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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之际,河内郡的疆域一直保持稳定,基本上没有变化。河内处于天下之中,南倚大河,北缘太行山脉,山河所围,交通便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本朝光武帝更是据河内以为根本,进而争衡天下,混一宇内。河内向为殷商故地,民风彪悍,尚任侠。据史记?货殖列传记载,此地民风“任侠为奸,不事农商”。这样的环境,自然造就了司马氏的性情。
秦末,司马氏的辉煌犹如昙花一现,旋起旋灭,司马家族又开始了漫长的蛰伏。到了司马防的曾祖父司马钧之时,司马家族又开始发达了。在永初元年,司马钧以从事中郎的身份,随车骑将军邓骘出击西羌,其后司马钧的仕途似乎颇为顺利。八年之后,到了元初二年,司马钧己经是以左冯翎行征西将军的身份,都督诸军攻打先零羌。或许是贼老天看司马氏不顺眼的缘故,在此次战役中,司马钧却因战场渎职而下狱自杀。此情此景,实在是令人扼腕。
殷王司马卯是一个武将,左冯翎行征西将军司马钧是一个将军,由此看来,从司马卯到司马钧,司马氏似乎都是一个军功家族,在血腥的沙场中搏自己的前程。本朝的西北羌乱,前后绵延百余年,占据了本朝四百年天下的四分之一,实在是本朝的大患。纵观司马钧的一生,他的宦辙大多数都在西北,与平羌紧密相关,带有强烈的军事色彩,并未沾染一丝儒风。
或许,贼老天赋予司马钧的使命,大概是平羌吧。左冯翎行征西将军司马钧的惨死,似乎对司马氏的仕途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司马防的儿子司马量不再从军了,而是做了豫章太守。到了司马量的儿子司马儁时代,终于“由武入文”了,河内司马氏的儒学水平有了质的提高。
本朝士人的笔记之中曾经如此言说:“(司马)朗祖父(司马)儁,字元异,博学好古,倜傥有大度。长八尺三寸,腰带十围,仪状魁岸,与众有异,乡党宗族咸景附焉。位至颍川太守。”从博学好古一句,可以看出司马儁已经成为博学儒士,而倜傥有大度,则说明司马家族的豪侠底蕴仍在。司马氏家族在河内郡非常有势力,以至于“乡党宗族咸景附焉”。
本朝的经学,在恒灵之前,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今文经学。大儒治经强调师法,重视章句之学,专守一经,累世相传,形成了许多世守一经的经学家族。直到康成先生郑玄横空出世,以“专重义理,不问章句”的古文经学为主,融合今文经学,这才开创了经学的新时代。
无论是古文经学,还是今文经学,真正的儒者,往往以清素自守,以研读经学、微言大义为终生目标,而不是纠集乡党,称霸一方。司马氏为乡党宗族所景附,能为众心所服者往往需要将略与财力,这正是地方大族的基本特征。从司马儁开始,河内司马氏凭借着雄厚的学术与政治资源,再加上武将豪侠的底蕴,终于在本朝的政坛之上崭露头角,逐渐崛起了。
司马儁,字元异,官至颍川太守,如今已是八十老翁,早就早就归隐田园,不问世事了。
如今,司马氏的家主是他的儿子司马防,今年四十有四,正当盛年。司马防,字建公,他的性格耿直公正,即使在宴会这样的休闲场所,也保持着威仪。爱读汉书的名臣列传,著有讽咏数十万言。或许是司马氏的武将血脉过于强健的缘故,司马家的子孙们都像司马儁一样儿,一个个都是体魄强健的大个子,仪容甚伟,一眼望去,都好似威风凛凛的天神一般。
司马防年轻时在州郡任官,历任洛阳令、京兆尹,年老后转拜骑都尉,养志闾巷,阖门自守,一心教育子侄。他有八个儿子,依次为司马朗、司马懿、司马孚、司马馗、司马恂、司马进、司马通、司马敏,都闻名于世,因为每个人的字中都有“达”字,故时号“八达”。
司马防对待儿子们很严格,即使儿子弱冠成人后,也要求“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在这一点上,殷王司马卯简单粗暴的行伍作风起了极其关键的作用。在令行禁止的军伍之风辅助之下,司马家“八达”的儒学水平慢慢水涨船高了。
长子司马朗,字伯达,今年二十三岁。司马朗九岁时,有客人直接称呼其父的字,司马朗便对那人说:“轻慢他人的亲长,就等于是不尊敬自己的亲长。”那位客人因此而道歉。
光和五年,在司马朗十二岁时,就通过经学考试而成为童子郎,但是当时的监考官觉得司马朗身体高大强壮,怀疑他匿报年龄,便质问他。司马朗回答说:“我的家族中人世代以来的身材一向都很高大,我虽然年轻幼弱,却没有急功近利向上层攀援的习气,从而谎报年龄以求得在仕途上早有成就,这不是我的人生立志要做的事情。”监试官因此觉得司马朗品行才能果然异于常人。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窥见司马家之一斑,豪侠底蕴加上博学好古。
初平元年,董卓进入洛阳之后,关东各州郡军队起兵反董。原冀州刺史李邵住在野王,为避战祸,想搬迁至温县,司马朗认为野王和温县其实唇亡齿寒,而且李邵背负郡国人民的期望却先行逃避,恐怕会造成沿山各县民心动摇及骚乱。但是李邵不听其言,果然造城当地民乱,温县亦遭到劫掠。听闻之后,司马朗愤怒至极,大呼曰:“竖子不足与谋,坏我家邦!”
之后,董卓挟持天子,准备西迁长安,当时司马防担任治书御史,应该一起西迁。当时,司马防认为战乱四起,要长子司马朗带着家人返回家乡温县。于是,有人告发司马朗想要逃亡,军队便抓住他去见董卓,董卓对司马朗说:“你和我已去世的儿子同岁,为何要背叛!”。
司马朗回答说:“明公以高世之功德,在天下大乱中辅助天子,清除了宦官的秽乱,举荐了许多贤士,这的确是虚心深虑,即将成为复兴社稷的治世啊。但是随着威德的隆重,功业的著大,而兵灾战乱却日渐严重,地方州郡有如大鼎煮沸一般,连京城的近郊,人民都不能安家乐业,因此要抛弃住家田产,四处流亡躲窜。虽然已在四方关口设置禁令,以重刑加以杀戮处罚,也不能阻止逃亡的风潮,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想回故乡的原因。希望明公仔有所借鉴,稍加反省深思,那么名声就可像日月一般的荣耀,伊尹和周公也不能相比了。”董卓听完很满意,也说:“我也有这种感悟,你说的很有道理。”就这样,董卓就被他蒙骗了。
司马朗是极聪明的,他知道,虽然暂时托词哄骗过董卓,逃过了一劫。可是,看董卓和西凉军的行事方式,是一定会败亡的。若是自己被董卓留在长安,难免会身遭不测之祸。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是趁早离开的好。于是,他便贿赂董卓身边的心腹,偷偷返回家乡。
第1064章:司马仲达入仕()
“河内郡紧邻洛阳,与长安相隔咫尺,一向为四战之地。如今,董卓的西凉军与关东群雄缠战不休,战火一定会波及此地。与其坐以待毙,饱受乱兵荼毒,莫不如趁着道路尚通之际,先到黎阳投靠统领兵马的乡里姻亲赵威孙,然后观察时势。等到太平之时,再回温县。”
回到温县之后,司马朗聚集乡闾父老、姻亲故旧,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一番话。“非也!非也!洛阳是大汉的京师,司隶是本朝的畿辅之地,关东群雄是义兵!我就不信,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司马朗话音方落儿,几个乡间耆老就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司马氏在河内郡一言九鼎,乡党宗族众多,说话儿一向算数的。久而久之,就逐渐侵削了乡闾父老的权力和威势,这几个耆老早就看司马氏不顺眼了,此时此刻,正好趁机发作,痛骂司马朗。在耆老们的煽动之下,兼之父老们恋旧,不忍离开家乡,背井离乡前往黎阳。
司马朗苦苦相劝,只有赵咨带着家眷和司马朗一同前往。赵咨,字君初,明识汉家典籍,见识过人,却是位好好先生,与人无争。赵家和司马家是世交,自然对司马朗话言听计从。果不其然,关东群雄攻占洛阳,遍掘诸帝陵寝之时,温县的世家大族遭了横祸,死伤过半。
等到大司马吕布突出奇兵,一举袭取洛阳,次第光复司隶之后,司马朗和赵咨率领宗族眷属,施施然返回了温县。此时,先前那些声称“关东群雄是义兵”的乡闾耆老们早就身首异处,族灭家亡了。从此之后,司马朗“精达知机,算无遗策”的大名便传遍司隶境内了。
两年前,也就是司马朗二十二岁时,司马朗被兖州刺史曹操征辟,初为椽属,后出为成皋县令,可是不久就因病去职了,后来又复职为堂阳县长。司马朗治理政务相当宽惠,不行鞭杖之刑,而民众也没有触犯刑律。方其时也,诸侯纷争,战事不绝,各地的徭役非常繁重。县里征调百姓服役造船,先前迁徙到都城里去的百姓,唯恐司马朗这边人手不足,于是彼此相邀,私下里回来相助。由此可见,司马朗就深受属下百姓的爱戴。之后又调任为元城令。
从司马朗的祖父司马儁开始,似乎“博学好古”就成为了司马家的传统。在这一点上,司马朗大大超越了他的祖父。他认为,本朝的乱世,根本原因是秦朝取消了五等爵(公、侯、伯、子、男),功臣无法拱卫中央,而地方郡国又没有练兵备战。如今,虽然不需恢复五等爵,但可令地方郡国召集常备士兵,既可抵抗外族侵略,亦可威吓有不轨之心的乱臣贼子。
司马朗又认为,应该恢复井田制度,之前人民世代相传拥有土地,虽然难以征收后重新分配,现今正值乱世,人民流离失所,土地无主,刚好可以借机恢复井田制。自然,恢复井田制的建议并没有被曹操采纳,可是地方郡国太守、国相领兵一事,却被曹孟德欣然嘉纳了。
除此以外,司马朗实施了许多政策,都被百姓们称赞。他在军旅之时,总是穿着简朴的衣服,吃粗糙的食物,以身作则带动节俭的风气。他十分喜欢人伦典籍,乡人李觌等享有很高的虚名,但司马朗经常公开地贬低他们的德行,后来李觌等果真败亡,当时的人们才信服司马朗的判断。当时钟繇、王粲等人发表言论说:“只有圣人才能有太平治世。”,司马朗则说:“伊尹、颜回虽然不是圣人,但是他们的德行言论在民众中累世相传、深入人心的话,也可以成就太平治世。”曹操就很喜欢司马朗的言论文辞,他曾命有司手录其文章。
和兄长司马朗相比,司马懿就显得洒脱明达多了,至少,他会因时而动,绝不拘泥古礼。像“恢复井田制”这样的建议,以他的性格,是决计不会进献的。司马懿,字仲达,很早就聪慧异常,“常慨然有忧天下心”。在博览群书的同时,还习武强身,是文武双全之人。
当时,南阳太守杨俊素以知人善任著称,司马懿年轻时,杨俊曾见过他,说他绝非寻常之子。尚书崔琰与司马懿的兄长司马朗交好,曾对司马朗说:“你弟弟聪明懂事,做事果断,英姿不凡,不是你所能比得上的。”仲达绝非池中之物,这是司马朗的朋友们一致的评价。
司马懿少年时和著名隐士胡昭关系很好。因与同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