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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再也不能呼吸,一如先前在水里一般,因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割不掉的,任谁也无法。
同时,也放不开。
“爱染。”石中玉转了转眼眸,动作快速地拉她起身,“我们得赶一下场子,那些跟屁虫快追上了。”
随着他一同站起,爱染却脚下一软,连忙攀住他,她低首一看,这才发现方才在她奔跑时,在河滩上的碎石间扭伤了脚,可她只心急着要找到他并没有注意到。
石中玉皱眉看着她红肿的脚踝,接着弯下身一把将她扛抱起放在肩上。
“石头,你的伤……”
“没事。”他不以为意,“你忍着点。”
在他的步伐晃动下,挂在他背上的爱染,在上上下下的摇晃中看着他那一片血肉狼藉的背部,止不住的心疼,令她的眼泪忍不住再次掉了下来。
一径往前走的石中玉,在这途中,从没喊过一声疼,也不曾因此而缓下脚步,走了一阵后,他担心爱染会感到不适,于是换了个姿势改将她抱至怀里,爱染伸手环抱住他的颈间,顺势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不肯让他看见她流泪的模样。
岁月中,石中玉的脸庞,一一在她的眼前流划而过,同样的笑脸、同样的温柔,在她的心版上刻画出一道道在幸福中带着感伤的心痕。这么多年来,这颗臭石头始终没有变过,她一直都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里呵护的公主殿下。
她梦见了从前。
来到石府第二年的春天,京都仿佛着了火似的,家家户户栽植的牡丹开遍了大街小巷,遍生在河道两旁的春樱与杏花,纷纷将粉嫩的花枝低垂至水面上,将河面染成一派放纵的春色,从没看过这种景象的爱染,恍然地以为,这座宏伟的城市就要淹没在一片花海中。
她也因此天天流连在外头,非要石中玉亲自出门找人否则不肯回家。
这一日,一大早又在府里找不到她人影后,石中玉正打算去问问潇洒是否又跟她串通好,让昨日才在城中迷路到他得发动石府上上下下出门去找的女人,又再次溜出大门去给他找麻烦,可没想到,十万火急从家门处跑来的潇洒,在他开口兴师前,已一把将他往家门处拖。
“打架?”他瞠大了眼边走边问,错愕地发现,他家的巫女,除了在找他麻烦外还新学会了捅娄子。
潇洒沉默地颔首,将他拉至家门前后,站定脚步一手指着前方四个脸上都挂彩的女人。
石中玉呆愣着眼,看着其他三名一直不肯与爱染好好相处的巫女,此时个个云鬓散乱有如鸟窝,衣衫除凌乱外还遭撕破了好几处,在她们脸上,分别在眼角、脸颊等处挂着淤青,而站在一旁的爱染,虽说情况并没她们那般惨烈,可也没好到哪去。
看着眼前诡异的情况,石中玉不禁要想,这些平常绝不会与爱染有所往来的巫女,今日该不会是为了爱染而专程来找他兴师的吧?
嗯……以她们这种也想揍扁他一顿的眼神来看,应该是。
他清了清嗓子,抬起一手先要她们三人缓一缓,接着走至爱染的面前,抬起她挂满战绩的小脸审视了一番后,神情相当严肃地问:“几个打几个?”人数是很重要的。
“一对三。”爱染得意地承认。
石中玉沉默了一会,再正经八百地向她请教:“输了还是赢了?”这个更重要。
她刻意侧首对那些每个都被她揍过的同僚撂下一眼。
“赢了。”以为人多势众就可以欺负她?门都没有!
松了口气后,石中玉也不管那些特意登门兴师者都还在,他拍拍她的头嘉许,“干得好。”
三道凛冽的寒光,当下直直戳向石中玉。
他却当什么都没看到,径自牵起爱染的手往家里走,不曾被男人牵过手的爱染,下意识想挥开,但他牢握的大掌却紧握着她不放,她有些在意地看着后头那些正瞪着她的同僚,而后压低了脑袋跟着石中玉走,但就在此时,他停下了脚步。
石中玉皱眉地捧来她的一双手,在看到她因打人而打得发红的拳头后,他心疼地边揉着她的掌背边向她叮咛。
“下回你又想出门打架前,记得来找我教你几招,保证你稳赢不输外,还可以节省不少力气。”
“真的?”原以为自己会被骂的爱染,眼中盛满了意外。
“嘿,你敢小看我?”以为她是小看他的打架功力,石中玉当场就示范给她看,“来来来,我先教你,下回你要揍人时,记得拳头要这么握。”
特意跑来兴师却遭人给扔下的巫女们,见他俩根本就没把她们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发作。
“石中玉!”被打得最惨的应天首先发难,“看好你家的巫女,别让她忘了她是出自何处!”
石中玉先是将爱染推至自己的身后,接着有些抱歉地朝应天搔着发。
“这就有点困难了,她这个公主殿下,我供起来伺候着都来不及了,又怎能去看住她?”
“你还维护她?”喜天没想到他竟这么放纵自己的巫女,不但不责怪,反倒对付起她们这些受害者。
他摇头晃脑地纠正:“不是维护,我说了,我只是好生地在伺候她。”他虽然不会摘星星也不会捞月亮,不过只要是他能给的,爱染想要什么都会给,不为什么,就只为他打一开始在她进家门时就给过她的承诺。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顶上的天光,站在石中玉的身后,爱染无言地看着这具保护她的背影,一颗心因他的话语而紧绞着,就像她先前打架时紧握住的拳头般,怎么也松不开。
“什么巫女就有什么主子……”应天气抖地在嘴边喃喃,“冥土地贱,就连主子的性格也是。”
怒火霎时又被点着的爱染,立即走出石中玉身后,在石中玉想拉住她时,她拨开他的手。
“你等我一会。”
说完话的她,大步朝应天前进,在走至应天的面前时,握紧了拳头就挥手再赏她一拳。
“你是什么身份?”她那双深沉的黑眸紧盯着应天不放,“他是帝国的南域将军,你要再敢对他有任何不敬,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被她一拳揍倒在地的应天,一手抚着发疼的面颊,怒气冲天地看着爱染那双似想杀人的眼眸。
“你……你……”她忿忿地站起,不服输地张大嘴开骂,“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石中玉对你有意——”
已警告过他的爱染,在她又提及石中玉的名讳时,也不让她把话说完,朝天际一弹指,当下用不曾在人前使用过的独门绝活,直接给他来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用雷劈人耶……石中玉看得目瞪口呆。
“哇,你这么凶?”当甩头就走的爱染走回他身边时,他怕怕地问。
“你这才知道!”爱染哼了哼,不过一会又挨在他身边小声地问:“喂,刚刚我握拳的姿势对不对?”
“对是对了,不过……”石中玉先是点点头,接着好奇地拉着她,“你可不可以先教我那个五雷轰顶的招数?”这招必杀技太强了,他一定要学会这招用来对付臭鸟和紫荆王。
爱染看了他一眼,不给面子地转过小脸。
“你没那慧根。”粗人一个,心思一点也不纤细,学不会的啦。
“没试过你怎知道?”他百般讨好地拉着她衣袖央求,“别私藏着自己用,教教我嘛。”
就在他俩你一句我一句时,身后的人声不知是在何时消失了,他俩同时回过头,只见拿出管家公气势的潇洒已赶人关门,还命人在府门上给落了闩,以防她们再登门来找麻烦。
爱染不说不动地看着那个她一到府里不久后,即跟她感情好到像是手帕交的潇洒,再回想起石中玉方才为她做的一切,不知怎地,她的喉际有些哽涩,她低下头,努力想掩饰她的鼻酸,却瞧见了石中玉那只在不知不觉间又牵握住她的大掌。
也发现她在看的石中玉,转正了她的身子,弯下身对她摆了个开朗的笑脸。
“别管他人对你说了什么,也别去计较他们如何看你,就算你要耍公主的任性或脾气,或是小心小眼地找人吵架干架都可以,只要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去管,尽管去做你自己,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成了。”
她倔强地抿着唇,怕一开口,藏在眼中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爱染?”看她的眼眶都红了,石中玉好不担心地捧起她的脸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明明就是个异邦人,又是生在丰邑那种不受欢迎的国家,整个京都的人都不欢迎、甚至是讨厌她,就只有他愿意敞开心胸接纳她。
“我打一开始在柜子里不就对你说过了?”他将她溢出眼角的泪水擦去,对她投以一抹微笑,“你是我的公主殿下。”
人前强装出来的勇敢和委屈,全在他这句话中,化为成串的泪珠落下,爱染主动投进他的怀中,把来到中土后所有的心酸与感动,大声地在他拥紧的怀中发泄出来。
那是她来到中土后头一次放声哭泣,也是她这辈子哭得最痛快淋漓的一次,自那日以后,她开始把石府当成自己的家,把住在里头的人全看成是她的新家人,在石中玉的宠溺下,她开始了一段全新的人生。
可是,他却常常不在家。
起先她并不明白,为何她会无意识地常站在大门边等待他归来的身影,也不知道,为何在久久不见他那张会令她开心的笑脸时,心底会有一种怎么也填不满的寂寞。白日里跟着潇洒一块管理府务时,她会想他想着就开始发呆,夜里她在捣药时,她会觉得,一种叫作相思的药材,似乎也被她给一迸放进心底辗转捣磨着。
直到那一日,她终于确定这所谓的相思从何而来,而她也知道了,在这块中土的土地上,她想要的是什么。
出巡南域近两个月没回家,风尘仆仆返家的石中玉,在抵达家门时,并没瞧见爱染那总是等待他的身影,他纳闷地走进府里,也没见着等在里头接他的潇洒,他边褪去身上的铠甲,边一院找过一院,在快走近厨房时,他赫然听见两道吓人的高声尖叫。
以为发生什么天大地大的事,石中玉拎着一把大刀直冲进厨房,一进门却愕然发现,潇洒与爱染正高站在桌上抱得紧紧的,且两人皆面色苍白地直视着那只坐立在地板上,抬首望着他们的……
“耗……耗子?”石中玉差点瞪凸了眼。
就为了这只小不隆冬的耗子,他这两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管家公与管家婆,可以尖叫到像是宅子失火般?石中玉首先看看那只还赖在原地不动的无辜鼠辈,再看向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的潇洒以及花容失色的爱染,而后,他结结实实地站在门边发起呆。
他家这名打架功力远近驰名的公主殿下,她可以三不五时地在外头跟人打得鼻青脸肿,一身光荣战绩地回家,也可以心情不好就赏人个五雷轰顶,轰得人头顶冒烟外加浑身酥麻,可她,却怕这小小一只长尾巴的家伙?
石中玉缓缓搁下手中毫无用武之地的大刀,一手抚着胸坎,再虔诚地抬首看向房顶,很努力地体会此刻无语问苍天的心境。
下一刻,公主殿下的吼声差点把他的耳膜震破。
“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把它赶出去!”
“是是是……”一点威严也没有的南域将军,赶忙遵旨弯下身,趴在地上四处搜捕那只害他家屋瓦差点被掀掉的凶手。
窝在厨房里又蹲又爬又抓,好一阵子过后,满头大汗的石中玉终于将凶手缉捕归案,拎着那只小耗子走出厨房交给下人处理,在去洗净了手后,他再次回到案发现场。
“两个都下来。”他走至他俩面前下令,在他们还紧抱着对方不肯动时,他拉大了粗嗓,“下来!”站这什么德行?活像苦情姐妹花的这两人是打算给人看笑话吗?
不情不愿,眼底还写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