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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胭愕然看她,然后揶揄而笑,“这有何难?你当初是怎么教我来着,要不,我也去帮你提醒表哥一句?”
云归雁娇羞的瞪她,终是细声的道,“说别人总是容易,我当初说你时,也不知自己会有这一天。我三哥性情如何,我是知晓的,他对你那么好,别说嫁衣了,就是担下所有嫁妆也不会皱眉,可许公子……我就不敢……他本来对我无意,肯娶我我就很高兴了,哪里敢开口让他备嫁衣,他要是知道我连嫁衣都不会做,一怒之下退亲,如何是好?”
“归雁……”若胭错愕不已,盯着云归雁半晌,叹道,“你这是喜欢他傻了吗?你就该扬鞭策马去找他——或者直奔国子监也行——对他说,别忘了在聘礼里放上嫁衣,要不然,我就披三尺红布上轿。”
“啊?”
云归雁张大了嘴,脸慢慢红起来,良久,瞪若胭一眼,扭头跑了。
这下,轮到若胭惊愕了,疾步追出去,哪里还有云归雁的影子,沮丧而担忧的进屋来,就听见内室传来笑声,从压抑到舒襟,声音越来越响亮,若胭滞了滞步子,羞赧的后退,却被人一把抓了进去。
“怎么,你当初就是这么和归雁说的?我要是不给你做嫁衣,你就披个红布上轿?”云懿霆笑得胸口都在震动。
隔着薄薄的绸衫,若胭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他震得挤出胸口,怦怦直跳,羞恼的道,“胡说!我才没这么说呢!我……我可不稀罕……”这话实在心虚,说到一半,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是是是,娘子不稀罕,是我稀罕,我主动奉上嫁衣,可好?”云懿霆竟没有得理不饶人,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若胭哼哼了两声,面红耳赤,恼道,“你怎么总偷听我说话。”
“这怎能怨我?”云懿霆十分无辜,“我在这里坐着,你说话声传过来,莫非我要捂住耳朵?”
若胭不好说他,低声嘀咕一句“那么好听力做什么,讨厌!”看他长眉扬起,不等他说话,忙又把话岔开,只问,“归雁不会听了我的话,真的去国子监找许明道吧?”天知道自己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云懿霆轻笑,“极有可能。”
“……”
“去便去吧。”云懿霆不以为然,“那是他们俩的事,不必你操心。”
若胭急了,“要是许明道真的不高兴,还不是归雁难过?”
云懿霆微微一笑,看定她问,“当初我若没有送去嫁衣,你会生气吗?”
若胭怔了下,缓缓摇头。
云懿霆笑,又问,“你是在一开始就想着让我备嫁衣吗?”
若胭又摇头,这是云归雁的提议好嘛,自己从不敢这么想。
云懿霆笑意愈浓,接着问,“看到嫁衣,你高兴吗?”
若胭眸底亮光闪过,温柔莹润,回顾当时看到嫁衣的一刹那,心口忽觉甜蜜,嘴角轻轻弯起,低声道,“高兴……惊喜……”
到晚上,女眷们都去大夫人的庭院,云家有惯例,似这等节日都是三房人轮流操办,今年恰好赶在大房。
若胭很高兴,大房的景致最是怡人,往日数次观赏,不论春秋,都是白天,似今儿这般仲夏夜景,却是首次了。
看得出云府很重视乞巧节,若胭到时,园子里已经装扮,各式精致玲珑的灯笼点缀枝头,映照着七彩绚丽的花朵,明暗虚实、交相辉映,备添娇艳,深蓝如海的天空,洒满晶莹闪烁的星光,一轮弦月刚刚升起,温婉皎白,在淡如烟雾的云彩中姗姗上升,亭亭立在一株木槿的枝头。
满园光辉,遍地流彩,馨香浮空。
此景醉人。
夜景虽美,蹁跹于花丛中的女子们更是胜花一筹,除若胭孝中不便妆点,其他人都盛装满饰,云归暮和云归雪子不必多说,连在闺房窝了好些日子不露面都云归瑶也来了,虽还是少女装束,但那一举一动已颇有已婚女子的端庄婉柔,娇羞之态隐隐流露,姐妹几个少不得围着她打趣几句,云归瑶也不说话,只是垂了粉面,轻绞娟帕。
王氏意外的描了浓妆,衣饰娇艳,垂眸含笑的站在花阴下。
何氏也来了,虽然侯爷之言有“禁足”之意,但是这乞巧节是女子的节日,总不能不许,何氏倒是聪明,打扮得不算张扬,话也比平时少,大家只当她有孕在身,不便嬉闹,只是问候几句胎儿安好之类的话,倒也没多闹腾。
若胭虽不喜她,但是这样场合也不会显现喜恶,随着众人说几句“大嫂只管安养,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的话,算是走个过场,并没多少真心实意了。
何氏温柔娴淑的笑着道谢,站在花枝下,脸上大片大片的阴影,显得笑容甚是牵强,连声音也凉凉的。
接下来,大家一起燃香吃饼、穿针引线、点孔明灯,这是历来的习俗,若胭却是第一次见识,因张氏厌恶所有带有文艺、灵巧、吃食等性质的节日,梅家是从没有乞巧一说的,嫁来云家这第一年应对,诸事不会,然则这样的常识,她是不敢向佟大娘请教的,只恐引起疑心,只好把眼睛放亮,处处跟着大家后面,倒也没出什么差错,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这一遭。
只是穿针一节中,若胭颇为紧张,这绣花针可比上辈子缝衣服的针小多了,纤细银亮,如一截头发丝,捏在指尖,心已提上了半截,接着何氏笑着走来,递过一根银灰色的丝线,笑道,“素闻杜氏太太好针线,想必三弟妹也是女红好手,今儿我等可要向三弟妹学习了。”
看了看手中的线,比头发还细,若不迎光细看,几乎看不见,偏何氏为她分了银灰色,这个颜色在月光下更如隐身一般,分明是故意了,若胭心里苦笑,又说不得,只好咬牙道了谢,回敬一句,“不敢,大嫂既知我娘家母亲之事,自然也知我得其教导时短,连皮毛也不曾学得,倒是大嫂,自幼受教大家,想必针线了得,正好为我等做个榜样。”
云归雪看着她一撇嘴,嘀咕一句,“我瞧着就不咋的。”
云归雁已经笑嘻嘻的过来道,“有我在,怕什么,我年年今夕,都恨不得用剑将这针线斩断。”
大家听这话就笑起来。
最后,若胭并不是倒数第一完成任务,后面还有云归雁垫底呢,何氏最先将线穿过,绕在一枝花上,大红的丝线坠着银针,飘悠悠的垂下来,云归雪带头欢笑,赞道,“年年都是大嫂第一。”
若胭不在乎这个,只要自己不是最后一名就好。
乞巧常规节目过后,各自活动,云归雪嚷嚷着要上街买香囊看莲灯,云归暮立刻表示同往,又拉云归瑶一起去,云归瑶怯怯的拒绝了,低声说是要回去做绣活,云归暮不依,非把她拉走了,云归瑶哪里是忙于绣活,只因已经许了人家,不便抛头露面,又拧不过姐姐,只好眼巴巴的问云归雁,“六妹妹你去不去?”要是云归雁也出去凑热闹,自己心里就平衡些。
云归雁原本心里还惦记着事,但听这话,略一迟疑,也点点头,“好,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转身问若胭,若胭摇头,含笑垂眸,先行一步。
何氏眼睛直发光,她是很想去的,奈何有了身孕,不敢再去人多拥挤的地方,更不敢违背侯爷的话,讪讪笑两声,依旧回霁景轩去。
云懿霆早就等在外面,闻得动静立即去把若胭拉出来,哄着她去园子里漫步,不想云归雁又跟了过来,若胭心里也念着白天的事,只刚才人多不便多问,丢开云懿霆就挽过云归雁和她一边,问嫁衣之事,云归雁撇撇嘴,低叹一声,“我确是去了国子监,朱大人说许公子今儿沐休,我就去了古井胡同,只是到门口,我又怯了。”言讫,懊恼不已,“若胭,我似乎变得窝囊了,全无往日胆识。”
若胭心说,这种事,有什么窝囊和胆识之说?
终究是个女孩子呢。
两人走一路聊一路,若胭笑道,“还早着呢,就算过了聘,还不知吉日怎么定,说不定侯爷舍不得你,再留你两年再出门也未可知。”
到分路时,云归雁才又笑起来,“是呢,早着呢,我可不能这么早让他知道,只等程序过定,他想退亲也难了。”
若胭忍不住噗哧就笑出来。
云归雁走后,若胭想着云懿霆这几天处处“不得意”,也软了心肠,与他于花前月下信步而行,云懿霆自然是使尽了招数逗她高兴,这一晚走下来,工夫也没白费,若胭话虽不多,却也凡是顺从,不曾闪避。
一宿无话。
次日请过安后回瑾之,早膳后,若胭回房看书,云懿霆跟进来,从身后搂住她腰,轻轻的咬她耳根,若胭羞且恼,轻叱“松开”,只是挣不脱身,云懿霆轻笑,尚未说话,忽见晓莲急步过来,禀道,“主子,侯爷请您过去,周府来人,说是老爷子不好了。”
屋里正在拉扯的两人闻言,俱变了脸色,若胭也不与他赌气生分,急道,“三爷,你快去看看老爷子。”推了他出门。
云懿霆点头,“你在家等我。”匆匆出门去。
若胭心知周老爷子近一年来,身体都不甚好,早在去年明妃晋升大宴上,就听说了老爷子卧病在床,那样的大喜都没能下地接受宾客贺喜,后来又数次因咳喘而浓痰封喉,险些背过气去,也多亏了抢救及时才一次次化险为夷,也不过是拖得一时罢,前不久太子出事,死后尤贬为平民,太子妃自尽于娘家,周家于此一事中牵连甚大,虽说最后脱身,到底大伤元气,老爷子也必是深受打击,故而这一次病危是真真的极险了。
“但愿能挺过这一劫,天赐寿数。”
若胭轻叹,忆起数月前,自己因担忧云懿霆生死,“利用”老爷子奔走求情,至今感念甚深,虽从未见过面,心里也是尊重万分,愿他老人家福寿绵长。
其实,岂是她一人乞求上苍多给些时日,三房上下此刻也都拧紧了眉,数日前,才刚定下云归瑶与周二爷的亲事,商定了今年的十一月十八日为良辰吉日,两家现如今正热火朝天的准备,老爷子要是这时节闭了眼,周二爷就须得服丧,按规定孙辈为祖父母府齐衰一年,是以这亲事就得往后推了,云归瑶已年满十六,再拖后一年就是十七,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倒不是等不起这一年,只因前些日子因周家卷入太子之事已经心有不悦,再出个丧事,心中更是忿忿。
然则,再不乐意,亲事已经定下,更兼上次周三爷亲自登门致歉,又有大老爷发话在前,三老爷和三太太也不敢再提退亲,只少不得发一通脾气。
云归瑶在闺房中也得了消息,不由的摸摸额前浅淡疤痕,幽幽叹一声,低头继续绣活,她素来是个软绵内向性子,这辈子最惊人的一次举动就是以死相逼不肯退亲吧,如今这亲事也算是自己坚持来的,再要如何,也只得面对。
☆、中衣
若胭在屋里转了两圈,让初夏去雁徊楼走一趟,回来果然说云归雁带着丫头都过去周府了,一时想着云懿霆身边没个人跟着,就让晓萱过去,晓萱却道,“奴婢不能离开三奶奶,一步也不能离。”
若胭心知这必是云懿霆有叮嘱,想起无孔不入的何氏,也不勉强,到底放心不下,还是打发了晓莲过去,“恐周府上下忙不开,照顾不过来,你去跟在三爷身边,要见他忙着顾不得自己,递个水也好,再有什么事,也能传个话回来。”
晓莲抬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