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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采薇脸色褪得半丝血色也无，屏息看着宋铎的嘴唇动，终于说出一句让她失去理智的话。
他说：“是。但是她不知道，霆儿不要告诉她。”
顾采薇冲了出去，几乎是疯了一般跑到宋铎面前，眼睛充血，望着他，眼睛里全是愤怒：“宋铎！宋铎！你混蛋！你竟然把怀恩送去死！当初我说不带他，他竟然跟了来，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我变得好说话，原来，从最开始，你就有目的！他还是个孩子！他才七岁！你怎么不去死，要让他去！”
极度的愤怒已经让她口不择言。
宋铎动动嘴唇，想解释什么，却被她噼里啪啦夹带怒火的话统统打断。
“成郡王的命是一条命，他的命就不是吗？我早该知道，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冷血、残酷，为了你的忠君爱国，不，是为了你的政治抱负，你什么都可以舍弃！如果你利用我，那是我识人不清，是我眼瞎，我活该！可是，你为什么利用一个孩子！只因为他舍不得我，眷恋我，就要因为我失去性命吗？”
泪水鼻涕糊了满脸，顾采薇泣不成声。成郡王来的时候她被他触目惊心的伤口震惊，心想这孩子总算脱离苦海，却没有多想，一个好好的孩子没了，那里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还有他好端端的要什么制造天花假象的药物
第一百二十三章盛怒
她告诉过宋铎，那药物只能维持几天，而在救出成郡王之后，怀恩会怎样？三皇子的处置必然会在他容貌恢复之前，让他永久地停留在那个状态！
是她，是她害了怀恩！
“悯敏，闭嘴！”宋铎看她哭得不能自已，口不择言，再看旁边成郡王一脸震惊，望着顾采薇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落寞，出口厉声呵斥顾采薇。
顾采薇的理智早就被心里的那把熊熊烈火烧没了，泪水模糊中看看宋铎，又看看成郡王，喃喃地说：“凶手，你们都是凶手！我不要跟你们呆在一起，你们这些漠视人命、百般算计的人，比那些持刀杀人的刽子手更可恨！宋铎，你到底如何骗得怀恩去送命，你在他面前提了我，用我威胁利用他，是不是！”
“孟平！”宋铎急怒交加，大喊一声，孟平从照壁后面出来。刚才听到顾采薇的话，他心里着实替她捏了一把汗，还没有人，敢如此顶撞将军。
“把她带回她房间，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门！她要是出了门，你提头来见！”宋铎声音冰冷狠厉，握在身边的双手紧握成拳，上面迸出的青筋，显示出此刻他的极度愤怒。
成郡王嘴唇翕动了下，似乎有话要说，被宋铎打断：“霆儿，你先回房间去，我马上就来。”
成郡王也不敢惹盛怒中的宋铎，伤心又担忧地望了一眼顾采薇，说道：“表舅，其中有误会……”
“进去。”宋铎冷冷地命令道。成郡王一步一回头地进屋，目光始终放在顾采薇身上。
而顾采薇，已经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
“怀恩，怀恩……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
孟平在一旁手足无措，宋铎拉住顾采薇的手臂就往她的房间连拽带拖，顾采薇用力想甩开他的束缚，大骂道：“放开我，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宋铎气得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打下来。
顾采薇梗着脖子：“宋铎，你特么有本事就一巴掌打死我！否则我一定为怀恩报仇！”她的眼神中全是愤怒和仇恨，像一把把刀子一样，刺入宋铎心房。
宋铎抿唇，长吸了一口气，不去看她的眼睛，索性把她扛到肩上，不顾她的捶打和脚踢，强行把她带回房间，扔到铺着厚厚被褥的床上。
“悯敏，”他极力压住内心因为她的发疯，更多因为她那些伤人的话和不信任的态度而熊熊燃烧的烈火，尽量平静地说，“怀恩没事。我保证，他没事。”
“滚！不要叫我，你叫我让我觉得恶心！”顾采薇趴在床上不去看他，“你是个骗子！我不会再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宋铎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转身替她带上门。
顾采薇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泪水潸然而下。
宋铎在门口站着，听见门内她压抑的哭声，内心冰凉一片——如果能重新选择，他还是会让怀恩去，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那么坚决。
他站了一会儿，往成郡王的房间去。可是小孩关了门，说是谁都不想见。
宋铎知道他是个倔强的孩子，转身去了书房。
晚上的时候，孟平开门给顾采薇送饭，顾采薇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若不是哭肿的双眼偶然间还动一动，孟平几乎都得害怕她出意外。
“姑娘，吃点吧。”他劝道。
“出去吧。”顾采薇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宋铎现在囚禁了她，还会做什么，她不知道。她一直知道，他手上沾满了鲜血。可是他是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她觉得他代表的是正义，是为守护疆土，守护善良而伤痕累累的将军。可是，她错了。他更是一个政客，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孟平退下，到书房禀告顾采薇的状态，并且最后时候加了一句：“爷还是过去看看姑娘吧。”
宋铎摇摇头：“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也是个不让人的性子，等她冷静些，明天再说吧。”顿了下，他自嘲地说，“孟平，我就坏到罔顾人命了吗？这么长时间下来，她竟这么看我！”
孟平：“爷自然不是坏人。顾姑娘心里也必是认可爷，才会一次次为您冒险。不过姑娘太重情义，一时语失罢了。”
宋铎挥挥手让他退下。
顾采薇眼神空洞地盯着床柱，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怀恩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另一个说，不要再信宋铎的鬼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成郡王稚嫩却沉稳的声音。
“把门打开。”
孟平：“宋将军有令……”
“他是将军，我是成郡王！他能要你的命，我也能！”成郡王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像孩子，望着孟平的眼神充满与年龄不相符的威严。
“恕属下不能从命！”孟平拱手行礼，却坚决不肯退让。
“大胆！”
“让他进去吧。”不知道何时，宋铎站在门口，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异常寂寥。
孟平立刻去开锁。
成郡王“哼”了一声，又指着宋铎说：“宋将军，本郡王命令你，回书房去，不得偷听。”
宋铎看看他，转身回去。听到他又命令孟平：“你给我远远守着，不准偷听，也不得让别人靠近。”
看到小小的人儿，影子先进来，顾采薇闭上眼睛。
成郡王关上门，很快走到床边，学着她给他探病时候的样子摸摸她的额头，然后坐在床边说：“不烧。不用装了，我都看到你睫毛动了。眼睛肿了，更丑了。”
顾采薇睁开眼睛，咬着嘴唇看着他。
“起来吃饭吧。”成郡王望着桌上不曾动过的饭菜，“你还好意思教训我不好好吃饭？”
顾采薇脸上涌起嘲讽的笑意：“是，我不好意思。你们，即使你个六岁孩子，也比我精明。我就是个傻子。”
不复往日牙尖嘴利，整个人被浓重的化不开的悲伤笼罩，这样的顾采薇，让成郡王异常难过。
第一百二十四章小正太的开解
成郡王幽幽地说：“你起来吃饭吧。你闹，表舅心情也不好，他也不吃饭。饿死你没事，饿坏了大将军怎么办？”
顾采薇“呵呵”两声：“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他若是真是有情有义的人，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成郡王看着她，小脸绷得紧紧的：“你不知道，忠君为先吗？枉你还是太子太傅的孙女！”
顾采薇望着床顶：“我不懂。我只知道，他把一个无辜的人，拉扯到你们的争斗里，甚至要害了他性命。”
成郡王叹了口气：“都是为了我。我不知道，他是对你那么重要的人……”
“不管是谁，都不应该如此。”顾采薇打断他的话，“也许对你我而言，有些人只是陌生人，但是对于他的家人，疼惜他的人来说，那是一个会说会笑的人，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成郡王顿了下，没有说话，半晌后说道：“你起来吃点东西吧。”声音带着恳求。
顾采薇摇摇头。
“如果是我死了，你会这么难过吗？”成郡王突然问道。
顾采薇抬眼看他，他干净透亮的眸子中，写满了矛盾和挣扎。
“会。”顾采薇重重点头，“对我而言，你和怀恩都是一样让人喜欢的孩子。”
成郡王脸上露出一抹疑似害羞的笑容，忽而拉住她的手，郑重说道：“你起来吃饭。我去找宋将军，让他把怀恩换回来。正好，我也想父亲母亲了。那里面侍卫很多，不会出事的。你放心吧，我父亲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对下人都很和善，有个侧妃，因为把一个粗使丫鬟杖责至死，被父亲废了。怀恩一定没事的。”
顾采薇不想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感动、内疚……心中如同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都是早熟的孩子，他们比她更懂事。
她能在宋铎面前闹，即使天翻地覆都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可是眼前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却因为顾及她的情绪，愿意重新回到差点丧命的地方，去换回她在乎的人。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几天前还折磨得他夜不能寐，至今也只能靠安神药物才能睡着。可是他，因为她的话，愿意回去。
顾采薇觉得自己很坏很坏，她有意无意的一番话，到底伤害到了这个敏感成熟的孩子。
她坐起来，捧起成郡王的脸，他把视线投到地上不去看她，害怕她看到他眼底的脆弱和倔强。
“霆儿，”顾采薇望着他眼睛说，“对不起。下午我气过头，说了让你伤心的话。我知道，那些算计，跟你没关系。也不要再说回去的话，没见你之前，我只有同情你，可是相处下来，一样舍不得你，跟对怀恩一样。能把你们两个互换，已经花费了很大力气，我不想让你们两个任何一个人出事，明白吗？虽然我恨你表舅，可是现在，我希望你好好呆在这里，对怀恩，我只能默默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总之，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情，知道吗？”
成郡王回望她盛满晶莹的眼睛，眼神中迸发出惊喜：“你真的没怪我？”
顾采薇搂住他小小的身子，重重点头。
成郡王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温暖，鼻子一酸，泪水几欲落下，却终是忍住。
“你也不要怪表舅好吗？”成郡王仰头看着她，恳切地说。
顾采薇摇摇头，顿了下说道：“这不是一回儿事。大人的事情，你不懂。我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好了，不说他了，你晚上吃药了吗？”
成郡王点点头，说：“不过没有你给的蜜饯。”
顾采薇笑笑，指着桌上的盒子说：“都在那里面，拿回去吃吧，但是不要吃多，牙齿会坏掉。”
成郡王没有动，似乎有些羞涩，嘴唇动了又动，才说道：“今天我在你这里睡吧。”大概怕她拒绝，他又说，“中午我都让你睡我的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