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不懂这边女人的价值观,不会女红,没读过女四书,她在这里,也就是活着,紧紧是凭借本能活着,而不知道为什么。
宋铎觉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喑哑而压抑,然而一字一句,清晰而有条理。
“我不懂你的世界,可是我知道那很复杂。你家世良好,可能是世家子,也可能是名门之后。”
宋铎的心,猛然收紧。
顾采薇继续说:“这些,可以从教养中看出来,还有,”她轻笑,“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爷样子里,我也看得出来。”
她没说的是,气势,这才是最重要的。他根本就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宋铎想,他明明以不肯多用下人而著称。
“你是个军人。”她斩钉截铁地说,不带任何犹疑猜测。
宋铎本来微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你坐立行卧,皆有规矩,兵器不离身,手掌和手指上的老茧,尤其是大拇指上额外苍白的那块,都说明你经过严苛的军事训练。你的警觉,你的气质,都让我这样猜测。而且我想,我是没错的。因为你和我,我的父亲,身上有共同的东西。”
想到父亲这个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词语,此刻,纵使身处异世,再回想,顾采薇也心中大痛。
她果然是武将的女儿。
宋铎却想到这里。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盗匪,后来见你气质不像,又想到第一次见你,你前呼后拥,我猜测你现在的逃亡,只可能因为……因为一些我们小老百姓接触不到的上层斗争,加上我最近在镇上听到的,我觉得这些可能跟你有关系。”顾采薇说,“有没有关系,你不用告诉我,我只把我自己知道的,告诉你,然后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宋铎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
顾采薇苦笑:“你是聪明人,我是傻子。傻子永远不该去尝试告诉聪明人什么。我告诉你之后,你对我,肯定诸多怀疑猜测。我怕平添苦恼。”
“那为什么又告诉我?”
“因为我怕耽误你。”顾采薇说。“而且,你担心我,愿意拖着病体去村头等我,我很感激。”
但是,我不愿意欠你这份情。
这句未说之话,两人心照不宣。
宋铎沉默了更长时间。
“你父亲是谁?”他突然用这个问题终结了上面那个话题。
“不在了。”顾采薇觉得自己眼眶湿润,纵使用力向上逼退,也阻止不了泪水留下,流入头发中,湿漉漉的。
他是个军人,他曾经很疼爱她,每年一次的探亲,他只要一回家,几乎都会把自己架在脖子上。
可是,她没有福气。
他跟她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以想象,当这个作为男人的奇耻大辱的秘密被揭穿后,她的处境多么尴尬。
他放弃了她,那个追求幸福的女人也放弃了她,她剩下的,只有爷爷。
可是,她还是很爱他,她谢谢他,曾经给过她那么温暖的年少时光。所以她给自己买的所有保险的受益人,都是他。
他大概已经收到了吧。这算是她对他的歉意和弥补——虽然,她没错什么。
但是她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
宋铎努力在脑海中筛选本朝最近十数年来战亡和病亡的将领,但是因为线索实在太模糊,始终无法对号入座。
第十六章直男癌晚期
“表哥。”顾采薇声音模糊,带着些许哽咽和茫然。
“嗯。”宋铎应了一声。
“我不是坏人。我没有那么聪明,可以掺合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事。我不问你过去,你也不必一再试探。我对你并无所求,救你是还你救命之恩,也是医者本心。我并无所求,不,若你将来达成所愿,功成身就,能够帮我立个女户,让我始终在这村庄里始终在这里有容身之地,我就感激不尽了。”
孤独地在这异世漂泊,顾采薇始终缺少一份安全感。看里女户都很容易,但事实上,没有族人支持,她根本就不可能立女户。她现在户籍不过挂在李家庄,属于“编外人员”,没有土地,没有任何依托,如果换个理正不允许她挂在这里,她就要走人。
这次宋铎没有应声,两人彼此能听见对方凝滞的呼吸。
“睡吧,明天记得找人修房子。”足足有一刻钟后,宋铎才开口说道。
顾采薇辗转反侧,半宿未眠。
天蒙蒙亮,失眠的她就起床,及腰长发实在难以打理,她松松垮垮地编了一条麻花辫,然后挽起来用手帕围起来固定好,整个人清爽了很多。
正得意地摸着自己的崭新发型,就听身后宋铎不悦的声音传来:“难看,放下来。”
看着她梳妇人发髻,把头发挽起,他下意识就觉得难受。
“不好看?”顾采薇扭头看他,手抚着头发,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还不错吧。”
没有镜子,真是太烦人了!
“你我还未成婚,不能挽发!”宋铎没好气地说,望着她的眼神像两把刀子。
他对这个姑娘的觉悟已经不抱幻想,凡事都必须说明白。
顾采薇从善如流地解开手帕,吐吐舌头:“我忘了……”
她一边松开头发一边嘟嘴抱怨:“天天让这头发都折磨死。”真想一剪刀咔嚓下去,不过这话,在古代可不能乱说。
宋铎指挥她梳了歪歪扭扭的垂鬟分肖髻,折腾小半个时辰才嫌弃地说:“将就着吧,我饿了。”
顾采薇如蒙大赦,放下已经酸痛不止的胳膊,揉着手,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去。
直男癌,晚期患者,无可救药!她恨恨地想。
早饭她烙了葱花饼,熬了白米粥,配上她自己腌制的小黄瓜,宋铎吃了不少。
“表哥,我们商量一下房子的事情吧。”刷完碗筷,顾采薇挨着炕沿,指尖玩弄着耳边一绺碎发,笑嘻嘻地说道。
“你说。”宋铎皱眉看她,呵斥道,“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顾采薇也不生气,继续说:“现在租住理正家的房子,花大笔银子修缮不合适,理正人不错,可是他婆娘太贪财。所以我觉得要不另外买一处房子,可是这样又怕得罪理正,要不就把理正的这房子买了,多给他一二两银子。我之前有问过,这样的旧宅,也就是十二三两,我们给十五两买下,你觉得如何?”
宋铎想都没想,有些不耐烦这些琐事,挥挥手:“这些事情,你做主就好。”
顾采薇屁颠屁颠答应了。她也是本着尊重金主的原则嘛!毕竟是他的银子。
“我去春花嫂子家去学做衣服去。”她抱着布料和东西,笑着跟他挥手,“顺便问问她房子的事情。这是最后一支笔了,你别弄断了,一两银子呢……”
看着宋铎又要挥毫泼墨,她不放心地叮嘱,收获他冷眼一枚,吐吐舌头跑了。
宋铎透过窗户,望着少女如同蝴蝶一般,推开蓬门飞出去。他举着笔,半晌没有动作,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留下重重的墨痕。
顾采薇到的时候,春花婆婆正在院子里挥动着棍子赶鸡,一边赶一边骂:“吃,吃,吃,怎么不撑死你,我打死你个不下蛋的玩意儿!”
顾采薇知道,她这指桑骂槐,骂她的三儿媳妇,春花的三嫂——她只生了一个女儿,还弄坏身子,落下病根,不仅子嗣艰难,而且也干不了重活,因此在家里最不得婆婆欢心。
她叹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大声喊:
“婶子,春花嫂子在么?”
春花婆婆抬头看她拎着大大的包袱要进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大姑娘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招呼着她,目光却在她的包袱上逡巡。
顾采薇也不恼,笑眯眯地从包袱里掏出一包花生米递给她:“婶子,这是给您买的花生米。总来麻烦您,麻烦春花嫂子,怪不好意思的。这不,我要给我表哥做衣服,又要让春花嫂子教我了。”
春花婆婆一边说“大姑娘忒客气了”,一边把花生米接过来,掂掂重量得有小一斤,眉开眼笑地冲春花屋里喊:“老四家的,大姑娘来了。”
春花推开窗子,探出头来,笑着招呼她进门。
大松二松,春花的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多,抢着出来开门。
“姨,姨……”两个小肉团子拉住顾采薇的裙子,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俩熊孩子,看见你顾姨就像馋猫看到鱼……”春花在屋里笑骂一句,“不许淘气,出去玩,别缠着顾姨。”
顾采薇从荷包里掏出一把花生糖,两个小家伙儿欢天喜地去找堂兄弟姐妹分糖吃去了。
春花婆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更高兴了,拉住大松嘱咐:“不用给你姐姐和妹妹,丫头片子不用吃。”
顾采薇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心里叹口气,推开门进了春花的屋子。
“你来就来,给她带什么东西?”春花冲院子外呶呶嘴,小声说。
顾采薇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把包袱打开,拿出买好的蓝色细棉布,也小声说:“这是给李四哥买的……”
春花连连推辞,手里的触感细腻柔滑,是乡下人舍不得买的好布料。
顾采薇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说:“让外面的听见,你什么也留不下。我想好了,就说给我表哥做的,做小了,横竖你家李四哥最高最壮,做好了别人也穿不了。”
第十七章人肉榨汁机
春花眼眶一酸,几乎落泪。
李四从小到大,一件细棉布衣服都没穿过。她只是借件衣服给顾采薇,不想她如此回报,并且不动声色地把所有都替她想好了。
春花扭头去看院子里欢笑的孩子,趁机拭去眼角的泪珠,伸手抱住布料:“我要,这么好的布料,傻子才不要。”
“你就是那个傻子。”顾采薇假装没看到她红红的眼眶,笑着跟她打闹。
两人闹做一团。
春花心灵手巧,按照顾采薇描述的宋铎和李四的身材差距,很快把三梭布裁好,又手把手地教她拿针。
“拿针我没问题,可是怎么能缝的整齐,还不扎到手,我真不行。”顾采薇苦恼地说。
她会针灸,拿针根本难不住她。可是春花手指纷飞,针过留下的,是一行行整齐匀称的针脚。她的就歪歪扭扭,不忍直视。
春花笑得肚子都疼了,拿起剪刀要拆她缝好的歪线。
顾采薇一下子抢过去,不让她剪:“好容易缝这么长,拆了我不白挨扎了。”
说着,她可怜兮兮地举起自己的手,露出上面好几个针眼。
春花点着她的额头说:“亏你命好,嫁到大户人家;要是嫁到我们这样的村户人家,一天不得被男人和婆婆打八遍!可是,就是有人帮忙,总也得学着,给自己当家的做贴身衣服啊。”
顾采薇耍赖,就势滚到她怀里:“那我不嫁人了。”
屋外响起春花婆婆清嗓子的声音。
春花故意抬高音量,对着窗户说:“采薇,我手里这两个荷包都缝好了,你把你手边那个给我。”
屋外没动静了。
顾采薇吐吐舌头。
只要两人笑闹的声音大些,外面的春花婆婆就出声,唯恐耽误春花绣花挣钱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