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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木葫芦,是有来由的。
程顺当年郁郁不得志,有次出外踏青散心,遇到一高僧,那高僧称他将来一定会位极人臣,送他木葫芦护身。后来不到几年,程顺果然飞黄腾达,他把这木葫芦看得极为重要,旁人都碰不得的。
可现在竟送与太子。
皇帝知道后,自然又有想法了。
他现在生病,程顺不知道把木葫芦送给他,却送给太子,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但事实上,这木葫芦是太子暗示想要的。
程顺都不敢不给,太子终究是太子,他不能为一个木葫芦得罪将来的新君罢?
可说出去,谁信?
太子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吗?
两件事一结合,程顺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偏偏这个时候,他还知道讨好皇帝,送药给人家吃。
这是自己作死啊!
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不久之后,刑部就接到一个由丹药引发的案子,捅到了皇帝那里,皇帝命人细查。一切开始按着早就安排的剧情上演,很快,程顺就被牵扯进来。
皇帝听说那人就是给程顺炼丹的道士之一,大发雷霆。
幸好他没有吃,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出事!
他不由再次想到程顺提议太子看奏疏的事情,看起来,程顺是想着自己一定会死了,到时候,他作为太子的夫子,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皇帝知道程顺很想做首辅,只是这些年,他一直不曾让他如愿。
现在他是在盼着自己死了,这丹药只怕就是催命的!
还说什么自己亲自尝试过,真有那么细心,岂会还让出过事的道士来炼丹?这是置他的安危于何地?皇帝越想越是恼火,严重感觉自己是被程顺耍了!
就在这时候,林涛等言官上书弹劾程顺贪墨,玩忽职守,任用私党等六条罪名。
皇帝没有犹豫,立即下令关押程顺,令三大部门联合审查,以求得一个结果。
这对程顺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这些罪名,真要追究起来,朝中不知多少官员落马,他程顺一向只重权力,别的钱财等物,甚少收受,至于任用私党,有几个官员不利用这点便利呢?
若在平时,皇帝至多说几句罢了,绝不会真得放在心上,可现在却把他关起来了!
程顺一颗心就跟掉入冰窖里一样。
明明他才给皇上贡献过一颗圣药啊,当时皇上也没有拒绝,还夸他用心呢。
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来。
这个案件是江兆敏主审的,不用说,程顺再怎么动用人脉,面对铁面判官,仍是毫无施展的机会,结果可算是十拿九稳,程顺为官十来年,总有犯错的时候,小错更是不少,怎么能逃脱?
证据呈上,最后有皇帝定夺,贬官流放。
程顺听到这个判决的时候,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戴上枷锁,要前往边远地区劳役了!
回首这一生,算尽心机,迎风破浪,其中多少荣耀,转眼间,却落得如此凄惨的结果,程顺不明白,一直到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也没有解开这个谜。
为何,皇上忽然对他如此无情?
天下最难猜的果然是帝王心!
这件事,前前后后不过经过了几个月而已,收尾可谓完美。
江素梅给自己斟上一盏酒,慢慢饮下。
可惜余文殊不在,不能分享这一刻的痛快。
原本,这个人该是由他亲手去解决的!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八月十八,余晋元迎娶谢家三姑娘谢尚柔的日子。
姜雪卉自余晋元骑马出去之后,就有些局促不安,捏着帕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停不下来,看得江素梅眼睛都花了,打趣道:“做婆婆原是这等心情,可是比自己嫁人还紧张呢?”
“可不是!”姜雪卉皱眉道:“想到自己要做婆婆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姚氏笑道,“你可算体会到了,当年文晖要娶你进门,我也是一般呢,心里想着,儿子长大了,又想着,日后与儿媳妇要怎么相处,总是有很多的想法。”
“现在不是都很好么,一个是好婆婆,一个是好儿媳,还怕应付不了?大嫂,你就别瞎想了,等着以后儿媳妇给你敬茶罢,叫一声娘,甜到心里哩。”
姜雪卉笑起来:“也是。”她又伸手抹一抹头发,“今儿梳的好不?我戴这耳坠子会不会不够端庄了?”
仍然是很紧张。
江素梅一叠声道:“好,好,哪儿都好得很,正宗婆婆样儿,来来,我陪你出去走一走,省得时间难熬呢,看你这手上都要出汗了。”
二人携手出去。
殷氏进来同姚氏道:“客人也都来了,等他们一到,就摆菜。”又奇怪,“雪卉跟素梅去哪儿了?”
“雪卉不习惯要当婆婆呢,素梅同她出去走走。”姚氏唏嘘,“这一眨眼,咱们都老了啊,你看看,儿媳妇都要当婆婆了!”
殷氏抿嘴一笑:“我可盼着这一天呢,下回就有人喊我祖母了。”
“你倒是不怕老。”
“怕也没法子,总算有大嫂陪着我,老了也有人陪着一起老不是?”殷氏挽住姚氏胳膊笑,“反正咱们余家越来越热闹就行了。”
“那倒是。”姚氏笑起来。
两人一同出去张罗。
余慎,余文晖,余拙几个在外头接待客人。
橘红色的斜阳照射在余家大宅黑瓦上的时候,余晋元骑着高头大马,戴着一朵大红花,穿着鲜红色的新郎服,领着儿媳妇的花轿回来了。
身后延绵不绝的鞭炮声在大街上回响,引得众人纷纷前来相看。
余家抛了好多喜钱出去。
姜雪卉眼睛闪闪发亮,对江素梅道:“我儿媳妇来了!”
江素梅笑道,“快些进去堂屋坐下罢,他们二人还得拜你们呢。”拉着姜雪卉就去了,她心情也有些复杂。
如今这一幕,也是将来她要经历的。
她可是要做两个姑娘的婆婆呢!
全福夫人用红绸牵着谢尚柔进来,到得门口,引她进去,与余晋元二人双双立在长辈面前。
姜雪卉看着年轻的小夫妻,眼睛忽然就红了。
她想到养大余晋元所花费的精力与时间,想到这一刻,他终于成家,心里充盈着无数的感慨。
余文晖侧头,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
两个年轻人恭敬的叩拜了下去。
江素梅看着门外,心想要是余文殊在就好了,他此前就写了一封信回来,连倭寇的情况都没有提,如今过去这些天,该是有变化了罢?
☆、117 海禁的后果
第二日,新婚小夫妻早早的就起来了;给各位长辈请安。
余时远坐在上首;下面左右两侧各坐着大房;二房的人,都纷纷拿出见面礼送与谢尚柔。
谢尚柔高兴的拿了,一张小脸笑得跟花儿似的。
这个姑娘确实是性格明朗,不做丝毫遮掩的,欢喜就是欢喜,难怪姜雪卉会选她;他们余家虽都是心思玲珑的人,但对内是没有心机的;故而这些年;互相都没有出过龌蹉事。
既如此,简简单单的就好,相处起来也轻松。
江素梅送了谢尚柔一套红珊瑚头面,也算是贵重的了。
结果隔一日,谢尚柔就送与余廷元,余怀元,余智容各一个通体白润的玉坠子,两个男孩儿的是麒麟,余智容的是仙草,雕工十分精细。
江素梅看着喜欢,知道她是回礼,也没有拒绝,给三个孩子戴上了。
后来听说她给每个人或多或少都送了些,一问之下,才知是她母亲谢夫人吩咐的,当日她出嫁就带了好些小玩意儿,谢夫人叮嘱务必都送出去,不要显得小家子气。
看来谢夫人是怕谢尚柔光拿了见面礼,不知道感谢,被他们余家看低了。
也是想得周到。
小夫妻三日后回门,归家时又带回好些东西,可见谢家对这门亲事真得十分满意,余晋元与谢尚柔也很恩爱,二人光是对视一眼,就能叫人觉察出其中的甜蜜。
江素梅偶尔见到不由想起自己当初嫁入余家的情形,其实也差不离,只是时间过得真快,竟是已经有十年过去了。
她看着树上落下的叶子,又看看在手边坐着看书的余廷元,幽幽叹了口气。
翠羽放下针线活,宽慰道:“夫人,二爷肯定没事的,指不定很快又有信过来了。”
江素梅笑道:“你别总安慰我,我还不晓得呢,你也担心长德,这次难为你们了,原本长德也不用跟着去的,你孩子也还小。”
翠羽一直跟在她身边,也从年轻的姑娘变成了临近中年的少妇,只是这主仆之情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相公自己也不放心呢。”翠羽给江素梅倒上刚刚热好的水,抿了抿嘴笑道,“他晚上睡不好,翻来覆去的,我就知道他也想去,只是担心我跟孩子,是我叫他去的,省得等二爷走了,他就跟魂儿丢了似的,我还得每日安抚他,不得更累呢!”
江素梅噗嗤笑了,又点点头:“长德跟了相公二十来年了,说起来,比我与相公的感情还要深罢?就像是你,只怕我一日见不到,也不习惯。”
“是啊,若是相公换成少爷,奴婢也是心甘情愿要跟您一起去的。”
她轻轻的说出来,可言辞间满溢忠诚与恳切。
江素梅微微笑了笑:“母亲当年留下你,于我来说,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也许翠羽在她这一生中并不曾贡献出多大的力量,然而她就如晚间的烛火一般,虽然火光很小,却让人觉得安定温暖,江素梅觉得她能顺利走到今日,其实要感谢的人很多,翠羽也是其中之一。
还有她那好几个丫环,幸好她们也都过得不错。
翠羽怔了怔,嗔道:“夫人又说叫人眼酸的话,咱们为奴为婢的能有什么,只盼主子好罢了,奴婢认识夫人才叫幸运呢,旁的不说,光是月钱就够多的,说出去,别府里的下人哪个不羡慕?都想来呢!”
江素梅哈哈笑起来:“你这是想要我再加点啊,不是?光夸这一个呢。”
翠羽抿嘴直笑。
等过了八月,余文殊写的第二封信终于到了。
家里人都聚在一起。
余时远还没有走,那自是他来拆信。
余拙有些紧张,等到余时远看完,忙追问道:“父亲,那边情况如何?”
余时远面色严肃:“他总算找到症结所在了。”
“什么症结?”余慎也问,“莫非他有法子,彻底赶走倭寇?”
“不是。”余时远摇摇头,放下信,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记,“原先我就曾听人说,倭寇十数年不清,乃是有内贼,文殊现在便是找到了内贼。”
“哦?”余拙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道,“竟然敢帮倭寇,这些人是脑子坏掉了么!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有什么好处,竟然要与他们勾结?父亲,文殊怎么说的,是不是那些派出去的官儿呢?倭寇送他们钱财了?”
“不是,内贼乃是沿海的老百姓。”
众人皆大为震惊。
包括江素梅。
她哪里想到老百姓还能与倭寇扯在一起,明明他们也是受害者啊,难道他们都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余拙惊叫起来:“怎么可能?他们是疯了么?”
余时远没有说话。
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十分难以解决的问题。
假如倭寇的帮手是老百姓们,他们官兵还如何打赢这场战呢?老百姓是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