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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措置了这件大事儿,就开始对着地图沉思起来了。这一趟鸿门宴,可谓是刀光剑影,危机四伏,但是,究其实际,不过是口舌之争罢了。最重要的还是要真刀真枪见个高低上下。两个人屏气凝神,对着一幅偌大的地图出神。终于,陈宫清清嗓子,轻咳一声开口了。
“若我是孟德,就会对定陶围而不攻,亲自督率轻骑,昼夜兼程,直抵陈留城下。如此一来,我军猝然遇袭,定会惊慌失色,大溃奔逃。若是再同时派出细作,潜入陈留城中造谣惑众,在曹军抵达之时趁乱打开城门,那就更麻烦了。这陈留城,可是曹孟德的老巢所在,城中富商大户、官吏将士,和曹军都有极深的渊源,曹军卑辞厚币求之,自然会有人动心的。”
陈宫手中的小木杖,缓缓东昌邑一直向西,划过定陶、冤句、济阳,最后重重地点在了陈留之上。一听这话儿,张邈不由得有些愕然了。“公台,目前曹孟德屯兵昌邑,昌邑向东一百里是定陶,孟高在那里据守。定陶以西三百里,才是陈留。若是孟德率领大兵,绕过定陶直奔陈留,他就不怕孟高和我前后夹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非也!非也!”陈宫微微一笑说道。“孙子云:兵者,诡道也。用兵有奇有正,曹孟德是当世枭雄,纵观他历来用兵,最喜欢的就是虚声恫喝,造成一种气势汹汹的架势,使得对手惊慌失措。当年,打黄巾时如此,杀吕伯奢全家之时,也是如此。这,大概就曹孟德的诡道吧。依我之见,这次曹军攻打兖州,不打则已,一打就是惊天动地,仿佛泰山压顶一般。”
“孟卓,你仔细想想,孟德一败于洛阳,七万步骑仅仅剩下数千轻骑,二败于徐州,好不容易招募的数万步骑折损大半。说句实话儿,他手中的老兵不过数千,还是以轻骑为主。若是不大造声势,遇村屠村,遇城屠城,还有谁愿意在他麾下当兵吃粮?屠城数十座,屠杀徐州百姓数十万,一来为的是压服对手,二来是让士卒心中畅快,手上沾满了鲜血,才能听他号令。孟德此次攻略兖州,大概还是要效法徐州之战,投降者捐出军资,反抗者屠城。”
说到这里,陈宫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又徐徐说下去了。“依我之见,应对之法有三。其一,坚壁清野,让曹军无所虏获,沿途的庄稼都收割了,来不及收的,一把火儿都烧了!就连水井也都填上!与其留给曹军屠城,不如来个赤地千里,让曹军一无所获,看着干瞪眼儿!”
“其二,孟德麾下的骑兵最为精锐,我二人须要发出严令,将百姓放入城中,据城坚守,绝对不能和曹军野战。只要守得十余日,顶多一两月,温王的大军定会遮天蔽日而来。其三,对全兖州的世家大族、清流名士们发出赏格。只要坚守城池,不和曹军相勾结的,只要兖州战事一毕。我二人就会联名上疏朝廷,按照九品官人法,依照律例授予官职。敢于顶风作案,勾结曹军的,一旦我军打赢了,定然会秋后算账,按照谋逆大罪,诛杀他们的九族!”
陈宫终于说完了,他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张邈。“公台此言大善也!”张邈微微错愕,迅疾就伸出了大拇指!他奶奶个熊!陈公台的这三条妙计,每一条都他娘的是绝户计!有徐州的例子在,不愁兖州百信不信!还有,逼着兖州世家大族们站队,或是拥汉,或是拥曹,这“不与曹军勾结”一语更是引人深思。完完全全是自由心证,我说你是,你他娘的就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宫仰天大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张邈也仰天大笑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军侯大步流星而来。“州牧,都督,这是刚刚到达的鹰信!”话一说完,他打开腰间的皮包,将几封书信双手呈上。“好了,你下去吧。”陈宫挥挥手让他退下,自己一把抓过几封书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就看完了。
“孟卓,这些鹰信之中,重要的有三封。第一封,是关于弥正平的,你来看看吧。”陈宫抬手把那一封书信递给张邈。“噫?我来看看。”张邈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这下孟德是学乖了,不敢诛杀清流名士喽!刘景升以爱才闻名,但愿正平能有个好结果儿。”
“这第二封,是孟德从昌邑发来的,是四六文,堂皇典雅,言辞恳切,读之令人动容嘘唏,只是不知是何人的手笔。若是将那些堂皇典雅、言之无物的东西都尽皆去掉的话,中心意思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邀请我二人前往昌邑,商谈措置军国大事。言中之一,是措置归降。”
说到这里,陈宫微笑着把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张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开怀大笑了,那笑声之中充满了伤感和悲凉。旧雨新知,如今终于走到了割袍断义的那一刻,岂能不让人心中哀泣?此时此刻,在张邈和陈宫的眼前,与曹操相交的那些场景一一浮现出来。
两人充满了伤感和悲凉的大笑仅仅持续了十余息,就戛然而止了。“公台,我与孟德相交一场,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张邈用大袖擦了擦眼角,声音之中充满了不舍之意。“罢罢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还有一件事儿呢?”
“这最后一件事儿,可真的是石破天惊呀!”陈宫大有深意地看了张邈一眼,这才徐徐说道。“孟德纳土归降的表章,先到了朝廷,三日之后,才发给你我的。朝廷颁下诏令,命令灵骓将军、殿中监吕灵骓为专使,前往昌邑接受孟德的请降!”“什么?”张邈跳起来了!
第1157章:左右是做戏,那就做足全套儿()
大汉建安三年,八月初六,午时,兖州,山阳郡的郡治昌邑,西门城墙之上。
“看,那是什么?那里!正西方向!”一个眼尖的郡兵猛地跳了起来,手指着正西方向,大叫大嚷道。“他奶奶个熊!没事儿你瞎嚷嚷什么?好不容易能眯上一会儿,都他娘的被你扰了!”带队的都伯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他伸出双手揉眼,打着哈欠,嘴里不满地咒骂着。
“那是???????”可是就在刹那之间,他的咒骂声立刻就戛然而止了。顺着那个年轻而充满热情的郡兵所指的方向望去,大约在七八里开外,出现了一支正在行进的军队。那一支军队大约有六七百人,全是骑兵,每个人的身边儿都有三四匹马,看上去仿佛是斥候。
六七百轻骑拉开了排面儿滚滚向前,仿佛大海潮生一般,数千只马蹄震得大地咚咚作响,身后腾起阵阵黄尘,条条屡屡,直上云霄。“他奶奶的!这些轻骑全他娘的是百战之余的老卒!否则,身后不会腾起条条屡屡的黄尘!那个谁谁谁,快点儿发出信号,通知夏侯将军!”
带队的都伯大声嚷嚷着,浑然忘记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城门楼上的郡兵们早就习惯了都伯大人的出尔反尔,就像腰上安了绷簧一般弹起来,抓紧了手中的兵器,迅速列队。数息之后,凄厉呜咽的号角声就响遍了全城,昌邑城中立刻就乱成了一团,郡兵们纷纷涌上城墙。
夏侯将军-这是郡兵们对夏侯惇的尊称-来到西门城墙之上的时候儿,那一支骑兵正好来到了西门之外五百步的地方儿。“整队!”带队的军侯发出一声悠长的口令,数百精骑猛地一勒战马,胯下的战马唏溜溜发出一声声嘶鸣,两只前蹄人立而起,又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团团黄尘。从城墙之上望去,数百精骑仿佛正在操练的步卒一般,齐刷刷列阵完毕。
“不用猜了!就凭这一手骑兵行进之间迅速收拢列阵的绝活儿,定是那吕奉先麾下的汉军无疑!不信的话,你们仔细看看,里面肯定有许多高鼻深目的异族面孔儿。来人!速速通报州牧,请他登城措置!”夏侯惇长叹一声儿,心中充满了惆怅和无奈。这一支骑兵定是汉军之中的精锐斥候,昔日偷袭洛阳失败,千里大逃亡之时,让他麾下的骑兵吃足了苦头儿。
“什么?汉军的骑兵来到昌邑城下了?他们来干什么?莫非是那吕奉先先下手为强了?”曹操狐疑地看了一眼前来报信的军侯,皱着双眉自言自语道。“主公,应该不是。吕奉先最善偷袭,他若是动手,绝对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莫非是前番上疏纳土归降有了答复?”一旁的郭嘉略略一想,便猜出了七八分。“可是,那一番做作,是他娘的用来骗张邈兄弟的呀。”说到这里,曹操适时地闭住了嘴巴。本来是想把张邈兄弟骗出来,怎么引来了饿虎?
“或许,这就是吕奉先精明之处吧。主公,我们先赶过去看看再说吧。”郭嘉答道。
“昌邑城头的曹军听真!我等乃是汉军灵骓将军麾下的灵骓军斥候。奉天子诏命,以灵骓将军、殿中监吕灵骓为招抚专使,以提举司闻曹钱枫为招抚副使,前来接受曹军的投降!随行的大员还有兖州牧陈宫、兖州都督张邈。半个时辰之后,灵骓将军的数万大军就会抵达昌邑城下,请曹兖州出城相迎!天使抵达,务必要隆重迎接!”带队的军侯打马上前,大声吼道。话音方毕,他一带马,一溜小跑儿,返回了军阵之中。“兄弟们!下马休息一刻钟!”
“诺!”随着轰然一阵应诺,数百骑兵飞身下马,卸甲如山,任凭夏日的阳光烘烤着湿漉漉的直裾。可是,曹军之中百战之余的老卒却看得清楚明白,他们手中都紧握着缰绳。即便是那些卸去的盔甲,也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穿上。他奶奶的!这些丘八们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胸无城府,显而易见,他们随时随地都准备着飞身上马展开厮杀。
“啥?曹兖州投降朝廷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呀?”“我呸!那是将领们的事儿,你一个小卒知道个屁?”“不对呀,我们屯长好像也不知道呀?”“都投降了,还打个屁呀?还是早回去种田的好!”转瞬之间,城头的曹军就人声鼎沸了,曹军郡兵们三三两两,大声议论着。
“唉!满砸儿!还不是郭奉孝出的馊主意?原本是想把张邈兄弟和陈宫骗来,一刀咔嚓了了事儿。这下好了吧,人家来了数万大军。打又打不过,不打吧,还真要投降吗?这不是给曹老大出难题儿吗?”一个身躯魁梧的将领不满地嘟囔起来了。夏侯惇转过头来一看,赫然是曹洪曹子廉。此人身经百战,居功甚伟,只是性情吝啬,又是一个大嘴巴,最喜发牢骚。
“子廉!闭上你的臭嘴!若是影响了军心士气,看我拿皮鞭子抽死你!”夏侯惇睁大一只独眼,狠狠地瞪了曹洪一眼。“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嘛?”除了曹操,曹洪最怕的就是独眼将军夏侯惇。他嘴上兀自狡辩,声音却低了八度。“我倒要看看,奉孝小儿如何收场?”
“奉孝,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呀?”在昌邑西门的城楼之上,曹操双眉紧皱,望向郭嘉。古人云:狡兔三窟。自从戏志才崩逝之后,他麾下的谋主就剩下荀彧和郭嘉二人了。荀彧颇具战略眼光,郭嘉多奇谋妙计,算无遗策,两人相互配合,可谓是相得益彰,互补短长。
如今,荀彧背负“狡兔三窟”的使命,以护送祢衡前往荆州的名义,去和蔡瑁、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