”
安然在现代虽然没有绣过花,但是她做过外科手术,伤口都能缝,打个补丁,不是太难的事。
“娘,你看这样子行吗?”安然打了个结,剪断线,把衣服递给罗氏。
罗氏放下手中的绣活,接过去,仔细看了看针脚,满意地笑着点点头道:“这学针线活是要有天份的,春枝学了三年还没这手艺呢,五岁啥都不懂,学什么针钱,没得把手给学坏了。要学也要等到七八岁,手有了准才能学,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
安然道:“那娘就教我绣花吧。”
“好,娘先教你针法。”罗氏欣然答应,教了安然两种基本针法,就去灶房做午饭。
安然拿着块粗布,认认真真地练针法。
吃过午饭,罗氏收拾好,准备出门,看着外面厚厚的积雪,道:“喜儿你还是留在家里吧,别跟娘去大婆婆家了。”
“好。”安然练针法练得入迷,正好不想出门,送走罗氏,把大门栓好,缩着脖子,一路小跑的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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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因行文需要,下章女主名改为安意。
☆、第四章 雪地捕鸟
安意绣了一会,听到屋外传来卟卟声和鸟叫声,走出去一看,是个年约*岁的男孩爬在西边的泥巴墙上用弹弓打树上的小鸟。
那男孩见她出来,不等她问话,就飞快地跳下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