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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胭猛地被唬一跳,她早知赵姨娘死得冤屈,但“清白”二字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吃惊,稳了稳心神,才小心的探问,“六爷说的什么意思?”
“三嫂,我姨娘不是急病死的,我亲眼看见她额头流了好多血,好多人都看见了,但是父亲坚持姨娘就是病死的,不许我再提,一个字也不能说。”云懿弘哭得浑身发抖,慌乱中揪住若胭的衣袖,神色哀怜,“我知道三嫂是个好人,三嫂会帮我,别人都不会帮我,只有三嫂善良。”
被一个孩子在这种心酸情况下夸赞“善良”,若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难过得很,警惕的往外扫一眼,将孩子拉进了暖阁。
“晓萱,把我的燕窝羹端过来,再拿些点心来。”
好吃的食物摆了一桌,若胭哄着云懿弘先吃,吃饱了再说,三房富贵,云懿弘虽是庶出,倒也不缺吃喝,只因他近日里悲伤,怎么顾得上吃?便是眼下,也哭哭啼啼的难以下咽,是若胭心疼他消瘦,到底劝着把燕窝羹喝下。
温热的食物入了喉、下了肚,经过这么一缓冲,云懿弘的哭声渐渐止住,仍是眼巴巴的瞅着若胭。
若胭遂问,“六爷因见着你姨娘流血,便觉得死因不对劲?还是另有缘故?”
云懿弘急忙回答,“额头流血是我亲眼所见,三哥当时也在的,不过,父亲说是姨娘犯了急病头晕眼花才撞到额头,我虽然疑惑也辩不得,后来才知……才知真相。”
“什么真相?”若胭心口一颤。
云懿弘道,“姨娘养了只鹦鹉,养了好些日子了,笨得很,寡言少语,学人口舌甚不灵巧,姨娘去后一天,忽然冒出一串话来,我……我……”
若胭越发觉得心口发紧,沉声低问,“六弟听到了什么?”
云懿弘似是受到鼓励,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出,“我听到鹦鹉在学舌,说的是‘太太说了,你若是肯替下太太走这一趟鬼门关,太太便保六爷平平安安,三房这家财少不得二爷要分一半给六爷了’,三嫂!三嫂,你说鹦鹉为何无端学出这样的话来,必定是缘故的,是我姨娘替太太死的,可我不需要家财,只要姨娘好好活着。”说罢,又哭起来。
若胭倒吸一口凉气,这其中关节,她是早就猜出来的,只是死无对证罢了,不想突然被一只鹦鹉挑破真相,心头实在震撼。
人尽皆知,鹦鹉前头不敢言,三太太这一回,大意了。
她已不知道后来是如何送走云懿弘的,只记得用尽了好话去安慰他,告诉他,切莫冲动,善恶有天知。
没有提灯,晓萱借着黄昏沉暗的暮色将云懿弘悄悄送回三房,再折回来时,正见着云懿霆进门,忙唤住,“主子!主子,六爷刚走——”
……
云懿霆听罢,微微皱眉,提步进屋,恰看见若胭正抬袖剪烛花,柔和的烛光映着皎皎脸庞,温润如一方质地无瑕的玉,流淌着晶莹的粉光,浓密纤长的睫毛下,又黑又亮的眸子出神的看着烛光,一动不动,似乎在想什么。
他喜欢看她,看她各种不同的样子,可是很不喜欢她思索不愉快的事情,走过去轻轻蹭蹭她耳朵,“若胭,我饿了。”
若胭似乎总觉得他会饿着,只要出门,就吃不着东西一样,每次回来,都会嘘寒问暖的为他准备一桌子食物,他其实不饿,但是,他很喜欢被她这样关怀、照顾甚至宠爱,于是,他也会时常假装很饿,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三爷回来了——怎么又饿着自己?晓萱,快上晚膳。”果然,若胭立即收回心神,丢开剪刀,嗔怪的将他拉到榻前,一边絮絮叨叨的责备他不好好吃饭,一边为他更衣。
云懿霆则只是看着她笑。
若胭心里藏着事,脸色就控制不住的显露几分,云懿霆却做不知,一如往常的拉着她吃几口菜、又喝几口汤才罢,直到洗漱完毕,才握住她的手一路漫步到西园子。
“六弟来过?”
“嗯,”若胭轻轻点头,“说了些事,我不敢确定。”
云懿霆微微笑,“我这些天也在查,虽然人证都死了,但终归是查出来了,确如六弟所言。”凝目沉声,“若胭,有了证据,真相即可揭开。”
若胭沉思片刻,缓缓摇头,“三爷,我倒觉得不必了。”
“为何?”
“赵姨娘已经死了,且对外说的是急病,倒也没有亏损名声,若是事情翻出来,大家虽然可怜是替死,终究也要轻视她的动机是为了六爷分家财,那时候,赵姨娘白白丢了性命不说,六弟又要怎么面对众人目光?再者,不管我们是否拿到证据,三叔心里应是有数的,你看他近日所为,我也可以谅解了。”
一向骄狂的三老爷不顾六爷本人的反对,执意收为嫡子,又寻了借口冷淡三太太,数日不曾见她,态度已是昭昭。
云懿霆沉默的看她,夜色中,黑瞳幽深,沉沉不见底,“好,我知道了。”
不管别人伤她多深,她总是那么轻易的就会原谅,甚至不需要对方的哀求,她就会选择体谅,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一退再退,退到了角落,又怎么看得到海阔天空?
他轻拥住她,知道她一次又一次的让步,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善良与心软,也因为她不愿自己为难,可她不知道,他不会为难,只会心疼。
是夜,两夜都没有再提此事,好似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且从不知六爷透露之事。
接下来数日,若胭忙于盘点庄子、铺子的账目,带着丫头们为瑾之张罗年货,又让初夏送了些孕妇爱吃的酸食去齐府,回来时笑说“沈姨娘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连厚厚的冬袄也遮不住,齐大人待她极好,出入都亲自扶着,两人说说笑笑,行道花前还对饮诗词,争论高低,慧姐儿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凑热闹,奴婢瞧着很是不错”。
这样的日子才是正经的好日子呢。
若胭颇为欢欣,不得不赞这位表姐好眼光,大有前朝红拂女的火眼金睛,虽然自请为妾,然而看今日里齐府,谁又比得过她这个妾?
“梅映雪呢?”
初夏道,“奴婢未见着,据说是疯症越发严重了,见人就打骂,整日里又哭又笑、衣冠不整,齐大人也无奈,只能一直请医、服着药,不许她出自己那园子,别的也无能为力了。”
若胭点头,心头为叹,犹记初见时那个娇艳如花的豆蔻少女,一颦一笑都明艳生辉,转眼成了疯子,这却赖不得旁人,委实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归宗
晓萱将汤婆子换了热水送来,初夏接过,小心的放在若胭腹部,又在上面盖了个毯子,这才劝道,“三奶奶还是养着自己的身体罢,管人家做什么,当初受那些苦时,她除了落井下石,可有半分善心?”
今儿下午来了月事,丫头们就立即如绷了弦似的,前前后后的围着她,若胭笑,“我倒觉得最近两个月摸着规律了,自己心头也有数了,怕什么。”
初夏抿着嘴笑,“谢天谢地了,三奶奶往后规律些,奴婢们也不必天天儿的提着心,一惊一乍、一喜一愁的,也是难过。”
“惊便惊了,有什么可悲喜的?”若胭一时糊涂,诧问。
“您自己倒不上心,奴婢们却都盼着哪,但凡哪个月迟了两三日的,莫不欣喜,再等两三日,欣喜又变作了失望,怎么不是悲喜?”
若胭哭笑不得,这才明白丫头们是盼着她早些有身孕。
到晚上,云懿霆陪着国公爷一起回府,洗漱罢上床,见若胭已经宽衣,散开一枕的青丝,神态慵懒迷离,千般诱人风情,按捺不住就凑过去亲昵。
若胭倦怠、浑身酸软绵绵,由着他索求,一步步探入,也觉得心热气喘,念起月事,讪讪的将他推开,低声道,“今儿不行,我不方便。”
云懿霆怔了怔,翻过身把她放在自己身上趴着,继续亲吻,声音里透着无奈,“让我抱抱,一会去洗个澡。”
若胭轻轻“嗯”了声,撑起身体来看他,只见那双黑瞳中冰火纠缠、正厮杀激烈,战火波及四周,映得脸庞都是紧绷的红色,不知怎的就觉得疼惜,心却是一下、一下沉沉的敲响,震得胸口都发麻,她又俯下身,把脸贴着他下巴与颈窝,娇憨的蹭了蹭,那人立即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哼声。
“三爷……”若胭抬起头,用牙齿小心的咬他下巴。
“你不是不方便么。”云懿霆低吼,压抑住情动,“我去沐浴。”
“嗯?你不能动我,我可以动你。”若胭双臂如藤攀住他脖子,亮晶晶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看他,然后,决绝而兴奋的覆在他唇上,笨拙、紧张的去挑逗他唇齿。
云懿霆眸子腾的升起一蓬火光,他微微喘息,“若胭,你勾引我?”
若胭酡红了脸,垂眸不敢看他,成亲一年多,与男女□□上始终被动,这不能怪她太蠢,只怪云懿霆太主动,根本轮不到她有所思考,就已经被折腾的如同俎上鱼肉,任其所为了,偶有两次放纵,也全因酒后无知,她忐忑如乱鼓擂胸,一咬牙,道,“嗯,你喜欢吗?”说着话时,手臂从他颈上蜿蜒而下,顺着他平坦紧致的胸腹肌理,一路抚摸……
“嗯……喜欢……”
次日醒来,已见冬日暖暖沐了整室,床幔外烛台上一点豆光已灭,轻袅青烟也都消散在日光中,一室静谧、一室旖旎、一室癫狂缠绵后回味不去的暧昧与羞涩。
若胭歪过头,一眼就看到那张含笑如春花秋月的脸庞,眼仍合着,好似酣醉,嘴角勾起,下巴上隐隐可见两排浅浅的整齐的牙印,呃,那是自己昨夜放肆的痕迹,再往下看,还有那光洁的锁骨上……
“怎么,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不知何时,他已醒来,一句似笑非笑的调笑,吓得若胭迅速逼紧眼睛装睡,却换来那人低沉如酒的笑声,随即,唇已点点落下,极其魅惑的声音咬着耳根传入大脑,“嗯,我很喜欢,以后……”
“不行!”若胭立即打断,脸红已如血滴,“我,我,我。”拒绝了,却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夫妻,不是本该如此么?
早膳时,迎春从外面跳进来,呆愣愣的带来一个消息,“三太太昨儿夜里膝痛难忍,一早请了郎中进府来诊断,也不知怎么个说法,结果竟说是难以治愈了。”
“这叫什么事。”若胭愣住。
若说是冬夜受了风寒也好说,却没有个一经风寒就治不好的道理,慢慢将养着,也无大恙。
迎春摇头,“具体情况如何,奴婢也不知道,这就再去打听打听。”说罢,撒腿就出去了。
若胭搁下筷子,静看云懿霆,“三爷,我觉得迎春就算跑来跑去百十来回,也不如你一句话说得明白。”
“呵。”云懿霆笑了笑,夹了个玉面尖放在她碗里,像是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温和的劝她,“别管闲事,好好吃饭,来,尝尝这个。”
“三爷——”
云懿霆仍是笑着看她,语气懒洋洋的充满诱惑,“昨夜,我在哪里,你不知么?”
居然还能拿昨夜迷乱之事说笑!
若胭气结,却也没了脾气,声音又压了压,脸色微显红晕,“不要打岔,我知道是你所为。”见他挑眉,像是准备反驳,立即又补上一句,“自然不劳你亲自动手,你手下有的是人,连丁铭和霍岩都不必出动,一个晓萱就够了。”
“知道这么多,那你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