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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杨彪没有理他,而是看向满宠,深吸了一口气,抱拳道:“此等奸佞之人,老夫自不会庇佑,只是还请伯宁给老夫一分薄面,可否待寿宴结束之后,无需廷尉府出手,老夫会亲手将其扭送至廷尉府。”
满宠看了杨彪一眼,点头道:“可,收队!”
说完,也不理会杨彪等人愕然的目光,一挥手,带着廷尉府侍卫径直离开。
“这……”杨彪和司马防有些不解的看着满宠离开的方向,这廷尉府何时转了性?若是以往,以满宠的为人,恐怕绝不会就此妥协吧?
正疑惑间,却见那赵怀朝着杨彪叩首道:“谢太傅救命之恩,怀没齿难忘,就此告辞!”
说完,起身便往外跑。
杨彪面色一变,厉声道:“拿下!”
立刻便有数名家丁上前,将赵怀死死地按在地上。
“太傅,这是何意?”赵怀这一次没有挣扎,而是愕然的看着杨彪。
杨彪面色阴沉的看着赵怀,这一刻,他反应过来了,难怪那满宠那么干脆的就收队走人,根本就是在给他下套。
这赵怀固然有错,但如果自己就这么抓了,然后扭送到廷尉府,那在外人看来,这代表着什么?
不止是杨彪向廷尉府妥协,更重要的是,令那些被他们策动抵制天子此番政令的士人如何看他?真的将赵怀送出去,会让那些支持他们此番举动的士人寒心,两军交战,最重的便是士气,而满宠此番如此干脆的离开,就是要以此来瓦解他们的士气。
但若不送,之前话已经说出去了,满宠正是因为他这一句话而离开的,若他私自放走了赵怀,那这份罪责,就得由他来顶上。
杨家,承受得住吗?
如果是以前,杨彪不怕,但现在,杨彪真的怕了,宫中那位天子虽然一直以来,对他们这帮老臣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如果真要动手,可不会留丝毫情面,而且就算想做义士都不行,虽然不知道天子是如何驱动舆论的,但他很清楚,这位天子手中,绝对掌握着世家根本无法比拟的舆论,况且,若真的如此做,本就是自己有错在先,若天子以舆论来添油加醋,自己的名声可就废了!
这些念头在杨彪脑海中不断闪过,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低头看着赵怀,杨彪摇了摇头道:“此时出去,必被廷尉府捉到,且稍安勿躁。”
“还是太傅想的周全。”赵怀闻言,松了口气,挣了挣,两名家丁见杨彪点头松开受,让赵怀站起来。
“且随我来,我有话要问你。”杨彪摆了摆手,示意杨修继续留在这里接待宾客,自己则带着赵怀进入了后堂。
“太傅还有何吩咐?”赵怀来到后堂,有些忐忑的对着杨彪拱手道。
“此事,老夫可以帮你离开长安乃至关中,然……”杨彪看向赵怀,直言不讳道:“只能帮你一人,你家人可有安排?”
“这……”赵怀面色顿时白了。
“依照汉律,你作为地方官员,因畏罪潜逃,不但家中资产会被朝廷没收,家人也必须服役。”杨彪严肃道。
“求太傅救我!”刚刚恢复了几分的面色再度变得惨白,赵怀跪倒在杨彪面前。
“救你自然可以,但汝之家人却是……”杨彪叹了口气,别说赵怀家人,便是赵怀,能够送出长安已经是极限了,如今整个关中乃至洛阳,各处关卡要道守将跟他都没有太大关系,能将赵怀送出长安,已经是全力了,若是再加上他家人,怕是连长安都送不出去。
“你且去准备,稍后我会让人先送你出长安,至于汝之家人……”杨彪摇头一叹道:“日后若有机会,老夫会代为照拂一二。”
“多……多谢太傅大恩。”赵怀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后堂的,一路上浑浑噩噩,便是有相熟之人打招呼,也没有理会。
“太傅,这……”赵怀走后,一直藏在后堂的司马防来到杨彪身边,看着赵怀的背影,苦笑道。
“别无他法,此人若不交由廷尉,廷尉府必然以包庇之罪拿问于我。”杨彪摇了摇头,他现在,不能下狱,但更不能亲手将赵怀送去廷尉府,所以也只能用这种危言耸听的方法,让赵怀自己去自首。
“看来天子,已经准备动手了。”司马防点了点头,随即苦笑道。
赵怀的事情,不可能是刚刚事发,廷尉府在这个时候突然跑来杨彪寿宴之上抓人,要说这背后没有刘协的意思,司马防可不信。
“尽快让那些堵在宫门前的士人离开吧,事不可为!”杨彪苦涩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看来这一次,他们就算不妥协,也没有办法了。
“父亲!”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紧跟着杨修从门外冲进来,急声道:“那赵怀之前突然在宴席中,拔剑自刎!”
“什么!?”杨彪和司马防同时一怔,连忙朝正厅跑去。
当两人来到正厅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杨彪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冲上前去,低头看着已经倒在血泊中,赵怀的尸体,面色难看的可怕。
而周围的士人,看到杨彪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敬仰,目光中,透着几分难言的味道。
之前赵怀可没有死志,但被杨彪叫进后堂一番叙话之后,神色就有些不对,而之前宴席中,更是突然面色狰狞的大骂一声,而后拔剑自刎,而奇怪的是,他骂的却并非廷尉,反而是杨彪,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杨彪之前在后堂之中,究竟跟赵怀说了什么?以至于赵怀不惜当场自刎?
杨彪能够感受到来自周围异样的目光,但他现在心中的苦涩也只能自己吞下,赵怀能为一方县令,自然不是蠢人,之前杨彪所说的话,应该能够明白,但杨彪却没想到,赵怀会以这样一种激烈的方式给他答复。
一百五十六章 分化
赵怀的死仿佛是个信号,虽说并没有立刻送去给廷尉,但已经收敛起来,不能让赵怀自己去投案自首,就达不到预期的目的,在场人不是笨蛋,结合赵怀在进去之前和出来之后的表现,不难推测出一些东西,显然杨彪想要让赵怀自首来息事宁人,至于赵怀为何会如此激愤,恐怕是受到了杨彪的胁迫。
而这背后的意义代表着什么,就见仁见智了。
杨彪虽然知道中了满宠的算计,但此刻,看着赵怀的尸体,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份苦果,无论他是否愿意,都要自己来承受。
“太傅,宴席已过,家中还有些要事,请容在下告辞。”良久,终于有人打破了这诡谲的气氛,起身向杨彪告辞道。
杨彪漠然的点点头,一旁的杨修连忙上前相送。
众人见状,也一个个起身告辞,不一会儿,除了一些与杨彪交好的大臣之外,一刻钟前还热闹无比的大厅变得空荡荡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丁冲首先皱眉道:“自陛下立下廷尉、虎贲二部以来,对各县财权尤其是发展资金,都必须由当地的廷尉府、虎贲卫、县令三方核实之后,还要拨出县尉军费,赵怀如何能够在廷尉府与虎贲卫的眼皮下,贪墨如此多的财物?”
三十万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放在一县之地,几乎相当于一年的税收了,而根据最新上缴的税赋以及户籍来看,华阴县这两年不但没有衰落,反而人口比过去翻了一倍还多,颇为兴旺。
就算赵怀是贪墨了,但能在这种情况下贪墨,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不是,按道理来讲,根本算不上贪墨,但若是如此的话,那廷尉前来问罪的时候,赵怀会是那副表现?
在场的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很快就想到了问题的矛盾所在,这其中要说没有猫腻,谁信?
“满伯宁!”杨彪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恨意,若说这事没有廷尉在背后搞鬼,他可不信,那赵怀或许有过,但绝不像廷尉所说的那般严重。
“文先公,如今我等已失了先机,万不可在此时与那满伯宁作对,还是尽快将赵怀的尸体送去廷尉府,言明其畏罪自杀,先撇清与我等关系,至于其他,只待日后再行谋划了。”司马防连忙劝住暴怒的杨彪。
不管真相如何,这个时候再跟满宠为难,只会自讨没趣,毕竟这件事情上,明面上来说,是他们理亏在先,就算闹到未央宫上,杨彪这边也是有理说不清。
“呵~”杨彪狠狠地喘了口气,尤自怒道:“老夫宦海浮沉一生,未曾有人敢如此算计与我,谁想如今,竟被满宠这等小儿欺辱,实属可恨!可恨!”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其实众人都听得出,杨彪这是在指桑骂槐呢,这事背后,若无刘协撑腰,只凭满宠可做不出来,莫看那赵怀不过一个县令,而且家事在这里也算不上显赫,但若无刘协在背后,那满宠如何能够威胁的到赵怀,杨彪此时预期是在说满宠,倒不如说是在说刘协,不过此时可没人敢接话,刘协这些年表现出来的手段,可是越发老辣,也越发无情了。
“文先公慎言。”司马防叹了口气:“如今赵怀之死已成定局,再怒也无济于事,防更担心的是,按照廷尉府以往的行事风格,恐怕还有后手。”
“怕他不成?”杨彪冷哼一声道。
话虽如此,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让杨修将赵怀的尸体送去廷尉府,再做打算,廷尉或者说刘协,一直以来一旦出手,可不会点到即止,尤其是这一次,刘协为了布局,可是硬生生忍了两个多月,如今一旦发难,众人还真有那么几分心慌,天子之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入人心,再不是当初那个在郭汜、李傕手中委曲求全的少年了。
商议良久,几人也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廷尉只是刚刚出手,刘协的布局,也是刚刚才露出水面,要应对,也得知道对方在干什么才能应对。
“父亲!”就在司马防等人商议无果,准备告辞离开之际,杨修突然面色焦急的进来。
“何事惊慌?”看着杨修的神色,杨彪就有些腻歪,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钱、孙、王、刘四家之前被廷尉府和虎贲卫分别包围,有八人直接被廷尉带走,如今四家的人已经跑去皇宫请命。”杨修焦急道。
钱、孙、王、刘四家在长安算不上大世家,却也是中流之家,此前不少人在官场之中人脉可不低,如今虽然都致仕,但影响力可不低,虽然比不得杨家这等大世家,在士林中,却也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胡闹,此时过去,岂非让陛下有了口实?快去把他们拦住!”杨彪闻言,不禁大惊,连忙起身就要出去,却被杨修拦住。
“父亲稍安勿躁。”杨修面色有些古怪的道:“四家之人并非前去讨人,看样子,是去皇宫请罪,四家家主甚至负了荆条。”
负荆请罪?
杨彪闻言,怔在了原地,这代表着什么他自然清楚,这代表着已经有士人开始选择妥协?
为何这么快?
杨彪面色阴沉的看了看杨修,大步往外走去:“走,去承明殿,我要看看,他们如何给我说法?”
虽然并不看得上这四家,但在这种关头,四家的做法已经不啻于背叛了,这让杨彪很难受。
当下,一行人带了几名家丁,便匆匆往承明殿的方向跑去,等到了承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