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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东宫,马周求见皇帝。
“太子说要去岭南?”
李世民愕然,然后摇头,“这孩子,朕不过是没答应他西运河的提议,他就跟我耍这脾气。”
岭南,广西。
钦州城下,宁长真和冯暄正在争吵。
冯暄本来从姜州城下随宁长真来钦州夺回宁家老巢,岂料自己老巢罗州反被李超又给夺了。
两人赶到钦州城下,本以为夺回钦州会很容易。
结果明明城中唐军才千余人,可李超却凭城而守,又以一支舰队停泊钦江中协防,硬是让他们束手无策,几次进攻都失败了。
唐军城头和船上的火炮最是让人讨厌,每次他们远远集结的时候,唐军就开始发炮,虽说炮打的不远,也没什么准头,可那声势却最吓人,对于军阵也最有威慑力。
“夜袭吧!”
宁长真红着眼睛,很疲惫的道。
妻儿子女已经落入唐人手中,听说还被送往了海对面的崖州。现在这钦州也攻不下,他宁长真一下子成丧家之犬了。
“报,有大股兵马赶来。”
“哪来的?”
“自东而来!”
宁长真和冯暄面面相觑,自东而来,难道是陈龙树?
“擂鼓,迎敌!”
隆隆的鼓声中,叛军列阵调头迎敌。
一军缓缓到来。
旌旗如海,长枪如林。
一箭之遥,兵马停止前进。
一员大将策马从阵中出来。
“汝等可识得吾乎!”
一声大喝,有若洪钟。
“冯帅!”
无数惊叹声响起,叛军中许多人认出了他。
冯盎,岭南酋帅之中,最有名者,实力最强者,三大家族中冯氏的族长。
冯暄站在阵前,怔怔的看着这个兄弟。
他败了,也成了弃子。
他想起当年,陈智佛起兵攻广州,当时祖母冼太夫人让他率兵去打陈智佛。冯暄当时是支持陈智佛的,他统兵之后故意拖延,结果也是这位兄弟带着太夫人的手令来到军中,一句话就夺了他的军权,并将他关入狱中。
本来冯家家主之位是他的,就因那次事后他失去了继承之位。
宁长真脸色灰败,他扭头看着冯暄。
冯暄怔怔出神。
“尔等还不速速弃械投降,迷途知返,犹未晚也,莫要一错到底。”
冯盎高声喝令。
冯暄和宁长真还在那出神,可已经有人放下了兵器。
更多的人弃械了。
许多俚獠酋长们看到冯盎出现,并站在了唐军一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全无斗志了。这次起兵,他们响应宁长真和冯暄,也是因为他们宣称这次是整个岭南反唐,要保全岭南人的利益。
钦州城头上。
冯盎一来,李超就跟张仲坚上了城楼,举着千里镜观看着。
“冯盎果然还是不敢反!”张仲坚有些失望,冯盎如此一方豪强,结果连反都不敢,只敢做些小动作,结果大唐一发威,他立马就成缩头乌龟了。
李超却是笑笑。
“冯盎露面几句话,就能让宁长真和冯暄的叛军弃械,还是说明他这个南越王有几分本事的。”
“确实,一句话,叛军齐解甲,厉害。”
李超却只是冷笑,冯盎这种人,摇摆不定,一心还想着割据地方,可又不敢来硬的。只搞这些小动作,纯粹是找死。
历史上,他这样做确实成功了,岭南叛乱,冯盎一直按兵不动,甚至当朝廷要求冯盎支援陈龙树的时候,他还百般找借口拖延,让陈龙树损失惨重。
若不是当时朝廷有北方的突厥威胁,李世民早就要发大兵征讨岭南了。后来魏征劝谏,李世民也就忍了,最终还是默认了维持岭南的世族割据的现状,继续行羁糜之策,冯暄等人这才投降。
投降之后,冯暄依然当他的罗州刺史。
“打开城门,请冯盎与冯暄、宁长真、庞孝恭、周孝谏等入城。”李超下令。
叛军已经全部投降,冯暄和宁长真黑着脸一言不发的站在冯盎面前。
“委屈几位了,来人,把他们绑了。”冯盎一挥手,亲兵上来,把宁冯庞周四将给五花大绑起来。
钦州城门大开,一员唐将出来,传达了李超的命令。
望着空洞洞的城门,冯盎犹豫了片刻,最后翻身上马,“大军在城外等候,某入城面见越王。”
被反剪双臂,五花大绑的宁长真冷笑道,“冯帅就不怕李超在城中埋伏了刀斧手,等你一入城,就来个乱刀齐下?”
冯盎摇头。
“事已如此,我们没别的选择,而且我相信李超也不敢这么做。”
第1115章 绵里藏针
冯盎是个高大的中年人,身材魁梧,面若重枣,留着长须。他看见李超,大步赶了上去,一掀披风,躬身长拜。
“下官高州刺史冯盎拜见越王。”
李超面带微笑,起身过去,伸手扶住冯盎双臂,“冯刺史辛苦来援,某未及时出城迎接,得罪了。”
冯盎起身,目光打量着李超,发现这位天下闻名的越王年轻的过份,比他的儿子都还年轻的多,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如猛龙过江,一下子就把他们置于尴尬无比的境地。
“是下官来迟了。”他转头对着冯暄等道,“他们也是昏了头,听信谣言就敢作乱,他们也不想想,自汉晋以来,岭南都是臣服中原,中原也一直让岭南人治理岭南人,陛下怎么可能要杀你们呢。”
宁长真、冯暄、庞孝恭、周孝谏四酋帅被五花大绑着,站在那里。
“还不跪下向越王请罪!”冯盎一声大喝。
李超看着冯盎那作态,也只是笑笑。他那话里话外,还是带着几分威胁。什么岭南人治岭南,那是过去。如今,岂还有这等好事。
既然败了,那就是败了。
“既然能迷途知返,那尚未晚矣。”李超叫住冯盎的作态,“既然几位将军意识到错误,也愿意悔改,我非常高兴。来人,给四位刺史松绑!”
“看座!”
冯盎对四人道,“还不快谢过越王不杀之恩。”他说完转过头来,换上一张微笑的面容,“越王,他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你看他们如今也诚心悔改,还请越王向朝廷奏报之时,替他们说几句好话。隋乱以来,岭南也不安靖,盗贼横行,俚獠作乱,地方也全靠着我们这些人左右辛苦支撑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冯刺史说的有理,几位也是有大功劳的,一时犯错,也还是能悔改的。本王虽受陛下任为西南七道处置大使,但对于四位刺史,也无权处置。这样吧,我派人送四位入京,由你们亲自当面向皇帝陛下解释,如何?”
冯盎微微皱眉,他没料到李超居然又一次不按常理出牌。正常情况下,冯暄宁长真既然降了,那朝廷应当既往不咎,甚至还要加以赏赐安抚才对的。毕竟,岭南这地方,还是他们说了算的。
可现在,李超却要把这四人送往汉京面圣。
这
他还没来的及说话,李超已经正色道,“四位将军就在此歇休,明日一早本王就派船送四位入京。”
宁长真默然无语。
他目光望向冯盎,岭南几家还是以冯盎为首的。
可冯盎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越王,此事是否先放一放,外面还有许多俚獠需要安抚。他们几个在此还有些威望,可否让他们戴罪立功,把这些人安抚好了再说。”
李超看了冯盎一眼,这话也想吓他?
“放心吧,外面的人我自有办法安抚,就不劳四位将军操心了。”
冯盎脸色非常难看,想不到李超这一点面子都不给。
刘仁轨大步走进来。
“禀报越王,交州、越南州一百艘战舰,八千援兵已到珠母海,就在钦州湾外。另,长江舰队百艘战船,以及八千王师也即将到达广州。”
“哈哈哈,他们来的倒是挺快。”李超哈哈一阵大笑。
冯盎却面色剧变。
他心里在想着这两个消息的真假,交州越南州并没有多少官军,但如果说要凑起百条船,八千兵马,倒也不是不可能。仅一个南洋公司,就实力庞大,拥有数百条商船,还有不少商队护卫。
还有广州,北衙长江舰队如果南下广州,那他老家高州可是很危险。
李超好狠的手段,一步步的早就下好了棋。
而他是一步错,步步错。
钦州城外,有岭南诸酋帅们的数万大军,可海上,却也有李超的两支舰队,一万多援军。不论怎么看,他冯盎都没有半分优势了。
此时,打落牙往肚里咽,只能如此。
冯盎转头对大哥冯暄和侄女婿宁长真道,“你们一时糊涂犯下了错,当亲自向陛下忏悔改过。明日一早,你们就入京吧。”
宁长真四人无可奈何,只能应下。
搞定了这几人,李超让人上茶。
“请几位将军派个人出城,让各奚垌的垌主们也入城来赴宴吧,本王准备了好酒好菜!”
钦州城外,江边上,五万余叛军连营十里,原本紧张的临战气氛,此时变的轻松起来。不用打仗了,俚獠们倒也高兴。其实没几个人愿意打仗,尤其是见识到了官军的厉害之后。
接到冯暄等酋帅派人手下传下的命令,各垌垌主们欢天喜地的骑马入城。
岭南的形势比较特别,这里虽然由冯宁陈等几大豪强们割据,但他们自己的地盘上,也并不完全就有掌控力。他们在地盘上设州立县,主要掌控的是山下的城镇平地,这里有许多汉民,以及落籍的俚獠,这些人也称为熟番。
而在那些山里,还有许多根本没入籍的俚獠,这些人以溪垌划分,各有酋长,自成部落。虽然冯陈各家表面上对这些人可以号令,实际上那些奚垌跟他们的关系,就跟他们与朝廷的关系一样,听调不听宣。
正是这种复杂的局势,让冯盎等如今也不敢一反到底。岭南本就是早年移民来的汉人和本地的俚獠的联盟,还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又有如宁纯、陈龙树、陈智略这样的亲唐派,根本无力与中原对抗。
钦州城里,宴席摆开。
好酒好菜摆上来,那些溪垌首领们倒是没心没肺的吃喝的高兴,在他们看来,仗不用打了,回去日子照旧。
只有冯盎和冯暄、宁长真等人的脸色不太好,他们完全笑不出来,再好的酒菜,也食之无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超起身,拿着筷子敲打着酒杯。
众人都停下来,目光投来。
“诸位,在座的都是岭南世代的汉人豪首和本地俚獠酋长们,今天,我们共聚于钦州城里,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那是莫大的缘份。本人李超,蒙陛下加封为越王,封国离这也不算远,就在交州西边,以后我们也算是邻居了,今后还得仰仗大家多加照顾!”
一群人大笑,觉得这位年轻的越王倒挺好说话的。
“当然,本人还受陛下钦封为西南七省宣抚慰问处置大使,不过,如今岭南的这些小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大家生活照旧,日子照过。”
众人又是齐声叫好。
然后李超宣布,岭南百姓免税赋一年,俚獠百姓入籍头三年免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