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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冤枉女儿了,高丙午很想同女儿和解,只是他拉不下这个老脸,高文秀也很长骨气,十多年从没踏进过娘家的门。现在,因为着急儿子,她才不得不进了娘家的大门。
高丙午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大的院子里满满的是晒着的棉花。高丙午嘴里吊着大眼袋,微眯着眼睛,从眼睛的缝里能看到白花花的棉花,心里那个美啊,从他脸上洋溢的笑容就能感觉出来。单干也多年了,虽说现在农民的收成吃大锅饭时好了不少,可每年的粮食也仅仅够吃的。如果那一年老天爷发点脾气,还的要黄面窝窝凑数。今年则不同了,村里的领导申请下来一笔款子,把向阳河给疏通了疏通,今年一年没断水,这不,他院子里的棉花就是丰收的成果。他大体的算了算,这些棉花全部卖了,能卖一千多块。他这几年还存了些,再让儿子凑给点,过了年开春买一台手扶拖拉机,以后种地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高文秀出现在他跟前时,他正幻想着自己坐在手扶拖拉机上,一垫一垫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人影,他急忙刹车,惊了一身冷汗。缓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认清眼前的人是十多年没有进家门的女儿,忙站起来,双手搓着衣服,不知道说啥好。
“金虎在这里吗?”
“金虎?没来啊。”
“哦,知道了。”高文秀转身要走。高丙午在后面喊:“这就走啊?”
“还有啥事?”
“既然来了。天快到晌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俺没有心情。”
高文秀走到大门口,高丙午说:“那个?”
“还有啥事?”文秀转过身问。
“嗨,也没啥事。就是以后没事勤来这点,你娘想你。”
高文秀心里一酸,险些落下眼泪。她母亲是个傻子,每天只知道拿着扫把扫地。高丙午这么说是表明他已经向女儿妥协了。可她还不打算接受他间接的道歉,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没功夫整理自己的情感了。
离开娘家的门,高文秀的心里就不安静了。十多天了,虎子没在学校,也没在自己娘家,他会去哪里?首先,她想到会不会是去关外找王土改了。尽管这个可能性非常小,她还是试一试。她给王土改发了一个电报,十多个字,花了她五块钱。等了一个多星期,王土改回了个电报,一个字,没。
高文秀彻底的傻了。虽说金虎长得人高马大,与成年人没啥区别。可他毕竟没满十八岁,在高文秀心里,他仍然是个孩子。就算他已经成人了,那个母亲不都是把自己的孩子当小孩子看待啊。思前想后,她决定去找王天奎,潜意识里,她觉得王天奎或许知道。当然,这是她最后的策略了,如果王天奎也不知道,她真的只有绝望了。
“俺能干啥?还不是在家里瞎琢磨。你儿子金虎最近还好吧?”王天奎歪着头,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高文秀。
“你啥时候见过金虎?”高文秀问。尽管她心里很紧张,脸上装作没事人一样。
“有几天了。”
“他都给你说啥了?”
“你不知道?”王天奎反问。
“金虎都十多天没回家了,俺能知道啥?”
“你都对金虎说啥了?”
“啥也没说。”
“既然你不想说,俺也没啥可说的。你还有事情吗?若是没事走吧,俺还有事情呢。”
王天奎赶她了。高文秀知道王天奎不是真的要赶她走。可他为啥非要自己说出来。方才听王天奎话里的意思,他一定知道那件事情了。他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想当面羞辱俺。她心里想,现在儿子都找不到了,还在乎啥面子啊。
“你想知道啥?”高文秀问。
“俺就想知道你对金虎说的话。”
“其实俺也没说啥。”高文秀说,“上次,你不是交给俺一封信嘛,俺拿回家。可俺不认识字啊,就把信给金虎了。”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王天奎指着高文秀的鼻子,吼道,“你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猜也能猜出来啊。这种事情怎能让金虎知道啊。你脑子到底咋想的?”
“俺想着金虎也大了。既然俺决定和文格好,就不应该慢着金虎。他早晚是要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
“呵呵!”王天奎冷笑说,“是啊,你儿子长大了,你知道你儿子干什么去了吗?”
“干啥去了?”
“去广州找王文格拼命去了。”王天奎说。
高文秀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想过千万个结果,尽她所能,她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和王文格做个有缘无份的鸳鸯。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找王文格拼命。如果她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打死她都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金虎的。
她眼睁睁的看着王天奎,王天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让她讨厌。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金虎没有钱,怎么去广州啊,一定是王天奎骗她,对,王天奎就是这种人,满嘴胡说,村里人不都说王天奎是二流子嘛,二流子的话怎么能相信。她缓缓的站起来,看着王天奎,故作轻松的说:“天宝兄弟,你是不是吓唬俺啊?俺差一点就上你的当了。”
“骗你?呵呵。俺真是服你了,你的心真够大的。孩子都找不到了,还在这里说三道四。”
“那好,你说,金虎身上没有钱,他怎么去广州?那么远的路,总不至于走着去吧。”
“你还不知道吧。文格给你寄得信封里面有去广州的火车票。”
“火车票?就是那个红色的小卡片?”
“你见过?”
高文秀没有回答王天奎的话,默默的转过身,看着高文秀的背影,王天奎不知道她心里是咋想的。其实,高文秀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些啥,或许她啥都没想,整个心空荡荡的,失魂落魄,对,就是这种状态。王天奎的话让她明白,她的一切都完了,她没有明天了。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所以,她狠她自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路边的槐树上。
她知道,这课老槐树有年代了,从她嫁到这个村子,老槐树就这么粗,到现在还是这么粗。每年的春天,村里的人都摘这课树上槐花。说来也奇怪,整个双水村,就这课树上的槐花是甜的。槐花盛开的那几天,村里的女人都打扮的漂漂亮亮,把结婚时穿的衣服穿上,对于她们来说,这并不是一次简单的摘槐花活动,而是一年一度的盛装出行。一年从头忙到脚,哪还有时间打扮自己啊,可作为女人,爱美之心是不可断绝的。所以,女人们就选在摘槐花的这一天,精心的打扮自己。摘槐花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像人们表明,自己还没有老。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在一起,叽叽喳喳,谈论着村里村外的流言蜚语。
如果,自己在这里撞死,她想,明年春天,女人们一定会把她的事情当做一件天大的丑事,谈论一年,不,两年,三年,或许会十年,二十年。她不能死在这里,让老槐树见证她的耻辱。
绕过老槐树,她浑浑噩噩的走着。隐约觉得有个人从她身边经过,还和她打了招呼。她记不起自己有没有回话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她是从哪里出来的,要到哪里去。满脑子是一片混沌,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太阳像个皮球,一会大,一会小。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她回到家里,大门和堂屋门都没有上锁。屋里的床上放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那是王土改给她买的,当年,她竟然围着这条围巾,到街上显摆。现在看来,她是多么的恶心和不知羞耻啊。憎恶自己的心越发厉害了。
她拿起那条红色围巾,在堂屋里甩了甩去,红色的飘影像个丝带,更像是天边的彩霞,光彩夺目,让人神往。她那颗冰冷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悸动,彩虹,夕阳,晚霞。这都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她老想着自己能乘着云彩飞翔,就像现在这样,飞啊飞啊,飞到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在哪里,她永永远远的生活下去,在哪里,没有喜也没有悲。
三天后,王天奎在高文秀家里看到高文秀上吊死了。那条红色的围巾在她脖子上紧紧的缠着。王天奎告知李德祥,李德祥也犯难了。双水村没有高文秀的亲人了,她的后事怎么处理啊?后来,王文成想到高文秀的娘家还有爹,他派了一个人去送信。高丙午得知高文秀上吊自杀,又勾起了他的怒火。他把送信的人给撵走,说现在高文秀是双水村的人了,怎么处理与他无关。
送信的把高丙午的话说了,李德祥骂了几句。骂归骂,骂完还的解决事情啊。王天奎主动拿出五百块钱,买了一身衣服,然后选了一个还不算差的棺木,把高文秀安葬了。
下葬的那天,本来天气好好的,天空万里无云。一刹那,乌云压顶,下起了倾盆大雨。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下雨本就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天气的变化会如此之快,让村里人对高文秀的死又多了一层猜测。
王文成的苦恼
王文成现在很郁闷。上次,村里的老井冒出了酒水,这是千年不遇的奇事。他本想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乡里,以便在乡长面前能挣些面子,给乡长留个好印象。可没想到,井水在一夜之间变得奇臭无比。让乡长在县长面前丢了面子,自己也在乡长面前栽了跟头。
乡长走后,王文成赶紧找他爹王德彪商量。王德彪表情严肃的说:“这事非同小可。现在属于非常时期,千万不能让乡长觉得你是个办事不利,说话不靠谱的人。”
“可事情已经出来了。俺该咋办?”王文成搓着双手说。
“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你也不用慌。”王德彪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乡长送礼,把你在乡长心目中的怀印象给扭转过来。”
“可乡长上次开会,再三的说了,不让下属送礼。他说作为党员,要制止这种不正之风。他还说,要是发现谁敢私自收礼,他会绝不姑息。”
“你傻啊。乡长说他不让你们收礼。可他没说他自己不能收礼,是不是?”
“这倒也是。可给他送什么?”
“你们乡长喜欢什么?”
王文成想了想,说:“啥都喜欢。”
“啥都喜欢就不好办了。咱总不能他喜欢啥咱就送啥吧。”王德彪捋了捋胡须,说,“他有没有最喜欢的东西?”
“女人。”王文成说,“去年,俺去乡里查咱们村公粮的征收情况。当时乡长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俺看到他一只手正摸一个女人的屁股。”
“既然他喜欢女人,这是就好办了。你过来,”王德彪招手,让王文成靠近他,他对着王文成的耳朵,低估了半天。王文成皱着眉头,说:“能行吗?别在花了钱办不成事。”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王德彪说,“就照俺说的去办。”
乡长姓刘。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胖子,圆圆的肚子,油头滑面。熟悉他的人,若是他的上司,会喊他刘大胖子。对于这个称号,他并不以为是嘲讽。尤其是上司喊他,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上司对他的爱戴,或是喜欢。若是下级干部或是平头百姓,只能叫他刘乡长了。他当乡长十多年了,没想过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