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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刘子舆(王郎)锋头正健,是汉家的正统,就在眼前,大家都纷纷归顺他了。更始王朝远在洛阳,远水能解近渴吗?王莽篡位以来,刘氏汉家宗室起来公开叫板、称王称帝的,过去不少,现在很乱,将来难免还有。
更始和王郎,对一般人来说,谁真谁假确实难辨。至于谁能走得更远,天知道!
现在的孙仓和卫包,就是一般人。
关键时刻,耿弇表现出非同一般的眼光和魄力,也说明他对时局的认识和把握已经成竹在胸。耿弇见孙仓、卫包这样说,很生气,就手按宝剑,义正词严地说:“王郎是冒牌货,其实是个奸贼,迟早会失败成为阶下囚。我到京城向国家汇报渔阳、上谷两郡的形势和兵马力量,然后从太原(治今山西太原)、代郡(治今山西阳高)率兵而出,也就几十天的工夫,我突发精锐骑兵扫荡这些乌合之众,就像摧枯拉朽一般。我看你们不识时务,离灭族的日子不远了!”
孙仓、卫包本来以为耿弇是个年轻人,好糊弄,好摆布,不料他恼了。
耿弇的这番话,足见他对形势的观察和认识极为精当,绝非一日之功,而他说话的果敢与豪气也非同凡响。
现在这乱世,只能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儿了!
在小耿看来,王郎是个赝品,别光看眼下闹腾得正欢,假以时日,他不堪一击。而小耿所谓的“国家(更始王朝)”,也不见得就是他内心向往的归宿。
他这次奉父亲之命出差,乍看是到更始王朝那儿汇报工作,拉拉关系,其实也是想走出来进一步观察形势,好确定老耿家下一步的取舍进退。
接下来,孙仓、卫包用自己仅有寸光的鼠目看到,王郎就是汉家正统,就是眼前利益。他俩不敢与小耿争辩,就悄悄溜走,归顺了王郎。
小耿一路上都在打听刘秀的消息,现在听说他在卢奴,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去拜见,要求跟着他发展。
刘秀本是爱才之人,见小耿相貌堂堂,气度非凡,年轻有为,又正是用人的时候,心里很是喜欢,就答应留下他。
当然,刘秀现在身边慕名而来的亲信、粉丝较多,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自己的稳定的地盘和组织体系,没法在自己身边安排干部,就任命小耿为“门下史”,先让他跑跑腿、打打杂。
小耿作为干部子弟,家庭和个人条件又很好,在常人看来,他无论跟着哪个政权都能找到活儿干,都有饭吃。现在,他放弃现实的优越的生活环境和发展空间,跑来投奔一个正遭到各方面排挤的光杆儿司令,在一般人看来,实在是拿出青春赌明天。在刘秀手下打杂,小耿并没有认为自己委屈,革命热情始终不减。
他并不能参与商量大事儿,但可以考虑大事儿。
有一天,小耿难以控制革命激情,就动员刘秀的护军朱祐,想通过他向刘秀建议,自己愿意回老家上谷发兵,来平定邯郸的王郎伪政权。
刘秀听了很高兴,觉得小耿虽然年轻,却雄心勃勃,大笑着说:“这小伙子,居然有如此大志!”
从此,刘秀对小耿刮目相看,多次召见他探讨问题,温慰有加。但是,这时候刘秀仍把他看作有培养前途的后备干部,让他跟着自己走,并没有让他回家乡搬兵。于是,小耿跟随刘秀向蓟县进发。
在跟随刘秀行军的过程中,小耿给自己的父亲去信,介绍刘秀的功德、才华和风度,并说自己年轻,刘秀虽然对自己很关心,可没有放手让自己独当一面。他还要求父亲赶紧来拜见刘秀,太守不做了,跟着刘秀干!
但是这段时期,在王郎的打击下,刘秀的日子很难过。就在他率众刚刚拿下蓟县,王郎出高价求购他人头的檄文也到了这儿。
刘秀并不知情,刚找到落脚的地方,就派出功曹令史王霸等人到街上招兵头马,准备扩大军队,抗击王郎。
这一天,王霸等人到街上开展工作,号召大家积极参军,共同打王郎。
没想到市民们纷纷报以嗤笑,对他们指指点点,说他们不识时务:你们马上命都不保了,还来招哪门子兵?
王霸又羞又恼,只好回去向刘秀复命。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原汉广阳王刘嘉的儿子刘接在蓟县起兵,响应王郎。
刘嘉是汉武帝刘彻的第五代孙,公元前3年嗣爵为王,王莽当政时遭到贬抑。但刘接作为汉武帝第六代嫡孙,正牌的刘汉宗室,这个时候起来在政治上弄个什么动静,还是很有影响的。
一时间,蓟城谣言四起,广大干部群众人心惊恐,一片混乱。接下来,又传言王郎邯郸王朝来收复这儿的使者马上就到,蓟城二千石以下的干部都要出去迎接。
刘秀一行的处境立即变得尴尬而且危险:怎么办?危急时刻,刘秀召集部下商讨对策。耿弇也被通知参加会议。
大家为了安全起见,都主张向南撤退。刘秀经过深思熟虑,也倾向于这个意见。
正在这时,耿弇发言,独持异议。
小耿慷慨陈词:“我们就是从南面来的,不能向南走回头路。渔阳郡太守彭宠是您(指刘秀)的老乡,上谷郡太守是我的家父。征调这两个郡的兵马,掌握上万精兵,摧垮邯郸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成问题!”
耿弇是个猛人,口气都与一般人不同,遇到刘秀,他的精彩人生从此拉开帷幕。
他的这个建议,是很不错的。如果刘秀真的手握上万精锐部队,又有上谷、渔阳两郡作为根据地,扫平王郎是根本没有悬念的。
但是,刘秀并没有采纳小耿的这个建议。
因为王莽政权虽然已经分崩离析,但两郡的组织体系还是旧的,包括军队在内能不能靠得住是个问题。
大树倒了猢狲散,混乱之中,哪个猢狲往哪儿跑不是一下子好判断的。
从王郎刚起来许多州郡就望风而降的时局来看,谁能保证这两郡与我同心?况且,对于彭宠也好,耿况也罢,刘秀都不熟悉,都没有交往过,不知深浅。
假如这两郡靠不住,刘秀将被困死在北方,连南下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这还是远水,难解眼前的近渴。
也就是说,小耿的建议虽然不错,可这是一招险棋,而且是只能贏,不能输,也根本没有退路的险棋。走好了,这步棋立见奇效,稍有不慎,即成死棋,全盘皆输。
不到情非得已,刘秀不想剑走偏锋。
刘秀的心腹们都不同意小耿的意见,纷纷说:“我们就是死了,头也要向南,为什么要往北面钻进人家的口袋里?”
最后,刘秀采纳了多数人的意见南下,但对小耿的意见仍然十分看重,以为其中很可能就有下一步扭转乾坤的转机。
高手对弈,向来能够走一步看两步,甚至看到更多步。
刘秀很欣赏地当着大家的面夸赞小耿说;“他就是我们向北发展道路上的向导啊!”
正在这个时候,王郎的人马已经来到城外,刘接作为内应,正派人满城搜捕刘秀,形势十分危急!刘秀迅速结束会议,率众向城外奔去,打算一出城就立即南逃。
蓟城街上人跑马奔,乱成一团。老百姓有惊恐逃命的,也有上街围观的,指指点点,吵吵嚷嚷,几乎把道路堵住了,刘秀等人无法过去。
关键时刻,铫期出场了。
他身长“八尺二寸,容貌绝异,矜严有威”,纵马挺戟,怒睁双眼,高声大喊:“跸!”
围观的老百姓一见他威严难犯的样子,吓得赶紧退让。
刘秀的随从立即上前直冲,才挤出一条路来。
这个“跸”字在有皇帝的年代并不是随便说的,它是为皇帝服务的专门用词,专门用于皇帝出行时喊出来,开辟道路并且禁止一般人通行。
铫期这时候喊出来,加上他还身下有马,手里有戟,极富威慑力。
同时,铫期还是有名的孝义之人,这时为刘秀开道喊出这个,意味深长,大家体会吧。
当刘秀一行跑到蓟城南门时,门已关闭。那就不能客气了,打!
蓟城正乱,防卫当然难以形成体系,城门的守卫者也并不是冯异、铫期、王霸等人的对手。
经过一番打斗,刘秀在众勇士的护卫下攻破城门,冲了出来。在混乱之中,刘秀等人一度跑散了,出城后又聚拢起来。
但耿弇还是失散了。他没有追上刘秀,只好跑回昌平(今北京昌平)找自己的老爸耿况,要求老爸立即发兵,解救刘秀。
刘秀等人出城后一直向南狂奔!这是他的一次非常狼狈的逃奔。
由于王郎、刘接的追兵随后赶来,他带着自己的这一批亲信和粉丝,不分昼夜地逃命。他们人不歇脚,马不卸鞍,又不敢进城镇,入村庄,吃饭、睡觉都只能在路边上。
屋漏偏逢连阴雨。
当刘秀一行跑到饶阳(今河北饶阳东北)时,天气骤变,异常寒冷。他们在一个叫芜蒌亭的地方歇脚,又饿又冷,苦不堪言。
还是冯异有办法,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豆粥给大家凑合凑合。
饿时吃一口,胜似饱了的一斗。刘秀显然对这碗豆粥极为受用,第二天清晨,还回味着它的余香。
他风趣地对大家说:“昨晚喝了冯异的豆粥,既不饿了,也不冷了。”
精神力量是巨大的,但并不是万能的。这时候的一碗豆粥固然很香,但作用有限,也难持久,大家该饿还是饿,该冷还是冷,当然,该跑还得跑。
讨饭讨到了敌人的地盘
刘秀带着大家连日狂奔,既惊恐不安,精神上太紧张,又人饥马乏,生理上也受不了,吃饭睡觉成了当务之急。
这么一大帮人要好好地吃饭,休息,当然不是普通老百姓家里能解决的。
考虑到王郎的追兵稍远,刘秀就带着大家进入饶阳县城,直接来到政府招待所(驿馆)。刘秀冒称是邯郸使者,一住进去,就要求赶紧把好饭好菜端上来。
饶阳属于望风归顺王郎,邯郸那面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到这儿收拾收拾。
招待所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没敢怠慢,连忙准备,很快就把饭菜弄了上来。大家实在饿渴难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窝蜂地抢着吃起来。
接待人员看他们这个样子,不由得起了疑心:这些人怎么像很久没吃过东西似的?
时值非常时期,辨明人的身份并不容易。一名接待人员就想了个主意,要试探一下这帮人。
他忽然擂响了招待所门前的大鼓,并大喊:“邯郸将军到!”
刘秀等人果然不知是诈,个个大惊失色,纷纷放下碗筷准备逃走。刘秀在短暂的惊慌之后,迅速冷静下来。他觉得,假如邯郸兵马真的来到,自己和大伙儿是跑不掉的,不如见机行事,以静制动。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要大家少安毋躁,自己则不慌不忙地回到原来座位上坐好,大声说:“请邯郸将军进来!”
哪儿有邯郸将军呢?这样反而把接待人员搞得很尴尬。
僵持了好大一会儿,刘秀一行才驾车离去。
接待人员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们起了疑心,既不能直接盘问,更不敢动手先抓起来,用邯郸将军诈又没有诈住。
他们虽然弄不清刘秀一行的底细,也不敢阻拦,但心里的疑虑未消,随即大声遥呼城南门的看门人把门关上,不要放刘秀一行出去。
听到接待人员的呼喊,看守城南门的干部看看刘秀一行虽然疲惫但说打还能打的样子,很识时务,说:“天下还不知道是谁的,怎么能随便不让贵人出门呢?”
这样,刘秀一行才得以出门南去。
他们出了饶阳县城,还是唯恐追兵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