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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倘若时光能倒流的话,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在听到那消息时,她知道她多年来所有的努力,已化为乌有,在她手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仰首看着自天际不断落下的雪花。
已经有好久了——好久,她都不曾这么安静的看过一场雪了,她恍然地想着,自她所扛负的责任被取下之后,她生命里的时间突然多了起来,而这份时间,以往她会称为是种自由,暗暗地把它放在心里当成一种奢想的自由,可如今呢?她再也不觉得这是自由,因她从没想过,借由他人死亡所获得的自由,竟是如此令人心寒与伤痛。
她还记得,当她抵达黄琮府邸时,天色才蒙蒙亮,那飘飞在风中的白幡——
猛然闭上眼命自己别再回想的夜色,紧紧环抱住自己,不断地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想,她必须持续地空白一颗心和脑袋,这样她才有办法忘了曾发生在她身后的那一切,她才有办法暂时压下——
“前头的路走不通了!”一名押囚兵高站在远处的雪道上回头对他们喊。
“路况这么糟?”蹲在原地看属下修车的押囚官皱了皱眉。
“这车也不行了。”一名修了老半天仍没法修复车轴的囚兵,自车底下探出头来,“怎么办?雪这么大,还要走吗?”
浑身披覆着厚重大氅的押囚官,瞥了只穿着薄薄囚衣坐在车内,无处可避风雪的夜色一眼,而后表情有些为难地抚着下颌。
一点也不想在这地域待太久的押囚兵,小声地在他耳边进谏:“反正都已到迷陀域了,不如咱们就——”圣旨里写的是把她送至这鬼地方,可没指名得到何处,就算他们现在回京覆旨,也不算没办妥这件圣差。
押囚官叹了口气,“那就把她放出来吧。”所带的粮草已剩不多,路况又这么差,自顾不暇之余,也只能把她扔在这自生自灭了。
“放了她?”围过来的众人全都因此而吓白了一张脸。
“不然呢?”不放她,难道他们想把她关在囚车里冻死在这吗?
一名心怀畏惧的押囚兵不断地擦着冷汗,“大人万万不可,你忘了她原是什么人吗?”在她坐上这囚车之前,她可是帝国最强的将军,将她放出,要是她心中怀恨他们这些将她带来此地的人,那——
也有点怕夜色会挟怨报复的押囚官,忐忑不安地瞧着自离京后没吭过一声半句的夜色,此刻还是一贯闭目养神、面无表情,令人很难看出她在想些什么,没什么把握的他很想开口问,但又怕会因此惹恼了她。
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足音,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传至夜色的耳底,她缓缓张开了眼,定定地凝视着远处,还在商讨的众人在见她有动静后,随即停下了讨论,好奇地与她看向同一个方向。
愈距愈近,踩在雪地上的足音也就愈清晰,众人防备地围绕着囚车并握刀在手,在来者走出遮去视线的大树后,押囚官先发制人地开口喝问:“来者何人?”
“风破晓。”慢条斯理地拂去大氅上的帽子后,不介意报上自己名字的风破晓,看了他们身后的囚车一眼,继续朝他们前进。
“天宫的神子——”押囚官如临大敌地问:“你想做什么?”
一壁前进的风破晓,掀开披覆在身上的大氅露出两掌。
“劫囚。”
讶愕不仅是出现在众人的脸上,就连坐在车里的夜色,也忍不住好奇地扬高了柳眉。
没料到他的来意会是如此的押囚官,在他话落后,忙不迭地朝身后扬手,躲在囚车后的囚兵们立即自背后取出弓箭瞄准了他,而在前头的囚兵则是纷纷拔刀出鞘,可是这并没有吓止住风破晓持续向前走的脚步,登时押囚官将手一挥,五支飞箭即朝风破晓射去。
箭尖抵面之前,两手迅即抓下五箭的风破晓,随手将箭往身后一扔,在携刀冲上前的囚兵们一拥而上时,他还是不去取腰间的佩剑,遭他们包围住时,他只是猛然旋身一转,当他再次站定时,五柄佩刀也已被他飞快地夺来手中。
“我不想杀人。”他淡淡地说着,“她已到迷陀域,你们可以回京去覆旨了。”
自知不是他对手的众人纷往后退,在思考着他的话的同时,边看向做主的押囚官,就在押囚官举棋不定的当头,风破晓将手中的五刀往下一甩,整齐竖插在雪地上后,慢条斯理地横扫他一眼。
“不送。”
选择成全风破晓,也成全他们先前打算的众人,在押囚官头一个识相地打道回府往回走时,其他人见了赶紧跟上,不过多久,安静的雪林里,仅剩下两人吐息在雪地中的白色雾气。
在风破晓走至囚车前时,夜色打量着看似已无碍的他。
“你没死?”没想到在挨了她那么多刀后,这家伙居然没死,他是有九条命不成?
“我是来救你的。”也不知那个凤凰究竟是习过什么怪医术,虽然没能把他严重的内伤给治好,但凤凰真的让他在三日之内就能下床,且还让他恢复了体力,有法子前来找她。
一剑砍断牢锁后,风破晓才想请夜色伸出双手,好让他帮她将手上的手铐一并砍断时,她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多谢,虽然我不需要。”两手往旁一扯,轻而易举就把手铐给扯断的夜色,自顾自拍了拍一身已积了一层厚雪的衣裳,也不理会多管闲事的他,避开他伸进来想扶她下车的手后,轻轻跃出车外。
风破晓站在原地看她在出了囚车后,径自取来囚官们掉落在雪地里的大氅披在身上,而后弯身抽起两柄插立在雪地里的官刀,在她打点好自己时,风破晓来到她的身旁审视着她过于苍白的面色。
他迟疑地问:“你——饿了吗?”瞧她,芳唇上半点血色也没,他想那些押囚官定是只顾着让自己吃饱,而没去管她这罪人的生死,为她感到心疼不已的风破晓,直在心底猜想着,不知她自离开京城起已饿了多少日。
带兵这些年来,挨过更冷的天候,也饿过更长的时间,才这几日,对夜色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对于他的关心,夜色只是反应冷淡地看他一眼,而后别过脸准备走向前头的山道,但风破晓随即追赶上她并将她给拦下。
“吃点吧,你定是很久没吃了。”他拿出背在身后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了两颗馒头和一壶装盛得满满的清水。
没伸手接过的夜色,两手环着胸问:“你有何目的?”大老远地从天宫跑来这行善?这人是被她砍呆了,还是他在暗地里算计些什么?
“没有。”他赶紧否认,诚心诚意地想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
然而夜色的眸子里,仍是清楚地写满了质疑,摆明了还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也知道他俩曾是沙场上的敌人,要她取信于他,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他绝无害意的风破晓,在想了老半天后,微微低垂着头,哑着嗓对她说出真心话:“我只是不忍心——”
她扬起黛眉,“不忍心?”这男人有没有搞错?
“对——”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些,且双耳微微泛红。
“对一个曾差点杀了你的人?”她不以为然地轻哼,“你也够大方了。”曾被她害得虽没死,但也去掉半条命的他,不但不记前仇,还以德报怨?他的度量也未免太大了。
任凭她嘲讽的风破晓,执着不改地再将手中的东西递上前,“请你吃点好吗?就算是几口也好。”
她神色冷漠地问:“不吃呢?”真怪,她饿不饿究竟关他何事?
“我会一直烦着你。”他老实地告诉她答案。
烦她?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找个清静的地方避雪,而不是多了个烦人的跟班。
一直保持着低首姿势的风破晓,在见着她素白的手指取过他掌心上的馒头与清水后,大喜过望地微扬起头,看她真如他所愿地吃起那些可让她暂且果腹的东西,只是她的吃法一点也不斯文秀雅,反倒像是在赶时间似的,随意地将馒头吞下腹后,再大口地灌着水,这让他的眉心不禁再次因她而深深紧锁。
“我都已吃完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随意吃完就走人的夜色,在他跟上来时,有些不耐地问。
“我——”
“离我远一点。”一点也不想与他有所交集的她,在看好了林间小道的方向后,才准备甩下身后的怪男人时,他冷不防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差点令她在雪地上打跌——
“我喜欢你!”
余音袅袅,徘徊在林间一时不散,令人听得再清楚不过,遭他成功怔住的夜色,一脸不可思议地回首看向他。
“什么?”
“我喜欢你——”满面通红的风破晓,一手按着急跳的心口,鼓起全部的勇气再次把话说出口。
“对一个陌生人?”夜色一脸的不置可否,觉得这男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认错人。
当夜色把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有法子说出口的恋慕,就这么扔在身后转身离去时,眼中盛着失望的风破晓缓缓地抬起头。
“谁说你是陌生人?”他一手握着胸前所挂的坠子喃喃自语,“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认识你了——”
阴魂不散。
被大雪困在山中数日,在林间找到打猎小屋避雪的夜色,等雪势稍歇后,即起程离开小屋,想在下一波风雪抵达前赶至迷陀域的城镇里,可令她感到心烦的是,那个这几日来一直跟在她附近的风破晓,这回并没再躲躲藏藏,而是在她一上路时立即出现在她的身后。
“你究竟想跟到何时?”感到烦不胜烦的她,没好气地回首问着那个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的风破晓。
“我——”
“请你直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打发你?”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的夜色,亮出了武人的风格,打算对这件小事速战速决。
“能不能别打发我?”双眼饱含期待的他,一点也不受她的冷脸所影响,也没因此而被她吓跑。
她撇着嘴角,“杀了你行吗?”
他摇摇头,“也不好。”用不着这么极端吧?
“跟着我想做什么?”眼看不打发他,她是甭想图个清静了,夜色抚了抚额际的发,决定先解决这个现下她一看到就觉得心烦的男人。
“不做什么,只是想跟着你——”他沙哑地低语。
“我能不能不要被你缠着?”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深感厌烦地吐了口气。
“不行。”虽然目光总是在望向她后就赶紧撇开,不敢直视她那会令他脸红心跳的眼眸,但个性固执的风破晓对于自己所下的坚持,依旧无半分动摇。
大步走至他面前的夜色,以手中的刀柄抬起他的下巴,对着他的黑眸下令:“去看大夫。”
“什么?”他先是愣了愣,在发现她是在关心他后,他有些欣喜地向她解释,“啊,你是说我的伤?不、不要紧的,它已经好多了。”
夜色冷声打断他的自作多情,“谁管你的伤?我说的是你的眼。”
“我的眼?”他摸摸自己的双眼,“它没事啊。”除了她那一刀划过他右眼上方,险些害他失明并留下一道长疤的刀伤外,他的视力在天宫还可算是一等一的。
她两手环着胸,“有事,因你的眼光有问题。”
“有吗?”他微皱着俊眉。
“有。”喜欢她这个曾差点杀死他的人、只曾在战场上见过一面的人,他的眼睛没问题才有鬼。
面色微绯的风破晓,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黑眸。
“关于我曾说过的话,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夜色才懒得理会他在害羞些什么,已经受够他的她,不惜向这个类似跟踪狂的男人撂下话,“别说我没提醒你,再跟着我,下回我定会送你去见阎王。”想挑战她的耐心前,也不先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在她转身欲走时,令她感到皱眉的男音又在她身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