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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胭皱眉,“三爷,这个结果是你我需要的吗?”还有半句话没有问出来,就是“你当时就在眼前,为什么不阻止?”
“不是。”云懿霆很利索的回答,顿了顿,又解释,“赵姨娘是替死的,却是她自愿的,这个事……”
“三爷,我不需要一个替死的。”若胭忍不住激动,“如果非的放走真凶、让赵姨娘替死,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原谅,我毫发无伤,却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云懿霆静静注视她一脸的懊恼悔恨,微微叹息,若是自己在那瞬间没有犹豫一下,兴许赵姨娘就不会死了,可赵姨娘不死,接下来会如何?
“若胭,赵姨娘的确死的冤枉,但她的死,也并未一无所值。”
若胭垂首想了想,也是一声苦叹,“三爷,我理解你的意思,赵姨娘必定是用性命与人做了交换,她既是付出了命,总归是要得到些什么。”说着,又是一叹,声音越发的低沉了,“赵姨娘会想得到什么呢,无非是为了六爷吧。”
“早知如此,却是我做了坏事。”若胭咬咬牙,后悔不迭,“既然救不了赵姨娘,又何必通知六弟赶去,叫他亲眼目睹自己亲娘死在眼前,我……真是做了错事。”
云懿霆紧了紧胳膊将她抱住,柔声安慰,“不关你的事,你一番好意,奈何做不了别人生死的主,或许,让六弟自己见着也好,见着了,才会记得住,总胜过糊里糊涂、人云亦云。”
当众死了人,终归隐藏不过去,消息很快就公布出来,说是赵姨娘突发急疾,没了。
因她是个姨娘,即便生育了六爷,也算不得正经有身份的,好在云家仁厚,也有模有样的停灵一天,般般俱全的做了个丧事,第二天就抬出府去,又在寺庙里做了七天的道场,才入土。
身份使然,若胭不能亲自过去吊唁,却派了晓萱和初夏一同前去,两人回来说,六爷哭得死去活来,抱着棺木磕头,直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看着真个叫人心疼,又说二奶奶王氏因这一年来吃斋信佛拜菩萨,赶上这宗事,就自请了陪同往寺庙去超度,三太太一口就应允了,三老爷指着三太太大发了一通脾气,却也没阻拦,王氏因此就跟着灵车上山去了。
若胭思来想去,仍觉得心中难安,到底亲自往寺庙去了一趟,当真就见着容颜槁枯、神色哀绝的六爷云懿弘,小小的年纪匍匐在棺前,消瘦的背脊蜷曲着,真是可怜,她那么远远的瞧一眼,泪水就落下来。
旁边一身缁衣的王氏正垂眸敲着木鱼,不知是麻木,还是哀痛,整个人都显得空寥无生气,眼角余光扫过若胭,手指微微一颤,敲的有些落偏,下一瞬便平静如常了,再没看若胭一眼。
若胭进了灵堂,初夏递过线香,她便恭敬的鞠躬,摆好。
云懿弘闻声抬头,湿漉漉深陷的大眼睛失神的瞪着若胭,良久,嘶哑的喊了声“三嫂”,然后扑在若胭脚步,哭得喘不上气。
才刚满十岁的孩子呀,就没了亲娘。
若胭感同身受,也心疼得不能自持,双手将他扶起,为他擦泪,那泪流不断,怎么擦得净,平素尚见着有些肉的脸颊,眼见着这两天又憔悴的又尖又小,又勾的若胭哭出声来。
“唉……三弟妹,你来,做什么呢。”
王氏不知何时放下木鱼,坐在祭桌旁望着若胭,悲怆的叹口气,“你是三奶奶……”
若胭摇头,“二奶奶来的,怎么三奶奶就来不得?六爷在这呢,我尽点心意。”
一番祭奠过后,若胭又停留了两个时辰,眼见着天色暗下,才被丫头们催促着下山,临去时,却见浓重暮色下,王氏和云懿弘皆是欲语又止,目光深深,若胭有心问一问,又想着此时不便,不妨等几天丧事过后再问。
车轮咕噜,直到满城灯火放回到瑾之。
七日后下葬,若胭没有再去,三老爷亲自去了,据闻,站在坟茔前,呜呜的掉了好些眼泪。
次日,三太太主动提出要将六爷过继到自己膝下,当作嫡子养大,求三老爷恩典,三老爷当即就许了。
若胭心想,这就是赵姨娘一条命的代价。
不想六爷一听这主意,立即大吼大叫的拒绝了,并且指着三太太的鼻子骂了一通,然后狂暴失控的冲了出去。
三太太被骂得傻眼,回过神来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向三老爷哭诉,反被三老爷怒叱,令她闭门思过,自此数日不理会她。
若胭将三房这连番变故看在眼里,也就淡了非要把刺杀之事问过水落石出、要幕后主使伏法的执念,赵姨娘已经死了,现在再提刺杀,死无对证,如今三太太也受到惩罚,六爷正在哀痛中,这个事,且放一放吧。
再者,另有一件事转移了她的心思。
☆、线索
章姨娘来信了。
入冬后,若胭曾寄了好些冬衣物什过去,此后,得知章姨娘主仆安好,又有云懿霆的人保护,也就放了心,一晃月余,这一回来信,说的不是她自己,却提到梅映霜。
信中说,梅映霜自从回到延津就缁衣素食,死活要剃发出家做姑子,梅家恩被赶出京州,丢官罢职,颜面扫地不说,半道上还气死了老娘,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若不是看在这是唯一一个留在身边的亲人,估计当场就要打死,好像还是大老太爷夫妇劝阻才罢休,只将她关在屋里饿了几天,晕死过去才放出来。
若胭不免唏嘘,继续往下看。
谁知梅映霜醒来仍是不改执念,非要出家,梅家恩大怒,立时将她赶出门去,宣称断绝父女,生死不管,梅映霜却也倔强,对着紧闭的大门磕了三个响头,摇摇晃晃就走了,因气虚体弱,到半道又昏迷过去。
也是她命不该绝,竟遇上卖布回来的章姨娘主仆,给背回自己家,细细照料,将养着身体。
如今已住了好些日子,梅映霜是打死也不肯再回梅家祖宅,一提就哭,章姨娘自然不敢再说,写信来问若胭的意思。
若胭叹了又叹,忆起这个妹妹的好,也是心疼难忍,原本纯真可爱的小女孩亲眼目睹了亲人的丑恶,已是看透尘世,委实可怜,遂回信过去,请章姨娘善待映霜,说道是,“女儿不孝,虽为姨娘亲生,却不能长侍膝下,长引以为憾,今有映霜,难得心地纯良、至善至美,若能长随姨娘身边,朝夕相伴,则映霜有母、姨娘有女,皆大欢喜,而女儿远在京州,也为姨娘与妹妹欢欣”,一封信火速送去,随后又封了几封银子去。
想了想,仍觉得有什么遗忘的,总不圆满,还是初夏提醒了句,“四小姐这心志,不知太太泉下有知,要怎么心疼。”
提到杜氏,若胭恍然想起,杜氏临终前还为梅映霜准备了嫁妆,眼下她有意出家,自己离得远,劝是难劝,不过将嫁妆送过去,让她亲眼看着杜氏的心意,或能回心转意。这般一念起,就带了初夏亲自去了庄子,与杨总管说起这事,要取走嫁妆。
杨总管连连点头,当即清点了嫁妆,又派了庄子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路护送过去。
得到杨总管传来的消息,说是嫁妆已经送到,日子已经到了年关,若胭七七八八的又如去年一般分了些心意给个庄子、铺子,忙过之后,闲下来就忍不住和初夏说,“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京州,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常年看那些个地域风情的书籍,心生向往,却终究走不开半步。”
初夏却笑,“三奶奶又痴了,谁不盼着过一世安宁生活,倒想着风风雨雨的在外跋涉?三奶奶若是在屋子里闷了,挑拣个好天气,让三爷陪着去马场跑两圈。”
说到马场,若胭又想起云归雁,眼睛一亮,“我若也能去蜀中……”
“三奶奶莫说了。”初夏却似是被吓住,“三奶奶还要再走一次不成?您要有这心思,奴婢也活不成了,与其等着三爷动手,索性自己先死了干净。”
若胭目瞪口呆,恍然想起自己曾离家出走,目的便是蜀中,应是那一次半道上被云懿霆追回,这丫头此后就再听不得自己说要去蜀中的话,其实,自己是当真想去蜀中,去那片从未去过的土地看一看、走一走。
“初夏,我只是想换个地方,褪去这国公府三奶奶的华丽身份,简简单单的做我自己,山高水远也好,世外桃源也罢,不需要锦衣玉食,也没有迎来送往,最重要的是,不必步步为营、处处心计。”若胭叹息着笑,桃花般润泽的脸庞在刚刚点亮的烛光下,温柔娴静。
“那,三爷呢?”
“三爷……”若胭莞尔一笑,略有些疲倦的眉眼又闪亮起来,“我不想离开他,所以,大概终此一生也会为了他圈在这高墙之内吧。”
初夏也黯了神情,轻声问,“三奶奶是被上次的事情,寒了心吧。”
若胭不置可否,转又微微摇头,让自己寒心的何止这一件事呢,从嫁到云家,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哪一件都足够让自己恨不得拔腿就跑,能留到现在,只因这里有个云懿霆,幸福并痛苦、快乐与厌倦……无时不刻的纠缠,心头乍暖乍寒的,着实容易累。
“好了,我不过闲说罢了,你别与三爷说,免叫他多心。”若胭笑笑,起身伸了个懒腰。
其时,赵姨娘已经入土为安,六爷虽然明确表示不肯拜三太太为母,三老爷居然也没有生气,但是省略了敬酒磕头这一步骤,自作主张的将这个庶子提做了嫡子,并表示将于二爷云懿华一般看待,绝不偏薄。
年关已近,琐事繁多,七嘴八舌的议论慢慢的减少,事情已经过去,若胭除了警惕三房,却只当一无所知。
云懿霆这些天不知在做什么,时有外出,若胭问他几次缘故,他却笑说是陪国公爷应酬,既如此,她也不好干涉,不过是叮嘱他少喝酒,注意身体。
这一日,天色向晚,若胭看了会书,又吩咐初夏去为瑾之几个丫头定制首饰,想着辛劳一年,作为犒赏,初夏笑眯眯的应了离去,晓萱就端了茶送进来,陪在一旁。
忽闻门外传来晓莲的声音,说是六爷来了,若胭怔了怔,六爷从未独自来过瑾之,这连日里,一直闭门悲伤,怎么突然跑来自己这里,因心疼这孩子年幼失母,忙让晓莲请进,自己则快步迎出去。
云懿弘进来时尚绷着一张消瘦的小脸,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抬起头来却是一脸的泪水,也不落座,只管站在若胭面前,吧嗒叭嗒的掉眼泪,委委屈屈的唤一声“三嫂——”声音嘶哑而柔弱,真真的叫人怜惜。
若胭心软,哪里受的他这般,忙唤晓萱打水来,亲自给他洗了脸,携了坐下,这才小心的哄着问来由,说起来自己与这幼弟往来不多,偶遇几次,多是与四爷、五爷一起,万万谈不上多深的叔嫂情分,只因赵姨娘这事起因在自己,心里又格外怜惜些。
“六弟瘦了不少,虽然悲伤,还是该好好爱惜自己,你姨娘在天之灵若见你这样,岂不心疼?”
云懿弘听了却“哇”的一声哭出来,险些就扑在若胭膝上,抬袖揩泪,忽又离座起身,跪在若胭面前,“三嫂帮帮我,我实在没有法子了,只好来求三嫂做主,三嫂行行好,还我姨娘清白。”
若胭猛地被唬一跳,她早知赵姨娘死得冤屈,但“清白”二字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吃惊,稳了稳心神,才小心的探问,“六爷说的什么意思?”
“三嫂,我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