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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涌上来,管他什么避讳呢,先交下这个朋友再说,这样有趣的事儿,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若胭还想都不敢想,这个秦先生谈吐与常人迥异,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节奏啊,真不知道这样的怪人,怎么会屈身到怎么看怎么别扭的梅府来来教书,真是太奇怪了。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秦先生愉悦的击掌而贺,随后微微皱了皱眉,道,“逸夫此刻有事在身,不便与若胭畅谈,就此别过。”说罢,揖手而去,并无赘言。
若胭看他背影如云而逝,重新坐下,心头却激动的怦怦直跳,想不到在这个勾心斗角、暮气沉沉的梅府里,竟然能见到这样一个不拘世俗、洒脱不羁的高人,并且歪打正着的成了忘年交,这倒是一件妙事,足以为沉闷紧张的日子带来一束阳光。
春桃很快抱着厚实的斗篷过来,一边帮她披上,一边说着“小姐略坐一会就回吧,姨娘见不到小姐,正担心呢,奴婢刚就向姨娘解释了半晌,小姐要时间长了,少不得姨娘自己追出来。”
若胭此刻心情已好,立刻从善如流,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嘻嘻笑道,“我这便回,你也别唠叨了,要不然,我就是在这儿听你念经一样,和听姨娘的,也没什么区别了。”笑着提了裙子就走。
“二妹妹——”身后传来一声轻唤,三个字而已,喊得有些急,有些尴尬。
这个声音若胭记得,回头一看,果然就是梅承礼,忍不住当着面就轻微的蹙了下修长的眉,随后才展开笑脸,规矩的行礼,“大哥哥,可是有什么吩咐?”中规中矩的问话,透着毫不客气的疏离。
不怪若胭不亲近,至今为止见梅承礼两次,都对他没好印象,十六七岁的男子,在这个社会应当算是成人了,不少人家里这样年纪的男子都已成亲,甚至为人父了,这个梅家大少爷却明显还没有断奶,而且吃得还是祖母的奶,想一想都让若胭觉得别扭。
自然,早上针对他请安的事,不仅是为了维护杜氏,也多少包括本身对他的轻视。
似乎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梅承礼站得笔挺,眼睛也直直的盯着前方,却红了红脸,没有说话。
春桃赶紧行礼,大声问安,化解两人的冷场。
若胭没有兴趣与他过多逗留主动开口,“大哥哥可是要去上课吗?”
梅承礼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并不是去上课,我刚见过先生,知道先生此刻不在馆里,我……我……我是来找二妹妹的。”说到半截,紧张的瞟了一眼若胭,见她目无表情,略作迟疑,接着说道,“我,早上失礼,多谢二妹妹提醒。”
原来真是为了这个事啊,若胭在心里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面上也没装出多么浓重的笑容,“大哥哥客气了,老太太不是说了嘛,大哥哥只是读书太辛苦了,一时精神恍惚而已,并不是一向如此,我瞧着母亲是个极疼爱孩子的,并无责怪你之意。”说着说着,笑容就挤的满脸都是了,“大哥哥自幼饱读诗书,深明大义,通晓孝礼,这些道理自然懂得比妹妹多,哪里用得着妹妹提醒。”
我就噎死你,怎么滴?你好意思去向张氏告状吗?
梅承礼的脸像万花筒一样五彩缤纷,果然被噎住了,半响,低垂着头,道,“让二妹妹见笑了,以前……以前我也……”
以前怎么了?以前也从不请安的么?
若胭冷冷的笑出声,到底还是不敢承认啊,心虚?还是羞愧?
若胭敛敛裙角,准备离开,毕竟不太熟,捏着他软柿子先敲打两下也就行了,谁知道他是不是一只装猫的虎?万一被自己嘲笑气急了,真摆起大少爷的架子,自己还真不好收场。
“二妹妹,我也知道这样不……”梅承礼看她要走,情急之下冒出半句话,关键时刻却又卡壳。
咦,似乎也不全是个木偶嘛!
若胭再度展颜,虽然少些敬重,到底没了嘲讽,“大哥哥这话,应该去和母亲说,哪怕只是半句话,想必母亲也能体谅。”
也不管他怎么想,转身就带着春桃回到厢房,还没来得及细细回顾刚才情形,就见章姨娘闻声从屋里迎出来了,一脸的紧张,拉着若胭,嗔道,“可是身体好利落了,才能下得了床,就去门口吹风,灌的一肚子凉气,又要难受。”
春桃及时的递过热茶,这才止了章姨娘的絮叨,章姨娘胆小,却是真心心疼若胭,若胭使了性子撒了娇要在园子里玩一会,章姨娘想管不敢管、诧异女儿的心思又不知道怎么询问,有心陪着又害怕撞上外人,百般纠结,只好在屋子里来回的转。
若胭就嬉笑着往她怀里拱,只说,“不过是想瞧瞧园子里有什么花开,姨娘可别生气了,生气了就不漂亮了。”
实在不知道母女之间该怎么相处,那就使劲撒娇说好听话吧。
章姨娘被她说得脸红,点着她的额头,嗔骂,“二小姐现在竟会拿姨娘打趣了,姨娘都这个年纪了,还说什么漂亮不漂亮,要是被人听见,还不笑死。”心里却是甜得化了蜜一样,以前的那个活泼淘气的女儿,仿佛又回来了,心里多少也明白些她适才是为躲着自己责备的心思,也就忍住不提请安之事。
春桃也在一旁跟着傻笑,看着母女俩依偎着进去内室,又出去扫地,才出小院子,很快又折回来,却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了个小厮。
“二小姐,老爷着了身边的从敏过来,让你过去书房一趟,说有事情。”春桃进去禀报了,小厮站在门外侯着。
章姨娘一听老爷传话,瞬间神经绷直,一把抓住若胭的手,“别不是老爷要提早上你说话冲撞之事?”
若胭拍拍她的手,安抚的笑道,“老爷若要教训子女,当时就教训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姨娘宽心吧,兴许还是件什么好事呢。”
“唉,但愿是我多心了,你这孩子也是心大,全不在乎的模样,我瞧着你,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更紧张些才好。”章姨娘拭了拭眼角的泪,看着女儿嘻嘻笑着站起身,也跟着送出门。
若胭随从敏进去,书房只有梅家恩一个人,正在看书,若胭行过礼,并无多话就立在一侧。
梅家恩招手唤她近前,细细端详一遍,露出些笑容,“这倒真是个人的缘法了,我瞧你这几天颇有些呆板,没想到竟入了秦先生的眼。”
若胭暗暗吃惊,果然就是私塾先生,不知秦先生跟梅家恩说什么了,让他这副模样?也不吭声,依旧一副死鱼态度。
梅家恩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又有些疑惑来,刚才秦先生不是很夸自己这位二小姐“灵动、剔透”吗,怎么自己怎么看,眼前这小女孩也与这四个字不沾边啊,是秦先生独具慧眼?还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儿?这么一想,又生出些挫败和烦躁来,大手一挥,也没了耐心多说几句,直言道,“秦先生刚才来找我,说要收你做学生,这是你的福气了,家里姐妹三人,只有你一个跟着先生念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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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布
这的确是件大好事!大福气!每天能对着秦先生这样的风趣人,岂不妙哉?
若胭长眉一挑,也抑不住心头高兴,眉眼瞬间就生动起来,与方才的木然听训判若两人,然而在看到梅家恩目光中闪过惊异的一刹那,又恢复痴呆,眸中神采全无。
梅家恩顿时有种丢失珍宝的错觉,回头去找,却毫无踪迹,脸色微沉,语气就不由自主的带着些生硬,“你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请完安,和你大哥哥一起去上课。”
若胭垂首应了个“是”,退身就走。
梅家恩看她没半句话,只好又主动说,“一应文房用品,叫春桃找方妈妈,去库里支取就是。”
“是。”
梅家恩皱了皱眉,到底忍不住提醒,“入馆求学,不比在闺房,你虽是女学生,在先生跟前,也和你大哥哥一般,要尊师重道,虚心谦和,切不可刁钻任性、散漫妄言,你可记下了!”
若胭点点头,“记下了。”
梅家恩终于受不了,连连挥手,若胭毫不客气,扭头就走了。
父女之间,情分如此,莫说若胭颇觉别扭,就是梅家恩,也大感伤怀,可惜,他纵然清楚的知道若胭对他的冷淡和拘束,也不会去思索究竟是什么原因,在他看来,如果真有什么原因,那也只是若胭自身不识好歹罢了,梅府现在的日子,就是金窝、银窝,比起府外的草窝,强了千百倍,若胭就是世人眼中的“摇身一变、野鸡变凤凰”,痛哭流涕、感恩戴德才是应该的,任何的不满都是大逆不道、不识抬举。
若胭却认为,自己命运的转折正是这“摇身一变”,可惜这只“凤凰”却不是她想要的,梅家恩眼中的梅府金光灿灿,在若胭看来却与那阴霾晦暗、暗箭四伏的牢狱并无两样,而捏着钥匙的牢头,就是这个所谓的“父亲”。
若胭回到厢房,说了要去入学一事,章姨娘先是迟疑一下若胭女子的身份整天面对男先生的顾虑,随后就激动起来,这到底是件难得的欢心事,章姨娘自己的父亲就是个教书先生,章姨娘打小也跟着父亲学习,比起目不识丁的村妇,要明白事理,自然知道身为女子,虽不求才比文姬,能多些见识也是好的,总要受人尊重些,比如,杜氏……想到杜氏,章姨娘满腔的热情顿时就同被泼了一桶冷水,立刻熄了大半,杜氏的文采,莫说这府里,就是这京州,也是有名的,然而这样的才学,又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吗?若胭以后嫁人,婆母是否在意这些?
若胭一瞧姨娘脸色风云突变,就猜出她一定思虑太多、担忧太远,赶紧打岔,让春桃去找方妈妈,春桃是傻妮子,得知自家小姐能入学,美得合不拢嘴,她可没章姨娘那些个千折百回的心思,听了若胭的话,乐颠乐颠的去了。
若胭少不得又哄着章姨娘宽心,母女二人依偎一起轻哝低语,一哭一笑的,别有温馨,殊不知若胭刚离开,梅家恩就整衣正冠去了中园,那一场母慈子孝的对话却无人得知了。
据春桃回来禀报,她到中园的时候,正巧看到梅家恩进门的背影,紧接着,方妈妈就出来了,还主动带上了门,听春桃说是为若胭领取入学用品,方妈妈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望屋内,倒是没做刁难就径直带着她去了,只是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一路上闲问了几句若胭入学的原因,春桃也只答“只知道是老爷吩咐的,别的一概不知”。
章姨娘担忧的道,“想必老爷这是还没征求老太太人意见呢,要是老太太不同意,那可如何是好?”
若胭坐在桌旁,和春桃一起整理刚拿回来的笔墨纸砚,不是什么高档的东西,甚至相当廉价了,就是若胭这个外行也看得出来,却不奇怪,从张氏的为人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在她深以为恨的地方花大钱的,并且,她一定有个绝妙的借口:节俭,让所有人挑不出错,并夸赞她持家有道。
“姨娘——”
若胭对自己这个处处惶遽的生母无奈到笑,“老太太绝对同意,老爷都已经答应的事了,她怎么可能当众驳回?这不是失老爷的面子么?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有失明理的事?就算她再不情愿,今天也必定是乐呵呵的应下了,至于我真能安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