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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走正门。”
在一座不起眼的屋宅后门停下来,中年男子拿出了钥匙,把严严实实的木门打开。
“为什么啊?”
杨秀儿攥紧了江柃羽的衣袖,她心底的那些不安又被勾了起来。
“因为前门等我回来的人太多。”
中年男子大大咧咧地,招呼了他们三个人进门。
他所居住的地方,是非常简朴的庭院,四合的小院方方正正,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却每一寸地方都利用了起来。江柃羽闻到了很重的药材的味道,她的目光扫过在庭院中架起来的竹匾,上面正在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
她与杨澈交换了一下眼光。
难怪这位中年男子,说有很多人在前门等他回来。
他的身份难道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072…不休不眠
“大叔,原来你是大夫?”
江柃羽和杨澈还在交换着疑问的目光,而杨秀儿已经在开口询问。中年男子呵呵地一笑,对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否认。他拿出上回花了二两银子买下,还吃剩下的几只番薯,兴致勃勃地向江柃羽请教烹调的方法。
既然已经跟着他回家,也就做好了要当师傅的打算。
江柃羽接过他手中的番薯,拉了杨秀儿帮忙,直接下厨给他做出了两三道,用番薯作为主材的菜肴。
她先把整只的番薯去皮切成细丝,过水把上面的淀粉都洗净,再把油锅烧热把花椒加进去爆香,加入番薯丝快炒到变色,然后加入醋、盐作调味,炒至均匀之后出锅。番薯里面的膳食纤维很重,吸收不过来便会让人有“饱胀”的感觉,所以她特意在做这道熘番薯丝的时候,加进了少许的白醋,使它更加的容易引起食欲。
在做好醋熘番薯丝的同时,她又做出了番薯鸡丝粥以及绣球薯圆。
当几道冒着热气,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端上桌的时候,中年男子的两眼都冒出了亮光。
“年轻人,你们都快过来坐下吧。”
美食当前他率先据了有利的地形,在桌子的旁边坐下,向着江柃羽以及杨澈、杨秀儿招手。
“好。”
江柃羽收拾好灶头,然后才走出了厨房。
食物真的是很奇怪的链条,她甚至连对方的姓名以及来历都不清楚,结果就已经跟他同桌坐下来共进午饭。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臂上,“姑娘,你的手臂怎么了?”
从她进门的时候开始,他便发现她只用一条手臂干活。
“使不上劲。”
江柃羽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跟随着杨澈上京,原本是打算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医治,但是除了连累杨澈挨了御王的一记掌掴之外,她的手臂至今仍然是毫无进展。
“受过伤吗?”
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突然一拍桌子道:“什么都别管,先让我吃完饭再说!”
“大叔——”
江柃羽替他盛了一碗番薯鸡丝粥,“你先请吧。”
“好!”
中年男子拿起了筷子,然后便风卷残云般开动了起来。江柃羽站在一旁,与杨澈好笑地交换了一记目光。这位大叔的吃相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假若此刻有人前来争抢,或者是阻拦他吃饭,他一定会捋起袖子跟对方干上一架。
好吃不倦,童心不泯。
此情此景不禁让江柃羽,想念起在村子里面的时候,九武与富贵这一对堂兄弟,争吃她亲手做的菜肴的情形。她与杨澈、杨秀儿一同上京,离开“杯莫停”已经有多日,她忽然便有些牵挂九武那个憨儿。
他留在了酒楼里面,只怕正被杨清凡“折磨”得不轻吧?
杨清凡身为师父授业极严厉,她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九武就没少挨他的竹鞭教训。但即使是挨了打,他的性子还是那般憨直,江柃羽抿起唇角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她答应了他要平安回去,即使找不到大夫治愈她的手臂,但这个约定仍然不会失效。
四个人坐了下来,打算好好地吃完一顿中午饭。
而这时候大门的方向,却传来了一阵紧过一阵的拍门声,同时夹杂的还有高低的人声。
“好香的饭菜!”
“谢大夫,我们知道你在家,快开门吧!”
“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呢。”
声浪隔着围墙传来,看来中年男子所说的“前门等我回来的人太多”所言并不虚,菜肴的香气传到门外,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行踪。
“门外的都是前来求医的吗?”
杨澈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当他拧结着眉心的时候,有股说不出来的富家贵公子的气度,即使是江柃羽与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下来,但仍然会因为他的这一个细微的表情,而被他的样貌吸引得移不开目光。
“呵呵。”
中年男子困窘地搓了搓手,“吃饭,大家吃饭吧。”
看来不管外面如何吵闹,都打断不了他要先把午饭吃完的决心。
天大地大,在他果然是吃饭最大。
“谢大夫,请吧。”
杨澈还没有动筷,他用干净的筷子替中年男子,挟了一只绣球薯圆进碗里,徐徐地开口说:“柃羽会做的菜式还不止这些,她曾经用从胡商手中买来的辣椒,做出了一道家乡的名菜,让我们好吃到几乎吃掉了舌头。”
“真的?”
中年男子的两眼都在放光。
“嗯。”
杨澈微微地点头,“只可惜她的手臂受伤之后,错过了及时诊治的时间,以致如今一直使不上劲。如果有医术足够高明的大夫,用银针替她刺穴把经脉重新打通,她一定可以下厨大显身手。”
“好小子!”
中年男子作势把脸拉得长长的,“你知道我是谁?”
“恰好猜到的。”
杨澈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这位以针炙之术名动京城的大夫谢惟一,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早知道江柃羽与他有过渊源,他也不必去向太医局的医正薛福辰求助,以致惊动了他的兄长。但是有谁知道,如此声名在外的大夫,匿身在穷街陋巷之中,能够把他打动的就只有独特的美味?
“你跟大叔早就认识?”
杨秀儿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的表哥。
“没有。”
杨澈抬起了头,温柔的眸光落在江柃羽的身上,因为兄长的干涉,以致她的求医之路受阻,他的心头一直抱有歉疚。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们兜兜转转还是遇到了谢惟一。
他或许应该相信夙命,只要注定了就一定逃不开。
“吃饭,先吃饭!”
谢惟一懊恼地用筷子敲打着桌沿,对他而言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美食当前,却三番四次的被旁人打断。
“替柃羽诊治好不好?”
杨澈请求地看向了谢惟一,他的语气温和得让人不忍拒绝。谢惟一眼睁睁地看着杨秀儿,配合她的表哥把菜肴都全部拢到了身前,然后一脸防备地瞪看着他。只要他说出半个“不”字,只怕这个小丫头立即就会,把已经做好的菜肴全部都倒掉。
“先让我吃饭否则一切免谈!”
谢惟一手明眼快地,把绣球薯圆抢了回来,然后快速地开动。
江柃羽、杨澈以及杨秀儿,他们年纪轻轻但心眼儿却是要不得,拿美味的菜肴要挟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啊!
☆、073…倾城之间
一顿以番薯为主材的午饭,吃下来让四个人都填饱了肚子。
杨秀儿以及谢惟一,各自抚着自己的肚子大叫过瘾。软甜的番薯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十分新鲜的食材,因此江柃羽也就见怪不怪。谢惟一施施然地拿出了针匣,这刻他才让人记起他的身份,原来是擅长针炙之术的大夫。
“姑娘,稍为坚持一下。”
江柃羽在屋中的椅子坐下,感觉到谢惟一骨节清晰的手指,准确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剧痛像是电流般通过,在她受伤之后右臂早已经没有了知觉,这一记痛楚让她激动得几乎涌出了眼泪。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
她被田贵富毫不留情地用扁担打中,昏迷受伤后淤血积聚在经脉之中,以致失去了行动能力。而谢惟一不亏是名动京城的大夫,他按住的是她肩周的要穴,一下子便让她恢复了知觉。
“是不是很痛?”
谢惟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后面还有你疼的,挨不挨得住?”
“我可以的。”
江柃羽的眼中含着泪光点头,他一下子就点燃了她复原的希望。没有什么比恢复能力更让人振奋,她要她原来灵活自如的手臂!
“我会尽量轻一点。”
谢惟一搓着手笑了一下,难得的是他半点架子也没有。
江柃羽抬起头,与站在身旁的杨澈交换着目光,这一刻她除了感激上天的眷顾,感激他毫无保留的帮助之外,心头再没有其他的想法。三十六枚银针刺穴,经历完铺天盖地的痛楚之后,她的右臂终于微微地抬了起来。
“不要太心急。”
谢惟一谨慎地劝阻,“你的经脉阻塞得太久,明、后两日还需要继续施针,配服我开给你的药丸,积聚的淤血才能全部散除。”
“谢大夫,非常感激。”
杨澈拿出银票作为诊金,若非机缘巧合,他们在数十万人口的京城,根本就不可能碰上这位有名的大夫。
“年轻人,拿回去。”
谢惟一出声阻拦,“我替这位姑娘施针的目的不是为了诊金。”
“我知道——”
杨秀儿一直安静地守候在旁边,看着江柃羽的右臂被密密麻麻地插满银针,然后缓缓地抬起又再度放下。她开心地笑道:“大叔要的是羽姐姐,继续做更多好吃的!”
“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当两个“吃货”相聚,他们互相找到了组织,果然是没有年龄、性别以及来历的分别。眼中流露着馋涎的亮光,他们心心念念的都只有那些,光凭色香味就教人食指大动的美味。
“可以吗?”
杨澈微笑着看向了江柃羽。
“当然不会有问题。”
江柃羽抿着唇角露出了笑容,谢惟一要的是如此可爱的“酬金”,她怎么可能会拒绝?
接下来两天的日子,一下子就飞快地过完。
杨澈以及杨秀儿陪同着江柃羽就医,她先烧出新鲜独特的菜肴,让谢惟一过足了食瘾,然后再把右臂交给他诊治。第三日从谢惟一的住处离开的时候,江柃羽的右臂已经可以,像原来一样提起然后又放下。
谢惟一恋恋不舍地送他们出门。
经他亲手诊治的病人无数,但他最惦念的还是江柃羽。她没有付给他一分钱诊金,但她晓得做出那么多,他生平未见、未吃过的美食,他详细地记下了“杯莫停”的地址,约定了有机会上门作客才肯罢休。
江柃羽与杨澈并肩走在回杨宅的路上。
按照谢惟一的嘱咐,她的手臂已经不需要再施针,每日定时服药以及不可以过于心急地干重活,再过一段日子就可以完全恢复到原来的灵活。
他们的京城之行果然没有白费。
短短数日的时间,京城的秋意越来越浓。
他们在大街之上走过,黄叶随着秋风卷袭,迎面的坠落在他们的足下。杨澈在那株落光了叶子的大树下面停住了脚步,既然江柃羽的手臂已经治愈,他们也就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应该选好日子踏上归程。
杨秀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虽然京城热闹繁华,但她是孩童心性,当新鲜感都过去之后,便渐渐的想念起“杯莫停”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