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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梦记-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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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那张总是盼等着他归来的脸庞,在淡淡的晨风间,再一次地浮映至他的面前。廉贞顿了顿,也不知自己怎还会记得,百年前出云曾在他夜半返家时,掌着灯下厨为他煮上一锅热粥这回事。
“——我忘了。”他别开脸。
“再来一碗。”注意到他异样神情的天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把手中吃空的木碗交给他。
在她又开始以狼吞虎咽之势,开始对碗里的热粥横扫千军时,蹲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不雅吃相的廉贞,忽地天外飞来一问。
“你想嫁我吗?”
“噗——”刚进嘴的热粥,直接飞至前头的草地上,顿时成了青青草皮上的点缀品。
他一手撑着脸颊,淡淡下了个结论:“真激烈的反应。”
“你刚刚说啥?”差点噎死的天都,愣愣地看着身旁很擅长制造晴天霹雳的男人。
“你听见了。”
她急急忙忙地扬首看着四下,试图在林子里找出又让他触景生情的东西。
“缅怀过去的时间又到了吗?”昨日他不过是见了个孩子走过,他就不打声招呼地从口中蹦出个吓出她一身冷汗的儿子来,今日他又是看到什么了?
廉贞一掌转过她晃来晃去的脑袋,“不是。”
“难道吃你个两碗就得嫁给你?”她大大一怔,惊惶地瞪着手中的木碗,脸上还摆出一副亏大了的模样。
他忍抑地直咬着牙,“也、不、是。”
天都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那你干啥没头没脑地问我这个吓死人不偿命的问题?”一大早就这么吓人对心脏很不好耶。
吓死人不偿命?也不想想他到底救了她几回,这个完全不知感恩的女人,一点口德都没有——
他压下满腹又再次渐渐囤积的怒气,“之所以会问你这个,是因当年你是奉圣命故而下嫁于我,你并没机会可以选择,但现下的你与当年完全不同,所以我想知道,在没了那些外来的因素后,你还会想嫁我吗?”
“不想。”天都将头摇得飞快。
他木着脸,眉峰隐隐抖动,“你一定要回绝得这么快吗?”太不给面子了,她就连想都没有想!“实话而已。”她诚实地点点头,再对他扬高手中已吃空的木碗,“再来一碗。”
“不想嫁的理由?”他边帮她再舀了一碗,边不死心地想为自己挣回些属于男人的颜面。
“嗯——”她认真地抚着下巴想了想,再笑眯眯地对他抬起一指,“你是打算一次听完,还是分个三天两夜听完?”
“不分你吃了。”廉贞不悦地再将俊脸一板,顺道将本要交至她手上的木碗转了个方向。
“等等。”天都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你的气度又上哪去了?”实话本来就是不中听的嘛。他沉默了半晌,最后不情愿地臭着一张脸再次为她服务。
“别净看着我吃,哪,你也吃点。”有福同享的天都,自包袱里挖出自己的木碗后,也公平地为他盛上一碗交至他手上。
廉贞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热粥,再看向蹲在他身旁的她,很不习惯难得对他说话不带着火气的她;也有点不适应,总是对他摆惯了晚娘脸的她,一改旧态,脸上溢满了幸福快乐的表情——
“你又在回味往事了?”埋首在碗里的天都,在他迟迟都没有动静时,头也不抬地问。
“不是。”他朝天翻了个白眼,随即拿起碗胡乱扒上几口。
她抬起头,对他挑高了黛眉,“那你怎会吃得一脸都是?”
当廉贞拉着自己的衣袖随意往脸上乱擦时,停下进食动作的天都,在他愈擦愈糊得整脸都是时,看不过去地摇摇头,索性搁下手中的木碗,一手扳正他的脸,拿出绣帕为他代劳。
“你对你的妻子这么念念不忘?”她边擦边问。
“为何这么问?”他坐在地上皱着眉,总觉得她似乎对他的过往有些误会。
她一手捏着他的鼻尖,还左右地摇来摇去。
“因我总觉得你老是希望我能多像她个几分。”常三不五时地在暗地里用那种比较的目光看着她就算了,他还常在比较完后,皱着一张脸,不然就是摆出一副与他德行完全不符,心事重重的模样,因此就算她生性再怎么迟钝,她也很难不明白这点。
他挪开她作乱的手指头,“你是她的转世,我会这么想也是当然。”
“噢——”天都拉长了音调应了应,半晌,她忽地伸出两掌大大地往他的两颊一拍,双手并牢牢地贴附在他的面颊上。
两颊被她打得隐隐发麻的廉贞,满腹的脾气还未发作,突地整张脸就被她给拉了过去,近距离地与她四目相对。
天都正色地向他声明:“问题是,我不是她,也不会是她。”
近在咫尺的明瞳,乍看之下,与百年前的那一双很相似,可在细看之后,他才发现两者完全不同。瞳色淡淡的她,在光线的照射下,透映着琥珀般的色泽,剔透得几乎可以映照出他的脸庞,而出云的那双,则是漆黑得宛如黑夜的魅色一般。
他怔然地想着,他究竟是在期待她些什么,又想在她身上找些什么?或许有很多,也或许都没有——其实他记忆里的过往,早就已如大漠风沙过眼,片点无存。只是他也不知怎地,只要这般看着她,以往那些他不愿再想起,或是刻意遗忘的种种,总会在不经意中回到他的脑海,就像是再次回到过去中般,且让他有种错觉,错觉以往的一切仿佛都可以重新开始,而且——
他也可以弥补他曾亏欠过她的那些。
“你很爱她?”在他一径地发呆时,天都捧着他的脸庞,歪着头问。
“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自责与内疚。”没有多加考虑的他,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吐出下意识的诚实想法。
自责与内疚?怎么和她所以为的出入这么大?
他淡淡再述:“我并不爱她,且我从不是个好丈夫。”
天都一头雾水地收回两掌,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夫妻关系。
“啊!”脸部恢复自由的他,才一转过身,就发出一声大叫。
“你怎么啦?”站起身的她懒懒地回过头。
他难以置信地捧着饭锅,“你居然吃完了一整锅——”什么时候——她是在什么时候全都吃光光的?她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天都无辜地搔搔发,“好吃嘛,我这是捧你的场。”虽然他的心眼小、脾气大,不过他做菜的手艺实在是好到家,一大早就能吃到这款热腾腾的好料,就算他有再多缺点她都愿意原谅他。
廉贞一手掩着脸,“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个女人——”没有味觉,食量又大得像个饭桶——她就连半点身为女人的自觉也没有。
“哼,我这个女人可比你这迷路男管用多了。”她走至一旁边收拾打包行李边朝他伸出一指,“咱们先说好,今儿个就由我来带路,你只要负责告诉我地点在哪就成了,不然咱们又得在山里迷路个三天走不出来。”
“随你。”迷路成性的他,在这点上头并不打算与她争执。
当廉贞以沙灭了煮食用的火堆后,准备好上路的天都,已先行走至他的前头,他盯着她的背影,注意到在清晨的冷风吹上她时,她微微地抖了抖身子。
他伸手抚了抚方才被她打麻的脸庞,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后,他脱下了身上的大衣,走至她的身旁在她诧异的眼神下替她披上。
满心不解的天都,在他清了清嗓子时,原以为他会诌出个让她听了又会眉头打结的理由,没想到他却在下一刻,自口中吐出打从认识他以来,在她耳里听来最动听、也最像人话的一句话。
廉贞将下巴抬得高高的,“只是身为男人的风度。”
愣大了嘴的天都,在回过神来时,本是想一如往常地先泼他盆冷水再说,但在看着他依旧襥得跟什么似的表情时,她注意到了将下巴抬得直与天齐的他,其实两眼正颇为不自在地瞥向一旁,这让她突然觉得,这男人襥虽襥,但其实也有人模人样,和看起来蛮顺眼的时候。
她抚了抚因他而吃得饱饱,还因此而暖乎乎的肚皮,退一步地想着,或许,她可以照着他的话,试着与他和平相处。
“喂,明儿个你还会不会做早饭?”她边走边拉拉他的衣袖,满心期待地问:他不屑地问:“你觉得我能指望你吗?”他要是再不下海,他就真的得去绑架厨子了。
已经习惯他那款缺德脸的天都,不以为意地拍着他的肩,并鼓励地对他微笑。
“说真的,我开始喜欢你的男人风度了。”
浅浅漾在芳容上的笑意,令廉贞愕然的双眼一时忘了离开她,在那张不与以往一般,习惯对他夹枪带棒,或是明嘲暗讽的面容上,匀匀地绽开了一抹笑靥后,她就像是雨后初晴,池畔娇嫩的芙蓉,悄悄在阳光下露了脸——
他深吸了口气,勉强自己收回一时不注意在她身上走丢的双眼,他沉默地走了一会,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吐槽的冲动。
“你早点像个女人才是正事。”
飞过林间的绣花鞋,在高升的朝阳下,再次命中目标。
“真惨烈。”马秋堂一手端着下颌,颇为同情地对眼前的青梅竹马摇摇头。
惨遭五个王姐联手修理,被打得满头包的段重楼,此刻手上拿着沾了药酒的绫巾,小心翼翼地对镜处理他脸上又被揍黑两圈的眼窝。
在他痛得龇牙咧嘴时,马秋堂纳闷地问。
“你就不能稍微反抗一下吗?好歹你也是一国之王。”长期活在暴政下的他,怎么老是情愿被她们修理得凄凄惨惨,却总是打不回手骂不还口?就算为人再怎么斯文,脾气再如何温和,他也该考虑一下那些同样也姓段的女人有多凶蛮与粗鲁吧?
生在女人国,自小就被教育成得爱护女人的段重楼,百般无奈地朝他摇摇指,“打女人会遭天打雷劈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对手都是自家姐姐,他就算打得赢也不能赢!
学不乖的家伙——受虐近三十年还是死不开窍?那他就继续被打下去好了。
不再同情他的马秋堂,一手拿过他手中的铜镜,正经地与段重楼讨论起那件令他十万火急从黄泉国跑来的正事。
“女娲有三人?”一直都找不到人就算了,没想到一找着就是三个?
“连你也听到消息了?”段重楼扬扬眉,但很快地又因脸上的伤而痛得皱紧了一张脸。
“药王告诉我的。”
“对于这事,花咏怎么说?”很怕自己又找错人的段重楼,急着想知道能够确认女娲者的想法。
“她很意外。”不要说是他们了,就连当年服侍过女娲的花咏,也都没想到女娲竟会转世成三人。
“那——”还想再探探消息的段重楼,才张开嘴,接下来的话语就全都遭远处被踹开的殿门声响给盖过。
“段重楼!”属于雨师的招牌吼声,一路自殿外吼进殿内。
他低叹不已地一手掩着脸,“就知道她一定会杀来——”
马秋堂瞄了瞄自殿外冲进来的雨师,而后识相地往后退两步好离段重楼远一点,接着就看像阵旋风横扫过的雨师,一骨碌地冲至段重楼的面前,两手拉着他的衣领,不客气地将他自椅里提起,朝他喝声大问。
“我听说天都找到三女娲?”
“她找到的那个不是正牌的女娲,而是寄生的女娲。”已经很习惯她音量的他,反应只是习以为常地掏掏耳。
满脸掩不住兴奋的她忙不迭地再问:“另两个女娲呢?”
他老兄两手一摊,“那位将军大爷横竖都不肯说出下落。”他死缠活缠,连连求了好几天,那个叫廉贞的就连句话也不肯跟他说,只肯追在天都的身后跑,他哪套得出女娲的下落?
本来也就不怎么指望他的雨师,听完他的话后,两手一松,改而挽起了衣袖,“天都现下人在哪?”
“跟着那位先人出门了。”他怕怕地看着她的举动,“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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