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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宗渭领他们出了孟氏的院子,贺云昭在半路上被曹家兄弟拦截了,拉着她要去园子里玩。
这会子天色还未黑,热意正在消退,正是玩耍的好时候,曹宗渭自然不忍拂了两个儿子的意,又怕他们出言不当叫程怀仁看出端倪,便让程怀仁同他一起回正院,让贺云昭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园子里。
曹家兄弟俩很乐意当主家,走到园子里,每到一处都要把风景好处说一遍,曹正允嘴皮子利索,全程都由他来说,曹正麾只偶尔插两句。
兄弟俩过了会儿便把贺云昭带到荷塘旁边,问她要不要摘几个莲蓬回去。
莲蓬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伯府里没种荷花,贺云昭也难得吃上新鲜的。
贺云昭不是个多贪嘴的人,但是莲蓬根茎长长,犹如一管碧玉,她瞧着好看,便伸手折了一枝,手臂长的根茎上长着一个巴掌大的莲蓬,碧绿的颜色鲜嫩美丽,远远看起来,就像一柄玉如意。
拿着莲蓬在手上把玩,靠放在臂弯里,贺云昭边走边听两个小孩子说武定侯府的事儿。
曹正允蹦到贺云昭前面,面对她道:“夫人,您像一个拿着宝物的仙子……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曹正麾道:“像的是何仙姑!”
贺云昭垂首笑道:“何仙姑容貌非凡,我一个凡人如何比得?”
“比得比得!”在曹正允心里,反正夫人最美。
三人往园子外边走的时候,迎面撞上了陆秀梨。
陆秀梨穿着香妃色缠枝莲褙子,黄色八幅综裙,圆髻上金银簪子排插,端的稳重大气,身后只跟了一个丫鬟。她冲贺云昭淡笑道:“夫人好巧,不知夫人什么时候来的侯府,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侯府内宅到底是陆秀梨在管束,来了客人居然不去见她,要不是门房来通报一声,她都不晓得忠信伯府的人来了。
贺云昭岂会听不懂陆秀梨话里有话,也笑道:“只是为着仁哥儿的事来找侯爷,用不着叨扰夫人。”他们是来找武定侯的,与你个庶长房的媳妇有什么干系。
陆秀梨捏着帕子微笑道:“听说夫人是个妙人,我也想与夫人闲话几句。两个哥儿先回去吧,我让丫鬟领你们去。”
曹正允紧紧地牵着贺云昭的手,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丝毫不畏惧道:“我和夫人一起走,夫人不走我也不走。”
陆氏转而冲灿曹正麾然笑道:“麾哥儿,你把弟弟先带回去吧。”曹正麾以前最听她的话了。
但那是以前了,曹正麾现在分得清好歹,他知道谁是真好,谁是假好。
摇了摇头,曹正麾走到贺云昭另一边牵起她的手道:“我跟夫人一起走,是我带夫人来的,不能把夫人一个人扔在这儿。”
陆秀梨看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站在贺云昭的身边,颇觉刺目。以前她也尝试过对两个孩子好,偏生小的那个总是不理人,久而久之她也没了耐心,便只亲近大的那个,现在大的那个也不理她了。
陆秀梨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果然是个妙人,两个哥儿都这般缠着你,喜爱你。”
贺云昭摸了摸两人的头,温声道:“你们先去吧,我过会子自己去。”
曹正麾担忧地看了贺云昭一眼,犹豫道:“夫人……”
冲着两个孩子微微点头,贺云昭轻声道:“去吧。”
曹家兄弟这才肯跟着陆氏的丫鬟走了。
陆氏将贺云昭领上凉亭,脸色便不大好看了,敛了笑容道:“夫人好手段,两个孩子都离不开你的模样。”
“以心换心,他们自然亲近我。倘或你少些心机,好歹也是他们他伯母,他俩不至于疏远你。”
陆氏冷笑道:“夫人好气度,待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这样真心的人,世上罕见。”哪里来的真心,贺云昭图的不就是曹宗渭的身份地位么?!
贺云昭语气平静道:“两个孩子可爱,我为何不能真心喜欢他们?”
陆氏对上贺云昭的视线道:“他们长大了自然会分得清亲疏。也就是小孩子好哄罢了。”
贺云昭笑道:“夫人错了,小孩子最难哄。”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碧玺珠子。
陆秀梨眼睛的都直了,那串珠子原是孟氏手中的,原先曹宗渭的原配魏宝沅死了,她以为自己能得到的,没想到居然到了贺云昭手里!
这些年当家主母的心胸不是白练出来的,陆秀梨忍住脾气道:“你可是忠信伯夫人!”
贺云昭道:“我是谁,都不妨碍我真心喜欢小孩子。”
陆氏咬牙道:“你已经嫁了人了,何必自掘坟墓。”她得阻止曹宗渭娶妇,不然大房就完了!
贺云昭勾唇笑道:“夫人言重了,我身为人。妻怎会有逾越之举。”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出嫁的妇人了,自然另当别论。
陆氏见她油盐不进,撂下最后一句话道:“侯爷可没你想的那么好,世间男子最是薄情寡义,受伤的都是女子,望你好自为之。”
贺云昭忽然想起来,谢氏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据她对曹宗渭这么些年的了解,他是极重情义的人,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别人觉得他那么薄情寡义呢。
陆氏走后,贺云昭便也出了园子。
贺云昭一回到正院,曹宗渭便晓得她见了陆氏的事。
曹宗渭不觉着陆氏能欺负的了贺云昭,但他不喜欢陆氏背着他,动他的人。
他们在长松院里用完了晚膳,曹宗渭送贺云昭和程怀仁出侯府的时候,他在路上轻声地问她,陆氏有没有为难她。
纵使陆氏欺负不了贺云昭,若是说了难听的话,曹宗渭也要找她算账,不,不管陆氏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放过她!
贺云昭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事,侯爷请留步。”眼下已经到了影壁,仆从也多,她不便细说。
而曹宗渭则误以为,贺云昭大概是生气了,遂目送了她和程怀仁离去之后,黑着脸去了秋菊院。
曹宗武这时候还未回家,秋菊院里只有陆秀梨一个。
曹宗渭直接大步走进了次间里,冷着脸对屋里的丫鬟道:“都给我滚出去。”
丫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侯爷,个个都大气不喘,低着头鱼贯而出,最后还把门给关上了。
陆氏坐在罗汉床上,走下来愣愣地看着曹宗渭道:“侯爷这是……”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掐在陆氏的脖子上,将她抵在墙上,曹宗渭手上筋脉凸起,他几乎将陆秀梨提了起来,声若寒霜道:“如果你再敢找她麻烦,我会给你丈夫续弦,明白吗?”
陆氏憋红了脸,眼角流泪,挠着曹宗渭的手,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眼看着陆氏都快晕过去了,曹宗渭才松手,看着她摔在地上咳嗽不止。
就在曹宗渭转身之际,梢间里的曹正健赶紧收回了脑袋,紧贴着墙壁,屏息凝神。
曹宗渭走后,曹正健才敢跑出去哭着看陆氏如何。
陆氏抹了抹眼泪,颤着手臂扶着曹正健,忍着抽泣道:“扶娘起来,莫叫丫鬟进来看见了。”
曹正健边哭边把腿软的陆氏扶到了罗汉床上。
母子俩痴痴呆呆地坐了好久,陆氏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屋里的冰块早就消融了,热意渐渐升了起来,她却手脚冰凉,根本感觉不到热。
陆氏从来没见过这样骇人的曹宗渭,便是她算计他两个儿子,都未曾见他这般生气过。
死里逃生的陆氏,已经对贺云昭产生了恐惧感,从此以后,她都不敢再去招惹那个女人了。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贺云昭回了家之后,便和程怀仁各自回院子里。
程怀仁奔波了一天; 也乏累了; 在屋里脱了衣裳; 把当票收在枕头下; 沐浴过后; 便传了饭。
沈玉怜遮挡着半张脸; 从后院到了前院来。
程怀仁刚吃过一半,听说沈玉怜来了便把筷子停下; 让人去传。
沈玉怜侧着脸进来; 与程怀仁见了个礼; 便道:“表哥……怜儿来向你道歉的。”
程怀仁摆摆手; 让丫鬟和小厮都出去了; 冷冷道:“没什么好道歉的,你好生看顾姨娘; 让她不要再闹事了。”
绞着帕子; 沈玉怜不安地想着,表哥果然还是对姨娘心灰意冷了。但这件事不是她闹起来的; 所以她要赶紧扭转一下局势,抓住程怀仁的心。
走到程怀仁身边; 沈玉怜捏着他的肩膀道:“表哥; 我已经好些天没见着你了。”
“不是昨儿在修齐院才见过吗?”程怀仁瞥了一眼肩上的那只手; 又短又胖,不像嫡母的那双手,纤细如一把水灵灵的青葱。
二者相比起来; 高下立见。程怀仁又把二人的身段样貌放在一起比了比,贺云昭比沈玉怜高了大半个头,纤秾合度,气度都比表妹不知高了多少层。
算了,根本就没得比。程怀仁觉着自己简直是无聊,居然拿沈玉怜和嫡母比,表妹是哪一点比得上母亲的?!
沈玉怜被程怀仁刺的说不出话来,昨日那也能叫相见?那般场景,还不如不见!要早知是去受辱的,她昨儿就真的躲在院子里,等事儿闹完再去讨巧好了。
纵使程怀仁这般冷淡对待,沈玉怜也仍旧记得沈兰芝的话,姑姑说了,表哥对她们最是心软,他一向吃软不吃硬的。
沈玉怜继续软着性子,柔声道:“不过匆匆见得一面,我以前都是和表哥日日相见的,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在院子里捉蝴蝶捞鱼的时候吗……”
那时候伯府里两个嫡出的哥儿压根不搭理程怀仁,都是沈玉怜陪着他玩。以前程怀仁在伯府地位很低,沈玉怜身份自然不高,和丫鬟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不用伺候人罢了。两人从前也算同病相怜,关系才那般亲近。
如今却不同了,沈玉怜依旧没什么地位,程怀仁却已经是伯府里半个主人了。而且在他心里,表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珍贵了。
程怀仁听着沈玉怜说的话,若是换做以前,他兴许会心软,心动,但现在,他的心已经渐渐硬了起来。他也能看得出来,表妹是故意在讨好自己,和小时候相依相靠的纯粹感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语气淡淡,程怀仁头也不抬,道:“天要黑了,你快回去吧。”
这是在赶她走了,沈玉怜咬着唇静默了半晌,方道:“那表哥夜里还去不去看姑姑?”她这是想干那事,用身子来挽回他。
程怀仁不知为何,有些厌恶起沈玉怜来,一把挥开她放在他肩头的手,腾地站起来道:“我要去书房温书了,明儿还要去请先生,今儿要早些歇息,你快回去吧,孤男寡女省得下人说闲话。”
沈玉怜含着泪,低着头没有说话,她这般放低身段了,程怀仁居然这样子对待她。薄情的汉子!她把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他啊!
程怀仁不想再和沈玉怜纠缠,便先一步打开门,去了书房。
沈玉怜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去梢间里翻东西。没了人,也总要得些财物。月钱不是发了吗?钱肯定是从程怀仁这儿拿的,说不定还存着一些呢。
翻找了一会儿,沈玉怜在程怀仁枕头底下找到了当票,她死死地捏皱了当票,心里改了主意……拿钱容易被发现,而且花不出去,捉到了就是偷盗。不如拿着当票,找不到这张纸,程怀仁与贺云昭都不会痛快!
沈玉怜藏好了当票,便从勤时院出去了,她心里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说不清是快意还是紧张恐惧居多。
偷当票的这一日,沈玉怜整夜都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