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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算了。”宋铎说，顿了片刻又问，“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顾采薇想了想：“什么时候走？”
宋铎望着她背后才粉刷过的白色墙面说道：“后天。明天逢集，邓博刘辛去采购路上需要准备的东西。”
“哦。”顾采薇说，脚无意识地在地面上前后磨蹭，她的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两人沉默。
顾采薇其实有一点小难过。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即使是小猫小狗，陪伴这么久也有感情，更何况是个大活人，虽然宋铎挑剔又难伺候，但是总归是这异世里，陪她走过第一段路的人，甚至连房子也是他帮忙买下修缮的。
她只要在这里，那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也无关情感，这房子，总会不断提醒她。
“那你万事小心。”顾采薇半晌之后才说道。
“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宋铎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他的眼神中，隐含着她看不懂，或者说不想看懂的东西，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那个，你盘缠够了么？”顾采薇没话找话，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
干嘛问他这个，万一他把剩下的银子要回去怎么办？这宋大爷，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
好在宋铎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很君子：“够了。你还有多少银子，够生活么？”
“够的，够的。”顾采薇连忙说。她还剩下足足二百两，明天才想去换开买粮食，现在他们要走了，那么她还是花她剩下的那几两碎银子吧。这整整的一张银票，留着放在身边，以防万一。
“我回去后，就不再回来了。”宋铎慢慢地，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唯恐她听不清楚，错过一个字。
“嗯嗯，我知道。”顾采薇点头，“你是做大事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伤势，也不会耽误这么长时间。”
至于你要做的事情，恐怕不成功便成仁，看几人最近一直激烈的讨论状态就知道了。成功了，哪里会想起距离京城几百里外的小小李家庄里，还有一个叫顾采薇的村姑；失败了，人没了，那更不用说了。
“我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明天好好准备一桌菜，给你们践行。想吃什么，尽管说。”顾采薇笑嘻嘻地说，“还有最后一坛酒，回头让大刘哥他们也尝尝。哦，隋易不能喝，他其实最好不要挪动……”
“那些不劳你费心了。”
宋铎不想再看她笑意盈盈的脸，不想听她絮絮叨叨，他面色清冷，甩袖而去。
“哎，等等。”顾采薇忽然叫他。
宋铎顿步，转过身望着她，眼神中有期盼流转。
“那个，别忘了我的调料。就那次，你说的，小茴香……”顾采薇说着说着，对上他愈发铁青的脸，声音慢慢放低，“你说过的，要不，就算了……”
她一脸肉疼。
宋铎这次，真的摔门而去。
顾采薇用力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床板上，她转身，用力捶着被子。
啊啊啊啊……她在内心嚎叫。
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可是，她说什么？
宋铎对她的那一勾勾好感，她不是傻子，体会不到？可是那又如何？他和这世间的男人都一样，三妻四妾习以为常，恐怕就是喜欢她，心里给她安放的，不过是个贴身丫头的位置；更何况，他对她，谈不上喜欢，不过是熟悉和好奇罢了；而她呢，她虽然现在已经习惯他的存在，可是那种若有若无的依恋，是她在异世，初来乍到的不安所造成的，她对他，更谈不上喜欢。
他是做大事的人，他是这个世界食物链顶尖的男人，他的世界，是她这样的小白不该沾染，也沾染不起的。
那么，就让他把她遗忘，而她，可以在很久以后，垂垂老去之时跟孩子们吹牛，我也曾认识一位多么牛b闪闪的人物，我和他还有不能说的两三事，这就够了。
宋铎，谢谢你，曾经救我。谢谢你，曾陪伴我走过这一程。
愿你，来日前程锦绣；愿你，来日佳人在侧，妻贤子孝。
宋铎回到主屋，脸色告诉那几个属下，他心情很不好。
他本无意带顾采薇走，因为此去回京，九死一生，他自己尚且难以保证全身而退，更何况带个拖累。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他想知道，她是否愿意跟自己走。
尽管之前他也很清楚，顾采薇不见得对他有多深的男女之情，可是被她装疯卖傻地插科打诨过去，他还是忍不住发作了。
就像顾采薇多少明白他的心意，他也很明白，顾采薇此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为了跟他撇清关系。
当年那女人，因为他的身世，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当众拒亲，冒着违抗圣旨的风险也要与他划清界限。
至今他还记得她慷慨激昂，宁死不辱的样子。
顾采薇并不知道他身世，也没有那女人那般尊贵的身份，身份上，与他可谓云泥之别，可她却依然拒绝了他。
难道他这一生，注定婚事情事坎坷，孤独终老？
邓博最是聪明，隐隐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委婉地劝解道：“爷何等人才，顾姑娘自惭形秽，也是有的……眼下，大事当前……”
宋铎挥手，制止了他：“你们先退下吧。”
第三十一章金丝雀和麻雀
顾采薇觉得面对宋铎感觉很怪，所以吃完午饭收拾完，背着她的药篓就上山了。刘辛见她上山，吵吵着跟她去，见宋铎没有反对，就一起跟着去了。
“妹子，俺给你多弄点柴火，省得你一个女娃家家的，弄这个费事。”刘辛挥着斧头，哐哐几下，大腿粗细的树就倒下了。
“嗯，谢谢大刘哥。”顾采薇也有些无精打采，低头仔细收集着紫苏种子。
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也知道大家终究不是一路人，可是分离总是让人怅惘的。
“妹子，你摘这东西干嘛？看起来很熟悉啊，可俺叫不出名字，是不是野菜？”刘辛挤过脑袋来，低头来回看着。
“是呀。”顾采薇笑着说，“这叫紫苏，可以拌凉菜吃，不过现在不行，夏天的时候我喜欢用紫苏叶子来做汤。紫苏种子可以榨油，我多收集点，回家试试，用这种油，灯特别亮，晚上用不伤眼睛。”
“那多费事。我还当作什么用的呢！等我回头从京城给你带白蜡，白蜡知道么？点上去可亮了。那东西金贵，不过爷家里有的是，我给你多拿点。”
顾采薇“噗哧”一声笑了。
“俺说真的，不骗你。”刘辛急得脸都红了。
顾采薇连忙说：“我当然信你，大刘哥。我是觉得你这点小事都想着我，跟我亲哥一样，我高兴的，高兴的。”
这个傻大个子，是这几个人里最让她觉得亲近的了。
“大刘哥，我带你去个地方，帮我把葡萄和酸枣摘了背回去，我自己背，不知道要多少趟。”她笑嘻嘻地说，“我想做些葡萄酒，再做点醉枣，看能不能卖几个钱。”
刘辛从自己怀里掏啊掏，掏出几张银票，都递给顾采薇。
“大刘哥，你这是干嘛？”顾采薇现在很熟悉银票了，没有伸手，仰头问道。
“给你，都给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容易，俺不少银子，爷给的赏赐花不完。”刘辛挠着头说。
“不用。”顾采薇摇头，心中很是感动，“我有银子，可是人总是要做点什么的。总不能天天在家里坐吃山空，就好象，大刘哥，你要跟着宋铎风里来雨里去，刀尖舔血，我虽然是个小女子，但是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可以给人看病，还可以采药，既可以有事情做，还可以赚钱养活自己。大刘哥还要攒钱娶媳妇儿呢。”
刘辛想把银票塞给她，又不好意思跟她拉扯，想了想，把银票又塞回怀里，说：“俺娘都给俺攒着呢。等这次事情完了，一定让俺娘给俺讨个媳妇儿。以前总想做大事，怕找个婆娘拖后腿。这次我想明白了，我得留个后，就是我没了，也得给俺娘一点念想。”
顾采薇“呸呸呸”吐了几口，还强迫刘辛跟她一起做。
“这种话不能随便说。老天保佑，大刘哥长命百岁。”她双手合十，祈祷道。
刘辛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也不再说死啊活啊这些话，他跟着她走到她摘葡萄的地方，学着她的样子，尽量轻的把一串串紫盈盈带着白霜的葡萄摘下来，放到篓子里。
“这个好吃么？俺小时候吃的可酸了。”
“好吃。”顾采薇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摘了一粒下来，在衣服上蹭蹭，整个扔到嘴里，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太甜了。”
刘辛学着她的样子，扔了一颗葡萄到嘴里，酸得眼睛都睁不开，吐出来了还张嘴直呼气，再看顾采薇捧着肚子，笑得灿烂一片，才知道上当了，嘟囔着说：“妹子，你骗俺。”
“大刘哥，你这么好骗，到底怎么跟着你家爷混的？”顾采薇笑着说，手里动作不停，把葡萄码放整齐。
“出去的时候俺可机灵了。”刘辛说，“俺把妹子当成自己家人，才被你骗。”
顾采薇哈哈大笑：“我也是把大刘哥当哥，才跟你开玩笑嘛！你看宋铎，我就不跟他开玩笑，我得像供着祖宗一样供着他。”
“爷也不会上你的当！”刘辛觉得嘴里还是一片酸涩，五官都皱到一起。
“所以他没有你可爱。”顾采薇笑着说。“他天天板着脸，跟人欠他五百两银子似的。”说着，她板起脸，学起了宋铎的冰块脸。
刘辛笑了：“别说，你学得还真有几分像。不过，妹子，说真的，等俺们处理完事情，再回来接你进京不好么？京城很好的，好吃的好玩的很多，不比你在这里强么？”
刘辛虽然不如邓博想得那么多，但是也隐约知道爷不高兴，因为被顾采薇拒绝了。
他没问出的话是“跟着我们爷，不好么”？
顾采薇思考片刻，想如何说他才能明白，斟酌后开口道：“大刘哥，你说笼子里的金丝雀好还是山野里的麻雀好？有些人觉得被豢养的金丝雀，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只要主人喜欢的时候逗弄两下，亮亮嗓子，就可以吃住不愁；但是也有人觉得，山野里的麻雀，虽然食不果腹，但是胜在自在，想什么时候开嗓就什么时候唱，觉得阴郁时候可以随便飞翔，不用守劳什子的规矩……”
“妹子，俺明白你的意思。你怕爷拘着你？爷不是这样的人，府里人少，你进府就是半个主子……”刘辛说，“爷身边丫鬟都没几个，不能委屈你。”
如果是宋铎说这话，她一定会高冷地甩他一个白眼，老娘才看不上做你小老婆。但是说这话的是刘辛，而且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是对她好的选择，所以顾采薇耐着性子说：“大刘哥，你妹子吃得了苦，可是受不了委屈。我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卑躬屈膝，做人家奴仆，伺候人家夫妇，回头生个孩子也抬不起头，我又图什么？我虽为女子，但是还是有几分骨气的，跪天跪地跪祖先，但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荣华富贵，去跪那个男人的女人！”
“好志气！不愧是俺认定的妹子。”刘辛大声叫好。
第三十二章刘辛的试探
“那必须的，不能给大刘哥丢脸！”顾采薇扬起脸，逆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