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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放还是个嬉笑的性子,灿笑着喊了贺云昭一声“嫂子”,还道:“嫂子胖了,怕是胖了有十多斤吧?”
嘴还是那么讨厌,贺云昭白了他一眼。
陆放只是笑笑,心里却想着,怀了孕的女人胖胖的也挺可爱的,等到他能娶妇了,他的妻子怀孕的时候也一定很可爱——孟婉胖的时候肯定很可爱,想想都激动!
曹宗渭不爱听陆放说贺云昭胖,他自己的媳妇,他乐意养胖怎么了?而且他夫人现在是两个人,两个人当然比一个人胖,再说了,胖自有胖的好处,陆放这种没娶媳妇,没有过孩子的人懂个屁!
不耐烦地冲陆放摆了摆手,曹宗渭道:“就你话多!”
陆放嘿嘿一笑,忙道:“我这是赞美呢,赞美!”
笑了笑,贺云昭道:“你们忙去吧,一会子丫鬟上了茶,我就进去。”
曹宗渭点点头,让人把客人领到书房去,亲自送贺云昭进了内室。
曹宗渭安抚她道:“是为了浙江那边的倭寇才叫他们来的,没有什么大事,你别忧心。”看了眼贺云昭的肚子,他又道:“你多顾着自己,吃好喝好,心情好,我就放心了。”
浙江倭寇横行,民不聊生,怎么会是小事呢!而且上辈子她的父兄就是在那边腹黑受敌,差点没了
垂了垂眼眸,贺云昭替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柔声道:“你安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曹宗渭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道:“委屈夫人了,本该让你到侯府享福,却跟着我受累。”
贺云昭环着他的腰身,带着点哽咽道:“说什么话,我们是夫妻,夫妻是要共患难的。”
曹宗渭怕惹她伤心,语气轻快道:“患什么难,夫妻该是有夫同享,夫人等着跟我享福就是。”
贺云昭额头抵在他肩头,点头道:“我等着。”
曹宗渭松开她,轻声道:“好了,你好好休息下,闷了就让俩孩子来陪你,两位先生那边我自会去打招呼的。”
贺云昭摇首道:“用不着,课业要紧,让他们好好进学,你去忙,我在屋里看看书。”越是紧张的局势,她越是要过的平常一些,最不能先乱的就是人心,她要把头带好。
曹宗渭捏了捏她的削肩,道:“看书记得休息,别熬着看完,费眼睛,也伤身子。”
“知道了,自有春芽绿意她们盯着我呢。”
虽然心里总是记挂着贺云昭,曹宗渭也不想再婆婆妈妈,依依不舍地捏了捏她软软嫩嫩像豆腐一样的脸蛋,便含笑去了内书房里。
走出内室,曹宗渭的面色就变了,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来,进了书房,关上房门,他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其余几人的神情也并不轻松,连一贯风流轻浮的陆放也正经了起来。
方才的轻松之状,都是做给贺云昭看的而已,这一点上,曹宗渭和陆放、贺云京,还是很有默契的。
曹宗渭请诸位坐下,扫视大家一眼,道:“兵部大概是想派我过去抵倭。”
这个时间段,曹宗渭根本就不能离开京城!
中军都督府的雷同知说:“侯爷您不如派下官过去,都督府有您看着,我去也无妨。”
曹宗渭抬手道:“不行。”中军都督府里他最信任的就是雷同知,其余四军都督权不如他重,近来又蠢蠢欲动,身边实在少不了这个得力助手。
一直没说话的贺云京开口了,他道:“侯爷,不如让卑职去。”
曹宗渭正在犹豫着,以贺云京的年纪和职位,连个参将都做不成,更莫说主持大局了,而且他经验不够丰富,实在不是最佳人选。
贺镇东父子交换了个眼神。
贺镇东抱拳道:“下官曾与侯爷在浙江带兵五千,那五千人当时正值青年,眼下算算,也该都是壮年之时,若是能召集起来,令卑职前往,实乃最合适之选。”
曹宗渭本也有这个意思,贺镇东是神武前卫的同知,调任参将资历资格都够,只是神武前卫又不知道该交到谁手里。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曹宗渭看了一眼贺云京; 这个年轻的大男孩已经娶妻甚至快有孩子,也许,他该给他一个机会。
沉默半晌; 曹宗渭才道:“云京,你去神武前卫任千户可行?”
这对贺云京来说; 不过是同级调动,怕只怕有人觉着他是因父荫庇才调任神武前卫,不会把他当回事。
贺云京点头道:“可行!承蒙侯爷信任,此时此刻,自当听后差遣。”
对于他们武将来说; 所有的荣誉都该建立在实力之上。贺云京最不怕诋毁,因为他会证明,他有能力担得起武定侯的重视!
曹宗渭又看向陆放,道:“以后你便在神策卫老实待着。”
陆放点头道:“明白。”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京城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他不会轻视!
商议一番后,曹宗渭略作布局,对每人都下了命令,一个时辰后,这些人才从武定侯府出去。
曹宗渭出了书房之后; 有些后悔把内书房设在栖凤堂,贺云昭这会子正怀着孕,看着他们进进出出,难免多心; 可要是在外书房议事,他更怕夫人多想,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她。
微微叹一声,曹宗渭便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情,去见了贺云昭。
贺云昭也不多问,只是替他准备好了清粥小菜。
曹宗渭说他不饿,便没有吃,二人略坐一会儿,就到了中午,便在一处用了午膳。
前院的哥俩听说曹宗渭回了,还带着很多客人,便知道父亲有事,因此中午的时候也没过来用膳,以免打扰到长辈。
……
四月二十,天气越发热了,到午时的时候,穿一件薄衫都能发汗。
三司会审终于有了新进度,刑部等人通过长时间的审理,从姜维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查出了户部尚书默许下属私设赋税、假造户籍之事。
一拿到人证物证,严钧就立即把东西呈交给了内阁,这些东西也顺理成章地到了袁淑山手里,马元滨再想以权谋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从次辅手里把东西抢过来。
皇帝的病情经过两月的调养之后也有所好转,他心系朝堂,醒来第二日便召见了内阁大臣,以及朝中重臣,曹宗渭等人也在其中。
内阁递交折子以及处理意见后,皇帝亲批,严查户部!
九皇子等人自然欢喜,皇帝开口查户部,刑部的人动起手来,户部自然要伤筋动骨,更遑论户部一直是太子监察,若出了重大案件,他必要为此负责,并且受到牵连。
皇帝到底是老了,同朝臣谈论了半个时辰便咳嗽不止,服药无用,歇息过后,也只能勉强言语,只好命太监赶走朝臣,只留了曹宗渭一人。
曹宗渭进内殿的时候,皇后正在跟前侍疾,她眼睛红红的,面上却一点悲戚之色都没有,直起的背脊突显出一个母仪天下的女人,该有的气势和身份。
曹宗渭行礼起身后,皇帝赐了座。
皇帝枕着明黄色迎枕,背靠龙床,气若游丝,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流逝,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明江山,和他的子嗣们。
皇后挥退一旁的宫女,亲自伺候,内室里只有帝后和武定侯三人。
皇帝抬起眼皮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收紧薄唇,微微绽了个淡笑,仿佛在告诉皇帝,他越是艰难,她越是要坚强。
皇后握着皇帝的手不肯松开,不到四十的年纪,之前一直保养的很好的她,近日已经有了老态。
到底是心软了,皇帝反握着皇后的手,轻声道:“皇后也留下吧。”
点了点头,皇后坐在龙榻上,问皇帝喝不喝药。
皇帝说等他同曹宗渭说完话再喝。
一阵咳嗽声传进曹宗渭的耳朵里,他略低头,并不直视皇帝,竖耳听病榻之上的人讲话。
皇帝沉默了半晌才道:“曹卿,听说鞑靼又来犯了?”他的病情早就传到关外去了,不止是鞑靼,倭寇也都猖獗了起来。
皇后拧眉看了曹宗渭一眼,似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她的眉眼当然被皇帝看到了。
皇帝安抚地拍了拍皇后的手,道:“你别干政,朕心里有分寸。”
皇后的眼泪漱漱地落了下来,怎么擦也止不住,她握着皇帝的手,凝噎道:“臣妾偏要骄纵!臣妾不准您伤神!”
二人做了几十年夫妻了,皇后当正妻的日子也不短了,皇帝很是敬爱她,遂放软了语气道:“这世上只有朕一个皇帝。”
皇后眼中蓄泪道:“臣妾也只有您一个丈夫!”
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皇帝心里虽然记挂着黎民百姓,心却是变得更柔软了,更加重视自己的亲人,若说头一个他放心不下的,当然就是皇后了。
从皇帝病的这几个月以来,皇后几乎衣不解带地从旁伺候,日日要看着他睡下醒来自己才肯休息。
一日两日,宫里人和皇帝自然会认为皇后手段厉害,两三月的坚持,是个人都要心软了,更遑论皇帝日日看着妻子伤神衰老,心里也是不舍的,剩下来的日子里,也就愈发重视皇后了。
是以皇帝病后,除他昏睡之际有妃嫔和前朝重臣前来探视,几乎他都没见到过几个外人。
此番留曹宗渭下来,当然是有要事嘱咐。
皇帝也不和皇后再多说,却一直牵着她的手,语气平淡地对曹宗渭道:“三司会审姜维翻供,必是刑部出了纰漏,才让他反悔的吧?”
曹宗渭如实道:“太子硬闯刑部,严尚书当时不在,遂未拦住太子。”
马元滨使了调虎离山之计,让九皇子和严钧都离开了刑部,所以才让太子硬闯成功。
皇帝嗯了一声,道:“他的供词朕浏览过一遍,虽然翻供了,十之五六必有其事。”病的日子里皇帝更加冷静客观地审视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他心里清楚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曹宗渭表情肃穆,皇后却是面上一松,皇帝转头便道:“炽儿……也不老实。”
皇后一阵心惊,低着头没有说话。
皇帝顿了顿,方对曹宗渭道:“曹卿,留你下来,是有要事叮嘱。不论朕去之后如何……你可要如你祖、父一般忠君爱国,保我大明江山!”
猛烈地咳嗽,皇帝浮肿的脸都憋红了。
曹宗渭行跪礼应之。
皇帝缓过来之后,看向北方,目光茫茫道:“朕一生只有两憾,一是没有让鞑靼臣服于大明……此憾事,只得托付于卿,勿要令朕失望!”
皇后替皇帝抚着胸口,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看着丈夫老态龙钟,心口像被拧了一下。
皇帝叹息一声,也没说第二件憾事是什么。
曹宗渭大约明白,皇帝的还有一件遗憾的事就是没教好太子。
太子小的时候是由皇帝亲自教导,且十分严厉。后来先皇后去世,皇帝有了新的宠妃和皇子,太子渐渐受到了冷落,自我懈怠,詹事府的人也不够尽职尽责,他才变得不学无术,心思不正。
等到皇帝发现太子诸多不好的时候,已经有些厌弃他了,病中多思,反思后便觉着是自己之误,遂倍感自责遗憾。
眼看着已经力不从心了,为了大明江山,皇帝只能狠下心来,做最坏的打算,以求最好的结果。
皇帝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花光力气做了个大决定,他的背部明显往后靠了靠,道:“让严钧严查户部,朕很放心,必要之时,曹卿可倾力相助。”
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