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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甄玉梅病了,贺云京偶尔去侍疾,王萱便也称病,要丈夫陪着。一次两次,贺家人没往心里去,三次四次也只当是小夫妻新婚燕尔,喜欢常常处在一起。可次数多了甄玉梅和贺云昭就发现不对劲了,新进门的王萱似乎非常爱争。
不止是争贺云京,还爱争财物。
王萱过门三个多月,便提出要管家,甄玉梅的意思是让儿媳先跟着学一段时间再交由她也行。
这已经是很好的婆母才会做这般大的让步,偏王萱不自觉,插手了贺家庶务半个月,便动起了贺云昭提前备好的嫁妆的心思。
莫说那些嫁妆原本是甄玉梅自己的嫁妆里拨出来给女儿的,便是贺家库房里出的,长嫂也没有动手的资格。
贺镇东和甄玉梅这次再不肯姑息儿媳,便叫来儿子好生教训了一顿。贺云京知道以后自然不满,他身为长兄,只有觉得妹子嫁妆薄了,哪有克扣妹妹嫁妆的道理?
王萱见向来好脾气道丈夫那么生气,便做小伏低忍了下来,自那以后,便不断挑拨,但凡有点子大小事,都要在贺云京耳边扯出一大堆道理来,说贺云昭不好——她不敢说婆母的不好。
贺家人相亲相爱十几年,一家四口连个妾侍都没有,家中财物并未分得一清二楚,日常用度也不是分毫都要算得公平,王萱有时候挑出所谓的“错处”,贺家人都不放在眼里,偏她一夸大,事情都闹大了。
而事情闹大之后,王萱不吵也不闹,就是语气平静地跟你“摆道理”,只要她的道理讲不通,她就不和人说话。回屋之后又给贺云京吹枕边风。
甄玉梅这么好脾气的人也几度想动手打人,偏王萱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不论说什么话都轻声细语,以此告诉别人,她是个“讲道理”的人。
王萱的处事法子,实在让人窝火的紧,便是让你大嗓门说话都不行,好似你偏要跟她吵架似的。贺家一家子有气儿都没地撒。
长此以往,夫妻感情渐渐淡了,贺云京也觉得愧对父母和妹妹,日日郁郁寡欢。
便是那种情况下,甄玉梅才相中了程怀仁,不为别的,就看着忠信伯府人口简单,少了许多烦心事,便是无权无势也不打紧,银钱贺家也可以补贴,或是多出嫁妆。
贺云昭出嫁后,贺家情况也丝毫没有好转,王萱依旧想把管家的权利从甄玉梅手里夺过来,也依旧是不弄出大事,天天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争个赢。
贺家内宅不安皆因王萱而起,但说实话,贺云昭觉着初见王萱的时候,她并未给人不适的感觉,便是嫁到贺家之后,她在外与人相处也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样子,礼数也周到,只不过一旦相处起来,遇着了日常琐事,毛病就暴露出来了。
王萱也不是一个坏人,但作为家人相处起来,实在让人不适。
忆起前世种种,贺云昭也无心计较,这一世,她只想哥哥能避开王萱这样的人,还父母亲一个安宁的晚年。
贺云昭正想着应对之法,贺家的丫鬟又引着极五六位客人进来了,甄玉梅起身去迎接,与为首的妇人刘氏见礼,然后何家的人就从刘氏身后冒出来了。
甄玉梅见着何家人面生,稍稍一愣,看着刘氏道:“这是……”
刘氏笑着引荐道:“这是何千户的夫人,这是她的一双儿女。”
甄玉梅面露微笑,使劲儿地回想到底哪个何千户……面上的笑容忽然就僵了,何家?忠信伯夫人的娘家?如果她没记错,忠信伯夫人和继母的关系是相当差劲啊。
甄玉梅这厢才请人入座,刘氏便笑吟吟道:“听说忠信伯夫人也要来,这才好了,一家人一起来了。”
看来刘氏是对何家的事不甚清楚,甄玉梅朝刘氏使了好几个眼神,偏她还未领悟到,就有人笑道:“忠信伯夫人就在这儿坐着呢。”涂了丹蔻的手往贺云昭这里一指,她顿时成了靶子,所有的人都往这里看。
刘氏一眼看过去,眼见着一个丹凤眼高鼻梁的姑娘,年纪轻轻气度不凡,梳着妇人髻坐在那儿,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人家要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会不打招呼?卢淑珍跟继女的关系肯定不好啊!
刘氏能带卢淑珍来,是卢氏拖了别人到她面前说情,她并不了解何家,甚至都没听说过,更不晓得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一层,这会子才发现,自己被坑了!
扭过头咬着牙,刘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卢淑珍道:“早知如此,何夫人怎么不同忠信伯夫人一起来?还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来找我,真是费心了!”
卢淑珍没有提前告诉刘氏这一茬,害得刘氏在这么多人面前闹笑话不说,还得罪了忠信伯夫人和今日的东道主,那也不能怪她不给卢氏留颜面了!
卢淑珍尴尬地笑着,没想到继女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更没想到这里边的人会这么瞧不起何家,没有个人给她帮腔,而且那眼神,个个都带嘲讽!
甄玉梅到底是主人家,不好闹得太难看,省得影响她儿子的亲事,便只要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坐下。
刘氏让表侄女同甄玉梅见了礼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甄玉梅略夸了两句,又与刘氏客套玩笑了两句。
卢淑珍来这儿是为了女儿的亲事,不管再难堪,来都来了,何云诗长的也不差劲,兴许人家贺公子就喜欢呢?
推了推女儿,卢淑珍示意何云诗前去行礼问安。
何云诗也不忸怩,站起来红着脸便向众夫人请安问好,得了甄玉梅一声不咸不淡地回应,才落座。
甄玉梅眼看着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便让姑娘们都出去玩耍,留她们几个年纪大的说会儿话。
意思就是让他们自己接触接触,看合不合得来。
庄子上也有不少男客,今日来的姑娘也不止是相看贺云京一人,或是能与旁的人家结缘,也是缘分。
甄玉梅话一说出口,未出阁的姑娘们相互看了几眼,渐渐都起身行了礼结伴出去了。
大明民风开放,自百年前起,相看之事便不再约束那么严厉,只要不是男女单独相处,一群男男女女隔开一段距离,稍微接触下还是允许的。
贺云昭作为已经嫁人的人,自然不好同姑娘们一起出去,但除开她,基本都是年纪三十以上的人,她在这儿也只能静静地坐着。
若只是闲坐,倒也无妨,在忠信伯府许多时候,她都是自己闲坐打发时间,偏偏这里还有个卢淑珍。
卢淑珍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居然起身就近坐到贺云昭身边的一个空位置,主动同她套近乎。许是想着劫人的事可以要挟继女,所以才这般大胆。
贺云昭却是真的不怕事情闹开,这年头和离再嫁都不稀奇,她不过遇到歹人,对方还未得逞,为人便是要说道,那也是刻意诽谤,她并不在乎。
所以当卢淑珍还想接触她身体的时候,贺云昭十分嫌恶地躲开了。
正好门外探出个小脑袋,曹正允睁着大眼趴在窗户上盯着贺云昭,正巧看见夫人也看见他了,傻兮兮地露出一个笑容,还招了招手。
贺云昭忍住稚子调皮之举,站起身道:“贺夫人,我有些闷了,出去走走。”
甄玉梅抱歉地看了贺云昭一眼,便吩咐道:“去送夫人。”
那丫鬟是甄玉梅身边的大丫鬟,很有眼力见,送了贺云昭出去之后,让她暂且先在隔壁小间里稍等一会儿,转头便回了厅里,在主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甄玉梅才得以脱身,略压了压下巴道:“诸位先聊着,我出去一会儿便回来。”
有脑子的人都心知肚明,笑着应了两句,便放了甄玉梅出去。
卢淑珍厚着脸皮坐在里边,也不敢说话,心里只盼着女儿手脚快些,莫叫别人捷足先登了,否则真对不起她今日的苦心!
甄玉梅去了小间里边,冲贺云昭欠身道:“得罪夫人了。”
贺云昭连忙把人扶着,急急道:“夫人这是做什么?说句冒昧的,我一直把您当长辈看,这礼我可受不起。”
甄玉梅没想到贺云昭会这么说,笑道:“是夫人大度。今日何夫人来也是我意料之外,不然定不会叫夫人为难。”
贺云昭握着甄玉梅的手笑着催促道:“夫人快去待客吧,大公子亲事要紧。”
甄玉梅感激地看了贺云昭一眼,心里越发欢喜,便转身去了明间里。
贺云昭从小间出去,正搜寻着曹正允,哪晓得这小子早跑没影儿了。
曹正允跑去找曹正麾了。
曹正允把自己偷听到的事情告诉了曹正麾,他说夫人的后娘带着儿女来了,而且夫人不大想搭理何家人。
曹正麾听罢若有所思,道:“据我所猜,夫人继母和弟弟妹妹肯定很坏,不然夫人那么好,不会不喜欢他们。”
曹正允十分赞同道:“哥,我觉得这回你说对了。我刚看到夫人去了隔壁屋子,但是我赶着给你通风报信,就没等夫人出来。”
曹正麾一脸认真道:“正允,我们要保护夫人!”
曹正允抿着唇严肃道:“我不会让他们欺负夫人的!”
曹正麾也分析道:“夫人现在出来了,没准就被何家姐弟俩欺负了。他们有两个人,夫人只有一个人。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夫人。”
哥俩一路狂奔向院子这边,而贺云昭以为哥俩会在射箭场,所以往这边来了。
贺云昭远远地看着场地里的人,找寻着哥俩的身影,看了半天没看到,踮起脚尖又换了个方向看。
不巧的是,何云诗姐弟就在这边,他们先一步看到了贺云昭。
何伟业五官长的挺立疏朗,两个女儿容貌有些像他,但最美的还是大女儿,何云诗还有几分像她母亲,容颜稍次。
以前何云昭在何家的时候,卢淑珍是生怕继女抢了女儿的风头,经常把她关在家里,用各种借口拘着她,不许她出去见人。外面的人也根本不晓得何家有女貌美如此,这才耽误了何云昭的亲事。
何云诗在何家一直都习惯了畏畏缩缩的长姐什么都低她一头,这一回来贺家的庄子上,她却发现原来胆小懦弱的人,打扮起来,这般信心十足地站在人群里,是那样的耀眼。
何云诗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长姐长的好看又怎么样?胆小如鼠,挥之则来,呼之则去,明明一直在她面前像个丫鬟似的,凭什么今天要抢了她的风头?
嫉妒的驱使之下,何云诗叫来了正在男客场地那边玩闹的弟弟,跟他道:“上次何云昭欺负了姐姐,还有人帮着他欺负你,这回没人帮她,咱们要报仇!”
何耀祖一向亲近母亲和亲姐,何云诗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恶狠狠地看着贺云昭道:“姐,你说咋办?”
何云诗道:“你去把她衣服弄脏,庄子上又没处换洗,看她还好不好意思出来溜达,丢人现眼!”
衣衫不整或是污脏着见客,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只要把贺云昭的衣服弄脏了,没有她抢风头,何云诗不信今日还有人比她更出挑!
何耀祖很听话,以前他欺负何云昭也欺负惯了,当即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又在草地上挖了点泥巴,前两天才下过雨,草里的泥土都还没干。两者混合在一起,又黏又脏。
何耀祖朝着贺云昭那边跑过去,捏着两把泥巴蓄势待发。
贺云昭还在四处张望,寻找曹家哥俩的身影,一个定睛便看见他们俩从骑射场地那边跑过来。她便站在原地,等着两人过来。
等了一会儿,兄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