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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等待是件很容易的事?
等待,是世上最磨人的一件事,他情愿主动去找去追,就是不要悬着一颗心站在原地等着,担心对方会不会回来,会不会这么一走后就一去不归了?
爱染却与他不同,爱染很善于等待,又或许该说,她是因他而学会了善于等待。
身为南域将军,镇守南域是他的职责,因陛下信任他,故南域上头的大小事都在他管束的范围内,也因此,他的生活总是充满了忙碌,偶尔回家才待了个十来天,只要南域出了什么事,他又得再次离家远行,他就像朵停不下来的云,风儿一吹,就算再怎么不想走,也还是得离开。
也因此爱染总是在等着他回家。
他记得,好像是三年前的事吧,大过年的,听说南域的矿脉出了岔子,为数上千的盗匪非但劫矿,还杀死了不少民工,强占矿脉划地为王,当地方官的急报传至京里时,正巧就是在全家都团聚在一块吃饭的大年夜里。
在爱染顶着下个不停的细雪送他至家门前时,他回首看着才与他相聚没多久,就又得与他分离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就是有股没来由的心慌。
“你会不会离开我?”他一把握住她总是冰冷的小手。
“为什么这么问?”没头没脑的问话,令爱染狐疑地蹙起眉心。
他不安地把她的手握紧了些,“我常在想,会不会我这次出门,回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爱染沉默地看了他一会,而后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弯下身,就在他照着办时,她以指节在他的额上用力一敲。
“我不会离开,我只会等待。”
石中玉用力搓着被她敲红的额际,“等待?”
“因为每回你出门前,都会叫我等你回来。”她边说边拉开他的大氅躲进里头避雪,顺道借着他高人一等的体温温暖自己的身子。
“倘若我回不来呢?”他伸手环住她的腰,低首认真地看着她明媚的黑眸。
爱染伸出两手捧住他的面颊,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战场上的世界,是如何血腥的一个世界,但我知道战场外的世界是怎样的一个等待。如果你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等着你,那么你一定要回来,就算你在外头缺了手断了脚,你还是要回来,假如,你再也回不来了,那你也要转告携云或握雨,叫他们一定要骗我,你只是会晚了点回来。”
徘徊在她眼底的坚定,他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个真心,他只知道,他原本空旷而不安定的心房,一下子被她塞得满满的,除了她外,再也塞不下其他的东西,而他的双眼,也再无法容得下其他的女人。丝丝的柔情透过她的目光,拂过他的眼角眉梢,在他的心头汇聚成一道漩涡,令泅泳在其中的他,怎么也无法脱身离开。
“完了。”石中玉大大地叹了口气,一手拍着自己的额际。
她不明地眨眨眼,“怎么了?”
“我真的会栽在你手上。”他认栽地收紧两臂,弯身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语。
一抹红晕,悄悄染上她白皙的面颊,像极了雪地里初绽的红梅,躲藏在她唇角的羞涩笑意,令他冲动地俯下身以唇将它纳为己有,他拉紧了包裹着他俩的大氅,将纷飞的雪花都隔绝在外头。
他怎么能够等待?
哪怕是要翻遍地藏,他也要把她找出来。
炽热的南风在远处山谷间穿梭嘶哮,石中玉将总是踞站在他肩上的黑鹰移至手臂上,喃喃地在它耳畔低语了一阵,而后举高了右臂。
“去找她。”
振翅飞向天际的黑鹰,在天顶盘旋了一阵后,俯冲向远处宛如迷宫般的山谷,在下一刻消失了踪影。
“仇家?”爱染一个头两个大地问。
照着雨师指点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半途又再次迷路的爱染,在深陷于某处丛林里找不到方向,也没法在这荒山野岭找个人问路时,突然间,一个半路跳出来,脸上横划了道长疤、长满一嘴落腮胡,身形有点类似野熊的男子,拿着一柄九连环刀指着她的鼻尖,先是确认了她是谁,而他没找错人后,便大咧咧地告诉她,他是石中玉的仇家,他要找石中玉报仇。
“对,我恨石中玉恨之入骨。”站在她面前的孟焦,龇牙咧嘴的模样,恨不得将石中玉给生吞活剥似的。
爱染双手合十地向他拜托,“在把我当成他的替死鬼前,你可不可以好心地先给我个提示?”
“什么提示?”他呆了呆。
她眨眨眼,“例如说你是哪位。”在她迷路的这些日子来,她沿途已撞上了不少跟石中玉结过仇的仇家,而眼前这位仁兄,她已不知该排到名单上的第几位才是。
“我是最恨石中玉的那个人!”他边发出野兽似的吼声,边把手中的九连环刀摇得刺耳作响。
“老实说……”爱染为难地皱着眉,实在不是故意想泼他冷水,“那家伙一年到头所结的仇家,我从来没有数清楚过到底有几个,而每个找上我的人,也都说他是最恨石中玉的那个仇家,这位大哥,你要是不主动报上名来,我真的很难记得起你是哪位。”
“我乃常山虎孟焦!”像要证明他的仇家地位是排第一似的,孟焦拉大了嗓门大声嚷嚷。
“孟焦?似乎曾听过……”她忙不迭地抬起手要他缓一缓,“你等等,让我想想。”
“不必想了!”等不及逮着她好用来威胁石中玉的孟焦,亮着大刀大步冲向她。
忙着在脑中搜索人名的爱染,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在百忙之中朝天际弹弹指,并在唇边轻喃:“雷兵降临。”
刹那间,晴朗无云的天际轰然落下一记响雷,正正地劈中了孟焦身旁的一棵大树,由上而下整齐裂成两半的树身,分别倒落在孟焦的脚跟前后。
“什、什么?”被吓得差点魂游天外天的孟焦,瞪凸了眼瞧着脚边还冒着缕缕白烟的断树。
爱染阴冷地横他一眼,“我不是叫你让我想想吗?”她最讨厌有人在她想事情时来打扰她了。
“你不是巫女?”他赶忙弄清楚他听来的情报到底准不准确。
“是啊。”
“那你为什么会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巫女不都是会些医药卜巫的东西而已吗?
爱染笑得很不怀好意,“就是巫女才会这种东西呀。”开什么玩笑,他以为她能一路平平安安地迷路迷到这来凭的是什么?想当年她为了练成这种特殊的防身术时,可是足足花下了十年的工夫。
“你……你想做什么?”在她愈笑愈诡异,也愈让他头皮发麻时,他一反先前的态度,怕怕地闪躲着她寒气逼人的目光。
“你来得正好……”她边撩起两袖边怒气冲冲地朝他前进,把这阵子来满腹无处发的怒火全都往他身上烧,“我不过是想去探个亲而已,就被莫名其妙地绑来地藏,被那些仇视冥土的神子关起来不说,还被饿了好几顿。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忍,就是肚子饿这回事不能忍,结果他们在饿过我之后,竟然就这么把我给扔在那个我看都没看过的鬼地方,想回家却迷路得找不到家,搞得我为了避那些神子得四处躲躲藏藏外,半路上还得听那个叫雨师的莫名唠叨,而现下,我还倒霉得必须来认一认石中玉那家伙不知在何时结过的仇家!”
“啊?”孟焦呆滞地看着她。
自言自语了一阵后,爱染看着他发呆的脸庞,而后也忍不住顿了顿,发现方才自己的行为,似乎……跟某人一模一样。
“哎呀。”她一手拍着额,“我好像也变得长舌了。”原来真有近墨者黑这回事。
“那些又不是我干的!”也跟着她回神的孟焦,用力甩甩头后,首先撇清她方才指控的那些。
“石中玉所结下的那些梁子也同样不是我干的!”她凶悍地回吼至他的脸上,还一下又一下地以指戳着他的额际,“我是欠过你们啊?还是我脸上写了石中玉这三字?你们这些蠢蛋要报仇前都不会先认清楚报仇的对象吗?石中玉是石中玉、我是我,你们要报仇干吗全跑来找上我?我天生活该倒霉就得当他的替死鬼呀?还是你们以为我是女人就好欺负?”
“我、我……”被堵得节节退败的孟焦,在她慑人的气势下什么话都吐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频往后退。
她说着说着又扬起一手,“告诉你,现下只要敢在我面前说要找石中玉报仇的人,就都是我的仇家!”
轰隆一声,夹带着刺眼电光的响雷再次落下,两手紧抱着头蹲在地上等着挨轰的孟焦,在等了好一阵子后,怯怯地抬起头,错愕地发现,这回爱染没再打中他,反倒是打中了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石中玉。
“啊。”爱染呆愣愣地看着石中玉冒烟的头顶,“打错了。”
石中玉的眉峰隐隐抽动,“你以为……一句打错了就没事了吗?”所谓的五雷轰顶,大概就跟他目前的情况差不多。
“那么……”她不好意思地掩着嘴,“失礼了?”谁晓得他会不通知一声就没头没脑地冒出来?
“你瞄准的技巧永远都这么差!”也不管旁边是否还杵了个合不拢嘴的孟焦,才刚找到人就差点被雷轰焦的石中玉,顶着一头焦味十足的乱发开吼。
爱染两手叉着腰,音量也没比他的来得小。
“谁叫你在家里都不让我练?”自从他被打过两三回后,她就被严格禁止在家里使用这招数了。
“让你练?”他气得三步作两步地来到她的面前,以指顶着她的俏鼻,“好让你一年到头都用那玩意打我吗?”
遭他俩晾在一旁的孟焦,在他俩大眼瞪小眼地开吵时,紧张兮兮地不断朝四下探头探脑,却怎么也没看到素来跟在石中玉身后的携云与握雨,更没见着那群属于石中玉的南域大军。
“这回我没带兵啦,你穷紧张个什么劲?”吵到一个段落停下来休息的石中玉,在他蹑着脚尖想离开时不客气地叫住他。
孟焦顿时杀气腾腾地回首,“你没带兵?”这根本是老天赐给他的报仇良机嘛,少了那帮替石中玉撑腰的大军后,他就不信这回他还是报不了仇。
爱染在他俩准备报仇泯恩怨之前,站在他俩中间抬起一掌。
“慢着,我有个疑问。”她首先问向祸首,“你们两个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他又为什么那么恨你?”
当下两个男人面容上,不约而同地分别抹上一抹令人费解的心虚与耻辱。
“呃……”石中玉以指刮着面颊,“这个嘛……”在个姑娘家面前,那桩陈年旧案,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好呢?
“你为什么恨他?”爱染干脆转首问向另一人。
不知为何突然涨红了一张脸的孟焦,在她质疑的目光下,硬是忿忿地紧闭着嘴不答腔。
“你也不能说?”她愈问愈纳闷,“哪,连话都说不出口,那你还口口声声地说要报仇?”这两个男人是在搞什么鬼?
“爱染。”好心替孟焦解围的石中玉,朝她勾勾食指要她过来。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一脸神秘的模样,来到他的身边站定后,就见石中玉深吸了口气,低首在她耳边娓娓道出两个男人多年来的仇恨原由。
“我刚刚没听清楚。”听完了后,她呆然地掏掏耳,示意他再说一回。
他又在她的耳边叽里呱啦一阵。
“再……再说一次就好。”爱染颤颤地抬起一指,还是不太相信方才耳边所听见的。
石中玉索性拉大了嗓门:“哎呀,还不就是当年他闲着没事干,在我南域地头上劫走了一大笔要上税朝廷的税款,我在把他逮着时,他横竖就是不肯说出他把税款藏在哪,而他又是出了名的一身铜皮铁骨,别说用刑压根儿就对他不管用,他还不怕我的长舌兼唠叨,就算我说到口干舌燥,他也全当没听见,所以我一气之下就叫人将他给剥了个精光,将他五花大绑后,就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