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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嬷嬷看看顾采薇，又看看阿媛，心里微动，接过茶来放在一边，扶了阿媛一把：“我说昨日看你眼熟，果真是老太君跟前的阿媛丫头。跟着顾姑娘，也是你的造化，好好服侍主子。”
其实京中高门之中错综复杂，根结盘踞，各家仆人之间互有往来，消息都很灵通。尤其是艾嬷嬷、阿媛这等主子面前数一数二的红人，彼此都很知晓对方的消息。
艾嬷嬷却避重就轻，一言带过，并不提从前旧事。
一方面，是她个人教养；另一方面，打狗看主人，顾采薇话语中分明知晓阿媛旧事，主动给她台阶下，主子都如此表态，她又有什么非要当面打脸的必要。
阿媛这篇翻过去，又客套了几句，很快进入了正题。
艾嬷嬷说：“老奴有幸，来教顾姑娘规矩。姑娘天资聪颖，其实本不必老奴赘言，可三皇子妃说都是自家人，您初来京里，怕是有些打怵，让老奴来给您宽宽心。”
“天资聪颖，规矩未必就好。”宋铎的声音响起，有丫鬟打帘，一身湖青色对襟窄袖长衫的他大步而来。
“给将军请安。”艾嬷嬷站起身来。
顾采薇也一改之前见他总懒洋洋的样子，跟着明珠给他行礼，只翻着的白眼显露她此刻的心绪。
“都起来吧。”
宋铎走到顾采薇之前的位置坐下，把手里的戒尺递给艾嬷嬷：“这个是给您的。若是她不听话，做得不好，只管管教。”
顾采薇低头，不让她眼中愤怒的小火苗被人察觉，心里画着圈圈诅咒宋铎，又骂自己贱，大清早起来给他熬汤，他倒好，喝了汤，反过来算计她。
艾嬷嬷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来，心里不由感叹，没想到，看似冷情的宋将军，也会如此细心。男人动了情，果然是什么都能做的。
他为了顾采薇，来过问后宅之事，表面上是给她尊重，给三皇子府尊重，实际上何尝不是告诉自己，这是他看重的人。日后她在皇子和皇子妃面前说话，也得斟酌几分。这戒尺，也不过是面上好看，她若是真敢用，恐怕以后就进了宋将军的黑名单。
这顾姑娘，真是好福气。
宋铎又对顾采薇说：“好好学着，若是被嬷嬷罚了，回头我依样再罚十遍。”
顾采薇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是。”然而眼角瞥到艾嬷嬷微皱的眉头，她又行了个礼，“将军事务繁忙，不用为我操心。”
宋铎这才匆匆而去。
艾嬷嬷教习规矩之路正式开始。
顾采薇原以为，只是教怎么行立站卧，见了什么人行什么礼之类，不想艾嬷嬷教的，远远不止这些。日常起居、穿衣打扮、人情往来、宴请赴会……皆是学习内容。
顾采薇学的一丝不苟，这是日后安身立命的东西。艾嬷嬷到底是老人儿，教得仔细，连规矩很好的明珠都觉得学到了很多东西。
艾嬷嬷态度和蔼，以身作则，并不刻意为难。但是又极为认真，就一个不同场合不同跪姿就足足学了一整天。顾采薇都有些心疼她一把年纪。
有次明珠不在的时候，艾嬷嬷隐晦地提醒她，在人前要对宋铎尊重，人后适当娇羞。这个话题说得顾采薇这个现代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也刷新了她对古人的认知，其实也很开放啊，甚至连闺房之趣也隐有提起。
她不知道，这是艾嬷嬷喜欢她，才愿意跟她多说的。
人与人相处，好感很少是单方面的。顾采薇的努力、懂事、大方，对下人的体贴，艾嬷嬷也都看在眼里。顾采薇看出来她腰不好，主动教自己身边的小丫鬟按摩，给她膏药，平日里对她也敬重有加，下厨的时候会特意给她做老年人喜欢的软烂的食物，还嘱咐她平时饮食忌讳。这敬重，以她阅人无数的经历来看，没有谄媚，没有讨好，是真正的爱护和尊重。
顾采薇觉得日子过得很充实，也很顺心。艾嬷嬷百问不厌，极有耐心，那戒尺像被供奉起来一样，从来没用过。偏偏宋铎那个讨厌鬼，每次“突击检查”，都得反复提醒艾嬷嬷严厉些。
今天是学餐食礼仪，还有食材的一些忌讳、相克理论之类，这是顾采薇的长项，所以举一反三，很快学会。天气炎热，艾嬷嬷也就放她松快一下午。
“阿媛，梦璃不是送拜帖了吗？快让人去叫她。她住得近，要是没事下午让她来。”
她的拜帖早就送到了，可惜苦于没有时间，只送了东西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琐事
走路如若柳扶风的程梦璃在阿媛的带领下，带着贴身的鸣翠走进春意闹的院子里。
“梦璃，好久不见。”顾采薇笑着迎出来。
“姐姐安好。”程梦璃行礼，顾采薇忙还礼，艾嬷嬷在后面微微颔首。
进屋分主宾落座，顾采薇给明珠和程梦璃互相介绍，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所以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顾采薇先给程梦璃把脉，说：“脉象平稳，很好。可能是近日赶路有些疲劳，近来好好休息便是。”
梦璃称谢，把自己做的点心送上来，阿媛沏茶，几个姑娘说笑，气氛很是愉悦。
说话间，顾采薇才知道，原来梦璃此次是知县夫人带着来看望在国子监的。鸣翠嘴快，说也是姑爷相邀，来京中看房子。姑爷自己说大男人不懂，还是得看小姐心意。
程梦璃娇羞打断鸣翠的话。顾采薇笑着打趣一番，又问婚期，才知道已经过了三礼，接下来都要纳征了，连忙恭喜一番，让程梦璃脸红得跟滴血一样。
天气炎热，虽然屋里放了冰，还是难以忍耐。明珠提议出去划船采莲子，程梦璃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晕船，只能作罢。顾采薇倒是想起了降温的好办法，去厨房捯饬出了水果冰沙，分给众人，众人都称赞。
顾采薇又吩咐给外院议事的宋铎和幕僚们都送去，又吩咐下去，给众下人侍卫每人都分了一碗。
梦璃见她说话行事间，已经完全褪去往日青涩冒失，颇有大家风范，在府内也是极有权威，很受尊重，不由替她高兴。
欢聚时刻总是短暂，一下午很快就过去。
送走梦璃，顾采薇对阿媛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仿佛昨天，我还在逗佟侍卫，逼他承认心迹，现在都要成婚了。”
阿媛一边给她揉着今天下午砸冰时候用力过猛震肿的虎口，一边不赞同地说：“姑娘以后做事，千万别像今天那般莽撞，事事都亲自动手。将军若是知道，又该怪我们没伺候好。”
顾采薇笑着说：“自己家里，随心一些。嬷嬷都还没说我呢。有手有脚，让别人伺候总不舒服。还说梦璃的事情，她这三礼过得也很快，我总觉得有些仓促。”
阿媛笑着说：“姑娘有所不知。佟侍卫现在已经是四品武官，是将军身边数得上的亲近人，日后前途无量。像佟侍卫这般无父无母的少年英才，京中无数人愿意拉拢。别说是程小姐，就是配个三品大员家的小姐，也是要得的。佟侍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仰人鼻息的护院侍卫了。京中何等闺秀没有，是以知县和夫人这般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顾采薇点头：“是啊。佟侍卫也得了不少赏赐，虽然京城寸土寸金，他也买得起房，也算金龟婿了。只我看来，佟侍卫待梦璃情深一片，是不会变的。”
阿媛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又学了两天规矩，艾嬷嬷就跟宋铎请辞了。
“顾姑娘天性聪颖，又十分肯学。老奴幸不辱命。”
宋铎谦虚了几句，又让人封了厚厚的红包，顾采薇和明珠也各自送了东西，差人送艾嬷嬷回到三皇子府。
“那姑娘可堪教养？”大腹便便，在丫鬟服侍下在园子里散步的三皇子妃问道。
艾嬷嬷回禀：“是。依老奴拙见，不管是从将军的爱重，还是从顾姑娘自己的悟性来看，日后顾姑娘定有好造化。”
三皇子妃说：“那还得看她是否能入娘娘的眼了。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造化了。”
艾嬷嬷点头称是。
三皇子妃又扭头问另一个林姓嬷嬷：“给爷找的人，可调、教好了？”
林嬷嬷恭恭敬敬地回道：“调、教好了，就等您命令，何时送去。”
三皇子妃说：“就这两天，挑个好日子吧。你多提点她，别犯蠢，这后院一步都踏错不得。爷爱重我，我更要珍惜，若是惹了爷不高兴，我不会保她。”
艾嬷嬷想起将军府里的欢乐，顾采薇在宋铎面前从不掩饰的情绪，心里有些莫名的滋味。
那边，顾采薇对宋铎还是气不平，吃饭见面时候也不正眼看他，偏偏礼仪上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阿媛在顾采薇身后不断地碰她，顾采薇只当不知。
最后还是宋铎叹口气，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真是惯坏了你。”
“你的那些意思，我都懂。可是态度那么蛮横，事前也不告诉我，哼哼。”顾采薇经过艾嬷嬷教导，对这些弯弯曲曲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别置气，现在你不都懂了。过几日，我休沐，带你去避暑山庄。”宋铎说道。
“太好了。”顾采薇欢呼，“说话算数。”
“得意忘形，该打。”宋铎咳嗽一声，呵斥一句，“赶紧吃饭。”
吃完饭，宋铎又去忙，阿媛笑着跟顾采薇说：“原总想着时时提醒姑娘，在将军面前收敛些。现在才知道，姑娘这般真性情，才是将军欢喜的。将军对姑娘的宠溺，在这京里也是独一份的。”
明珠最近临近生母忌日，所以每日都去小佛堂跪祭，不在跟前，顾采薇就调侃阿媛：“茂明哥对你不好呗。我得招他来问问，我可得好好跟他算账。”
阿媛嗔道：“姑娘——”
李茂明也进了府，本来顾采薇想给他安排个轻松体面的管事，不想阿媛坚决反对，最后去做了管府内花木的管事。
阿媛是这样说的：“姑娘，他最是老实憨厚，没有心眼。放在那重要的位置，依赖怕给姑娘丢脸，二来也怕他招人算计。我已是姑娘身边的贴心人，凡事不能太过。他自己有几碗水自己也很明白，让他管花木，也算长项，自己也心安些。”
顾采薇直言害怕日后她见了前主家的旧人，被人嘲笑。
阿媛反而笑着说：“姑娘，这就是您妄自菲薄了。将军府是京里数得上烈火烹油的府邸。昌平侯府几十年前最风光的时候，也有不及。更何况现在侯府日渐西山。三老爷嫡出的五小姐，竟然做了顾府五老爷的妾室。这件事情，已经沦为京城的笑柄，从主子到下人，昌平侯府的人出门都得低头走路。”
顾采薇这才作罢。
第一百四十五章进宫
顾采薇过了几天松快日子，白日明珠去佛堂，宋铎上朝或是议事，她就自己捯饬吃的、用的，偶尔看看书、写写字，日子安静地让人颓废。
说好的宅斗呢？说好的步步惊心呢？薛婆子和玳瑁这两个刺头都安静得很是异常，后来顾采薇才知道，原是宋铎警告了她们，并且让薛婆子赶紧给玳瑁找人家，若是年内不找，他就要随便指亲了。那娘俩现在一定忙活选亲的事情，没空来找茬。
而且，顾采薇发现自己受电视剧荼毒太深。只要男主人身正心明，魑魅魍魉统统退散，要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