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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妇人对着已经退烧的四十多岁的男人，泪珠滚滚而下，慌得男人伸出树皮般的手去替她拭泪：“乔妹，这是怎么了？”
妇人抽噎着道：“铁哥，我，我又遇到他了……六年了，我又遇到他了。”
名叫吕铁的男人，似乎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无声叹息，幽幽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妇人哭得更伤心：“我能怎么办？能看他一眼，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去年听说他出事，唬的我差点舍了命，好在他安然无恙。只他一回来，想到他在战场上，刀枪无眼，我这心，就像生生被人撕开……”
妇人说着，泣不成声。
吕铁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劝解不了她，只能任由她，压抑地哭出来。
哭了一会儿，妇人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意，让吕铁十分不解，还以为她是痴了，唬了一跳，就听她道：“他身边，有了个女孩。不知道是他的夫人还是侍妾通房，那女孩十分良善可亲，我见了心里欢喜，总算有个贴心人在他身边照应着……”
吕铁叹了口气道：“乔妹，你也是痴了。他是那大家公子，又是大将军，身边怎么会少伺候的人？”
那妇人却正色道：“铁哥你不懂，他是极欢喜那个女孩的，从他眼神里我看得出来。那女孩待他，也是软语温顺，充满爱慕。我见他们这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伺候的人和懂他心意，得他欢喜的人，是两回事……”
高门之中伺候公子少爷的丫鬟无数，他们亦娶妻纳妾无数，可是真得一心心相印之人，何其不易！
“那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别哭了，阿豹看见该担心了。”吕铁安慰道。
妇人点点头，又十分激动地跟他描述了自己和顾采薇见面，得她赠银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三章示威
“那这十两银子你好好收着，留个念想。”吕铁看着激动不已的妻子道。
妇人摇摇头：“银子有什么值得留念想的。知道他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铁哥，我去给你煎药。”
吕铁点点头，看着妻子弯腰去拿药罐，动作都仿佛轻盈了许多，他心里有许多莫名的滋味。
宋铎和顾采薇自是不知，还有人在背后如此惦念他们。
顾采薇只微微眯了一会儿就醒了，推推闭眼假寐的宋铎：“表哥，我们再出去逛逛？”
“还有什么想买的？”宋铎摸着她发顶问道。
“没有，就是想出去看热闹。”顾采薇笑嘻嘻地道，“我看有一块聚集了好多人，是杂耍吗？”
宋铎倒是没太大印象，但是本就是陪她出来松散的，因此也不想驳她的意，只让她保证一定不要冒失。
顾采薇笑着应了。
一行人又回到热闹的街上。
街上人没有上午那般摩肩接踵，但是也不少。顾采薇上午逛完了布庄、首饰铺子那些，下午目光就放在了小摊子上。简单的带着古拙气息的手工簪子，活灵活现的小玩偶，栩栩如生的糖人、面人，都让她流连忘返。
看着孩子般的顾采薇，宋铎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也被她的欢乐情绪感染，嘴角也勾起轻轻的弧度。
“表哥，那边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杂耍？”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出去了很远，走到了城墙边上，那边围着一大群人，场面热火朝天。
“那是修筑外墙。”宋铎道，“不要过去了，都是些粗人，别冲撞了你。”
顾采薇点点头，还是好奇问道：“是用糯米水浇筑，无比坚固那种？”
宋铎笑道：“是，比寻常要结实一些，无比坚固谈不上。”
“那要花很多银子吧。”成百上千的力工，加上青砖、糯米这些原料，工程浩大，所费定然不少。
“嗯。”宋铎道，“巴家出钱，在边城雇佣力工来做的。除了加固城墙，也算是给城中穷苦人家一条生计之路。”
“那真是功德无量。”顾采薇点点头，“巴云娘主持的？”
宋铎“嗯”了一声，他个子高，气势又足，站在人群中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他已经看到巴云娘看到他，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走。
“她可真厉害。”顾采薇由衷叹道。“不仅有魄力，能赚钱，难得的是这份胸怀。”
宋铎倒是不置一词。
“公子来了。”一身男装的巴云娘，态度大方地走上前来跟宋铎打招呼。目光触及他身边举着面人冲她笑的顾采薇，她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正常，跟她打招呼道，“顾公子也来了。”
宋铎淡淡地应了声，随即道：“你去忙吧，我们不过是路过。”
巴云娘爽朗道：“公子既然来了，即使是路过，也该喝杯粗茶休息下，否则云娘心中难安。两位公子这是走了一会儿了吧。顾公子身子弱些，坐下歇歇吧，只不要嫌弃云娘这里条件简陋。”
顾采薇见她看着两人已经沾上不少尘土的靴子，心里感慨这真是个人精。见宋铎有些不耐烦想拒绝，她就接话道：“姐姐客气了。姐姐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若是因为我耽误了，我也于心不安。姐姐快去忙正事吧，我刚才还看到那边有杂耍的，再不去要散场了。”
巴云娘所做的事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是对宋铎有利，对国家有利，若是宋铎太冷淡拒绝，恐怕让她生了嫌隙。
虽然顾采薇从她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打量，以及……轻蔑，尤其是她看向自己的面人和听到自己说看杂耍时，眼中一晃而过的鄙夷，都被自己敏感地捕捉到。
这位，恐怕真觉得自己配不上宋铎，她才是配得上宋铎的女人吧。
顾采薇心里有些腻歪，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捏了下宋铎和他十指相握的手。
宋铎看她目光中带着规劝，于是强压着心里不耐烦道：“你去忙吧。我们这就要回营了，出来时间太长了。”
巴云娘有些失望，却仍是强笑道：“那公子下次来，一定要喝杯粗茶。”
虽然宋铎对巴云娘的殷勤，完全不买账，顾采薇对巴云娘的举动也算钦佩，可是自己碗里的肉被这样明晃晃地觊觎，她还是有点不爽。
她恶作剧之心顿起，摇着宋铎的手臂，仰头笑吟吟地道：“公子，我还没玩够，再去玩一会儿，就一会儿再回去好不好？”
宋铎瞪了她一眼，却爱意多过假装的凶狠：“就一会儿。”
顾采薇吐吐舌头，头蹭蹭他的胳膊：“我就知道，公子待我最好。巴姐姐，我们先告辞了。”
同为女人，巴云娘哪里感觉不到她这明晃晃的示威？可是看着对面自己心心念念，几乎是刻在心底的男人，对自己是敷衍，而对那除了长了一张过得去的脸外，只会吃喝玩乐，再无用处的女人，却是发自心底的宠溺，巴云娘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公子事务繁忙，云娘不敢耽搁。顾公子年纪轻贪玩，也该多体谅公子。”她咬牙说道，脸上的笑意几乎撑不住。
“走吧。”宋铎就是对后院之事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两个女人话语之间的机锋，拉着顾采薇，冲巴云娘略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巴云娘望着紧紧相依的两人，身影慢慢消失，眼底一滴泪珠，到底被她生生逼退——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男人对容颜的喜欢，恐怕还等不到朱颜辞镜，顾采薇这等女人就会被厌弃。只有自己这样可以并肩和男人站立的女人，才会是他的选择。
“去那边？”宋铎指着杂耍的人群道。
“不去了。”顾采薇意兴阑珊，遇到巴云娘，好心情荡然无存，“累了，回客栈休息吧。”
“刚才故意的是不是？”宋铎咬牙切齿在她耳边说道。
“是故意的。怎么，心疼了？”顾采薇翻个白眼。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现在说话一股酸气。
“你什么身份，她算什么！”宋铎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明明不爱理她，还装！”
第二百九十四章逆鳞
“自己碗里的肉，被别人觊觎，你能爽吗？”顾采薇翻个白眼道。
“说谁呢？谁是肉？没大没小。”
客栈里，宋铎和顾采薇围桌而坐，瞪着眼睛骂道。
“我反正就是看不惯她对你献殷勤的样子，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吗？要来觊觎我的男人，讨厌！”顾采薇一边拿筷子戳着点心，一边气哼哼地道。
“不喜欢她，就不必理她。她不过是个商女，地位低贱，哪里用你去跟她打机锋？留着你的机灵，去应付该应付的人。”宋铎道。
顾采薇道：“我虽然不喜欢她挑衅，但是也承认，她确实很厉害，多少男人也比不过她。要是她不喜欢你，我倒是很愿意跟她做朋友。可惜，现在只能是仇人了，哼。”
“醋坛子。”宋铎伸手捏捏她的脸，“爷不动心，她一头热有什么用？”
“但是表哥，也不能对她太不假辞色，万一她恼羞成怒……”顾采薇很满意宋铎的态度，但又有些担忧。
“大靖朝，不是只有巴家一家独大的商户。她不愿意，有大把人愿意来做这件事情。”宋铎冷冷道，“难道我要看她脸色不成？还是悯敏觉得，我需要利用她的感情？”
顾采薇讷讷道：“倒也没想利用感情这么卑劣，只是怕对表哥不好……女人的嫉妒心，真是最可怕的东西。”
“我不会给她留任何幻想。她若是安分，我照拂一下巴家倒也不算什么。若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敢对你伸手，我就剁了她的爪子！这女人，一路顺畅，也生了许多骄纵的心思。”
宋铎口气阴冷道。他不喜欢巴云娘，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曾经这世间的女人，对他而言只有两种，他的亲人和其他女人；有了顾采薇之后，她又成了单独的一类，若是要叫什么分类名称，他想，那该是“逆鳞”——谁都动不得的逆鳞。
他不喜欢心思深沉的女人，那算计的目光，自以为八面玲珑的做派，让他想起谢氏，无比恶心。若不是巴云娘确实还算可用，他早就不会容许她跳梁小丑一般蹦跶。
顾采薇听他这番冷酷的话，心里反而生出无尽欢喜，搂着他脖子，在他脸上“叭”地亲了一口，眉眼弯弯表扬道：“表哥态度值得表扬！不过，工作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嘛！最好让她对你死心，还能忠心耿耿。”
“好事都被你占尽了。”宋铎瞪了她一眼。“不许再为了莫名其妙的女人，跟我这般聒噪。”
“是，我的爷。”顾采薇坐在他腿上，哈哈大笑道。“表现这么好，我都想下厨做些好吃的犒劳你了。”
“喂饱它更重要。”宋铎木着脸，把她的手拉到自己。
“白日宣，色胚！”
“欠收拾了是不是！”
到了夜色降临，宋铎骑马带着顾采薇回到军营中。
水沉和苏合帮顾采薇整理买的东西，顾采薇自然被宋铎拎到自己营帐里培养感情，继续白天在客栈里没完成的事情。
“白天精神那般好，这会儿又开始喊累，是不是故意糊弄爷？”
宋铎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拍在顾采薇塌下去的臀上，顾采薇身子一紧，连忙趴好，嘴里求饶道：“表哥，你快些好不好，真的坚持不了了，你是永动机吗？呜呜呜……”
宋铎从她的收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