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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地啦?反了你啦?俺今儿就不说,你爱咋咋地。”
“你们两口子这是干啥?大白天的也不关门就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也太疯狂了。”王天奎站在堂屋门口,手里拿着酒,倚靠着门框,笑嘻嘻的说。
“你问他,一进家就像吃了枪药似的,俺好心让他吃肉,他二话不说就骂俺。”喜云说。
“行啦,别没完没了的。”何有发说,“不就骂了你一句,多大点的事情。你要是不顺,就骂我几句。”
“骂有啥用。要俺看,嫂子,你就得拿着棍子打他,不打不长记性啊,是不是?”王天奎说。
“行啦,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喜云说,“俺去把锅里的肉盛出来,你两个说话。”
“俺今天拿了一只鸡,又买了一瓶酒,想找你好好喝几杯,咋地啦,不给面子啊。俺可走啦。”王天奎说。
火花(二)
“的啦,你别讽刺俺了。”何有发从床上爬起来,使劲的用手搓了搓脸,说,“俺现在正烦着呢。”
“啥事?”
“死人的事情。”
“你这是心烦吗?还有兴致开玩笑。俺看你就是装。”
“俺说的可是实话。”何有发说,“俺刚从乡里回来。”
“俺知道,刚才俺来你家的时候,你老婆告诉俺了,说你去乡里了。”
“乡长刘大胖子给俺出了个难题。他说咱们村的火化指标不够,让俺想办法补上。”
“咋补?”
“还能咋补。用钱布呗。一个指标三千块钱。咱们村缺四个指标,可是一万多块钱啊。俺上哪里弄这些钱去。”
“俺给你。”
“你?”何有发登了王天奎说,“你就别拿俺寻开心了。”
“俺说是实话。”王天奎说,“钱俺可以给你,不过,咱们的做个交易。”
这时,喜云把鸡肉端来,王天奎打开酒瓶,何有发找了两个干净的杯子,一热一杯。何有发先喝了一口,说:“你又动啥歪主意了?”
“俺早就有这个想法了。”王天奎说,“郭太仓家包的林场快到期限了吧?”
“按合同后年到期。咋?你想包?”
“不行?”
“还真不行。”何有发说,“俺听说王文成下台前又和郭太仓续签了十年的合同。”
“现在你是咱们村的支书啊,他王文成签的合同你可以宣布作废。”
“没那么容易。”
“俺也没想着让你现在就做成。俺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等俺凑够了钱,俺就把林场给包下了。”
“你哪里来的钱啊?”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了。”
一瓶酒整完,王天奎摸了摸嘴走了。喜云进屋收拾碗筷,说:“俺倒是有个注意,可以填补咱们村的一个火化名额。”
“你一个娘们,能有啥注意?”
“娘们咋地啦?你不是娘们生的?”
“好,好。娘们好,你们娘们厉害,行不行。在村委会俺就受娘们的气,回家来还受娘们的气。”
“谁让你在外面受气了?那是你自己没本事?也不知道你怕她啥?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得听她瞎嚷嚷,说出去俺都跟着你丢人。”
“行了。别哔哔啦。说吧,你有啥注意?”
“俺想着二占成不是埋了没多长时间,要不找人把二占成的尸体挖出来,拉倒县里面火化,不就抵了咱们村的一个名额?”
“哎,你这个注意倒是不错。俺咋没想出来?不行,咱把二占成的尸体挖出来,大占城能干吗?”
“不干他有啥办法?他能拿出三千块钱?”
何有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喜云的注意可行。次日,当他领着人去地里挖二占成的坟头时,村里面炸了锅。在双水村,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死后没后的人,包括光棍,寡妇,等等。当这些人死后,村委会是不把他们的死归入火化指标之内的。因为他们这些人又没有后人,钱是拿不出来。就只能火化了。可从双水村成立以来,双水村的人还没一个死后被烧的。能有这么一个规定,也算是对死者的尊敬。现在何有发竟然要动二占成的尸体,村里人除了惊愕外,更多的是反感和厌恶。尤其是当他们想到二占成死在房间里好几月没人知道,他们更是觉得何有发把事情做的过分了。
何有发何尝不知道,这么做一定会引起村里的公愤,可是不这么做又没有别的办法。在他决定动二占成尸体的那个晚上,他就梦到了二占成。二占成说他的房子漏雨,希望何有发能帮他修修。何有发醒来后,觉得他这个梦很诡异。因为在二占成下葬的那一天,一直下着雨。当大占城把二占成的屋门撬开时,人们发现二占成早已死了,尸体都腐烂的不成样子了。整个房间都是尸体的腐臭味。村里的男人都不敢进屋,一者二占成的死相太可怕了,二者人们不想闻那股臭味。最后,还是何有发动员,他买了两箱子白酒,在安排人进屋之前,先喝上半斤白酒,再用白酒把围巾喷湿,拿围巾包住嘴,那些人才进屋把二占成的尸体抬出来,草草的装进简易的棺材里,冒着雨给埋葬了。
埋葬的当天晚上,玉枝在自己家偷偷的烧了几张纸,为的是让自己心安。尽管,人们一再说二占成是自杀的,可玉枝总觉得二占成的死于自己有关系。如果大年三十时,自己的丈夫不拿着斧头去找二占成,结果或许就不是这样了。最近几天,玉枝老是梦到二占成,两个人疯狂的做爱,在河堤,在地里,在二占成家的屋顶上。醒来时,玉枝的心都扑腾扑腾的跳。不仅是晚上,白天玉枝也老是看到他,做饭是二占成就站在灶台上,去地里干活是二占成就站在地头,他还老是同玉枝作对,弄得玉枝筋疲力尽。比如,做饭是本该放盐的,他会指示玉枝放一些糖,洗衣服时他让玉枝分不清那是脏衣服那是干净衣服,下地干活,他让玉枝把地里的庄稼拔掉,草留着。郭太平说玉枝中邪了,要让疯婆子看看。疯婆子用碗盛一碗清水,在碗里放一根筷子。然后,疯婆子围着碗一圈一圈的转,边转边嘴里念念有此,等碗里的筷子站起来,根据筷子站立时斜指的方向,疯婆子可以算出是何方的妖孽附体。只是,这一次疯婆子没能算出来,因为她说筷子站立的太直了,让她失去了判断。
送走疯婆子的第三天的晚上,玉枝梦到自家的羊跑到二占成家去了,醒来后,家里的羊真的不见了。玉枝就让二儿子到二占成家看看。老二到了二占成家门口,看到院子里黑压压的满是老鸹,吓得他叫了起来,大占城刚好经过,老二告诉他里面的景象。大占城也想起自己好长时间没看到二占成了,心里有些不安。他强行推开二占成家的门,结果就看到二占成死在堂屋里。
说来也奇怪,当何有发拉着二占成的尸体去县里火化后,玉枝就再也没梦到过二占成了。那个与她有过床底之欢的男人,真的就像他的骨灰一样,在她的生命里随风散去了。
在二占成的尸体火化后的第五天,李德道死了。当然,对于李德道的死,村里人都不赶到意外,因为在村里人的意识里,李德道早就该死了。他得了那种病竟然还能活到现在,倒是一个奇迹。
由于李德道的家里人和村里人的看法一样,早就对李德道的死做好了思想上和物质上准备。所以,当李德道咽气后,他的后事进行了有条不紊。只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在他尸体入棺的时候发生。先是从村北来了两辆警车,拉着警笛。村里人起初并没在意,还以为是别的庄出事了,警车只是从他们村路过。当警车在李德道家门口停下来时,村里人意识到情况不妙了。
从警车里下来五个人,戴着大盖帽,快步地走进李德道家里。里面的人都还趴着痛哭呢,其中一个警察大声喊:“谁是这里管事的人?”
警察喊完,所有的人都不哭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王德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从口袋里拿出烟,让警察抽烟。五个警察都拒绝了。王德彪尴尬地笑了笑说:“几位大老远的来了,要不进去喝口水?”
“你是死者的亲人啊?”警察问。
“俺不是,俺是这里管事的。”
“哦,你是管事的啊,你们这有火化证吗?”
“人死的突然,还没来得及办呢。”
“就是没有呗。没有火化证就得火化,你去找几个人,拉着尸体去火葬场。”
“要不这样。”王德彪说,“等俺们办完丧事再办那个火化证去?”
“先斩后奏啊?你这老头够奸邪的。”
“几位同志,我们这正办着丧事,你们在这里影响不要,要不咱们去一边说话。”李成运戴着孝帽子走过来。
“你又是谁?”
“死者是俺爹。”
“你是死者的儿子啊,好吧,既然你们不想火化,就拿五千块钱,现场办理火化证。”
“五千块钱?不是三千块钱吗?”
“三千块钱那是以前。现在就是五千。”
“啥时候长得价格啊?”
“昨天。”
“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咋啦?不服气啊?你再嚷嚷把你抓走。”
“你们还讲不讲理?俺又没犯法,你抓俺干啥?”
“你家死人不火化就是违法。不抓你也行,赶快拉着你爹去火葬场。”
李成运不干了。别人半个火化证三千,到他这里就五千了。他觉得这个几个故意为难他。他越想越来气,就出手打了其中的一个警察。这下可闯了大祸。警察们一拥而上,把李成运给制服,戴上手铐,要把李成运给抓住。这哪里行啊,这里还发着丧,把李成运带走,没有孝子了,这丧还怎么进行下去。王德彪出面交涉,让警察把人留下。警察把警棍拿出来,威胁说谁再敢阻拦就对谁不客气。村里的人气愤了,在李德祥的带领下,村里人组成了一道人墙,挡住了警察的去路。其中一个警察拔出手枪,冲天放了一枪。吓得村里人一哄而散。
把李成运带走后,这里的丧事也只得停下。村里的大支们聚集在一起想主意。经过协商,大伙认为当前最要紧的就是把李成运给弄出来。李成福自告奋勇,去乡里和乡长交涉。刘大胖子说他也没有办法,这是国家规定的事情,除非拿钱。李成福说拿钱可以,可是五千块钱也太多了。刘大胖子说这不是他规定的数目,如果嫌多就找上面的人理论去。李成福见自己没有说服刘大胖子的可能了,就沮丧的走了。
李成福刚走,何有发就来了。这次,刘大胖子给何有发了一个笑脸。因为在李德道发丧时进行偷袭是何有发出的注意。至于警察们张口要五千块钱,则是何有发没能想到的。何有发也觉得五千块钱有点多,一个农民,哪能一下子拿得出那么多钱啊。
“咋啦?你又要在这里做好人了?”刘大胖子问。
“不是。只是俺觉得五千也实在太多了。李成运家里的情况俺了解,他拿不出那么多,要不你就让他少拿点?”
“一块钱都不能少。他拿不出不会借吗?”刘大胖子说,“你走吧。别在这里烦我了,我刚对你印象好些,你可不要不知好歹啊。”
何有发从刘大胖子办公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