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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儿，吕征立刻就笑了：“桑杰，这一点我明白。你想一想，一个人，用一生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的时间，跋涉数万里，完成数个看上去无法完成的目标之人，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吗？康侯爷是个千年老狐狸不假，但是，他毕竟是一个粟特人，这一点非常重要。粟特人看重的是利益，实实在在的利益，在他们眼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我说的对吗？”“此言极是！”老桑杰终于放心了。
他摊开那一本摘抄的日记，开始缓缓的讲述起来了。
“月氏人突袭乌孙人，杀了乌孙王，和乌孙人结下了死仇，占据了伊犁河流域。后来乌孙联合匈奴对付月氏人，冒顿单于第一次打败了月氏，老上单于第二次打败了月氏人。他通过乌孙古道进入了伊犁河流域，杀死了月氏王，将他的头骨做成了酒杯。月氏人打不过匈奴，只得携家带口，向西迁移，如此一来，他们就和西边的塞种人发生了冲突。”
“所谓的塞种人，在希腊语中被称为sacae（saka），这个词儿出自希腊人希罗多德的巨著历史。这个词儿有时被翻译成塞克，有时被翻译为萨迦，这是希腊和大秦诸国的译法，至于本朝的历史，一向以简略著称，惜字如金，更不知如何去理解了。”
“实际上古代的saka（塞克或者萨迦）人居住的地域极广，从黑海、兴都库什山，到西域北部、北山这一片广阔区域，都是他们的游牧地，大致是现在康居、花拉子模、粟特、大夏，西部西域这一带。当时塞克人是草原雄国，它的西边儿就是月氏人。”
“他们分成三个集团，一部分是崇拜叶子的塞克人，分布在中费尔干纳盆地及葱岭等地，相当于现在的大宛、康居和粟特，这一部分塞克人在中间儿。一部分是戴尖帽的塞克人，分布于吉尔吉斯及哈萨克斯坦的草原地带，即从帕米尔、阿赖岭以北至天山、阿尔泰山，包括塔什干、塔拉斯河、楚河、伊犁河流域和巴尔喀什湖以东地区，这一部分人是在最西边儿的，是离月氏人最近的。另一部分塞克人，即所谓海那边或河流那边的塞克人，分布在阿姆河以北，咸海东南、索格底亚那（即河中）之地，这一部分塞克人在最西边儿。”
“古代波斯人将这些居住在伊朗高原以北的各游牧部落通称为萨迦人，在波斯人眼中，萨迦人是勇敢善战，无坚不摧的。当时波斯帝国开国君主居鲁士二世曾派兵与萨迦人打仗，结果一向战无不胜的居鲁士王和他的波斯军团，在骁勇善战的萨迦人面前未赢得半点便宜，不仅波斯军全军覆没，居鲁士二世本人也在战斗中阵亡了。”
“匈奴人和乌孙人打败了月氏人，匈奴人回家了，乌孙人占据了富饶的伊犁河流域，过上了安定富庶的日子。可是，战败了的月氏人不得不走上了漫长的向西迁徙之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夺取塞克人所拥有的草原和牧场，逼着塞克人一步一步向西迁徙。”
“对于波斯人来说，塞克人是英勇善战的，可是在月氏人的面前，他们却是不堪一击的。打不过月氏人，他们只得开始了新的迁徙之路。塞王向南过悬度，进入了克什米尔（罽宾）这是波斯帝国、亚历山大帝国的极东部城市，月氏人便占领了原塞王的辖地。乌孙王昆莫占有了大月氏的领地，乌孙的人民中有塞种人和大月氏人，塞种人出于对月氏人的憎恨，便亲近大汉，月氏人出于对贵霜的支持――贵霜便是月氏人建立的――亲贵霜。”
吕征终于听明白了，他开口问道：“桑杰，这么说大昆莫伊迭靡的子民，大多数都是塞种人了，小昆莫安犁靡的属下，多数都是月氏人了？”“也可以这么说。”桑杰重重地点了点头。“乌孙人是塞克人中的一支，这是毫无疑问的，至于塞克人败得这么快，也是有缘故的。”
“当时塞克人为月氏人所逼迫，不得不寻找新的游牧之地，西北是大秦，西南是安息，都是强盛的大国，急切之间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唯一的出路便是南下，攻击希腊人建立的巴克特里亚王国，本朝的史书中称它为大夏，它是亚历山大大帝远征的产物。”
“塞克人当时正在全力向南，攻击大夏，他们刚刚打进大夏不久，月氏人便接踵而至了。无奈之下，塞克人的主力只好一直向南，攻击印度斯坦的诸多分散小国。来不及跟随的塞克人，便留在原地，分散为许多小国，从疏勒起，西北的休循国、捐毒国等都是塞种人的国家。”
“征服了大夏之后，大月氏部族一分为五，迁往东部山区，设五部翕侯统治，贵霜是其中一部。光武中兴前后，贵霜部翕侯丘就却统一五部，建立贵霜帝国。丘就却又南下攻击喀布尔河流域和今喀什米尔地区，后定都为高附（喀布尔），初步奠定了帝国的基础”
“大夏亡国之后，留下的城邦国家无力和月氏人对抗，便被接二连三的整合进贵霜帝国的政治体系之中了。在吸收了众多希腊贵族管理城市的同时，月氏人也逐渐消化掉了众多塞克人建立的小国，以各种方式，将他们整合进贵霜帝国之中。花剌子模和呼罗珊就是众多塞克人国家之中，最大的两个，所以，他们独立的趋向时分明显。”
“就在月氏人消化大夏的同时，南下的塞克人已经在北印度斯坦建立了自己的印度…塞克王国。同时另外一支西进的塞克人，与帕提亚人发生冲突，最终被帕提亚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向东退回了北印度斯坦，这便是印度…帕提亚王国的由来。如此一来，北印度斯坦便有了三个大些的王国：印度…帕提亚王国，印度…塞克王国和印度－希腊人王国。最终，学会了帕提亚战术的印度…帕提亚王国消灭了那两个王国，统一了整个北印度斯坦。”
“但是，这个印度－帕提亚王国只是一个大杂烩儿，国王“万王之王”的头衔儿说明，他不过是众多小王国的共主而已。不臣服的赛客人，只能继续难逃深入印度斯坦中部，北印度斯坦残存的希腊小国们则选择了臣服。对于希腊人而言，这个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接下来，月氏人和塞克人各自休养生息，整顿内部，等待下一次的交锋。”
注：这一段历史是史书上很少讲到的，作为业余历史学家，三藏抽丝剥茧，遍查史籍时，还原了事实真相，其中考证不明之处是难免的，还望诸君海涵。三藏一直认为，这本书是当作正史来写的，毕竟读书是要有所得的。
第７１３章：贵霜人的盟友、敌人和军队（）
“这一等就是一百年。经过一百年的休养生息，月氏人已经羽毛丰满了，同时，残酷的内部斗争也接踵而至了。皇帝阎膏珍平定了内乱之后，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内部不稳的印度…帕提亚王国。他征服了印度斯坦北部，将塞克人打进了印度斯坦中部，征服花剌子模，吞并锡斯坦，国势大张。月氏人的王国从此寿终正寝了，贵霜帝国的历史便从此开始了。”
“在这一时期，除了月氏族的士兵之外，贵霜人无疑已经将希腊人和塞克人整合进了自己的军事体系。按照康侯爷的日记所言，这一时期大概是一百年前，当时，贵霜人的军队中已经出现了希腊重步兵和塞克人弓骑兵。这些话都是从贵霜贵族们嘴里说出来的。”
“在此之后，贵霜人开始了与高附一带的印度－希腊统治者合作。他们运用一些非战争手段，比如联姻、成为附庸，或者拥有一定权力的自治区域，将希腊人众多的犍陀罗地区收入囊中。可以说，贵霜人对于印度斯坦的征服是成功的，塞克人建立的印度－帕提亚王国被征服了，残存的印度－帕提亚人一步一步地退回了西边儿，成为了安息帝国的附庸。”
“看起来一切都走上正轨了，印度－帕提亚人被打回了安息，再也无力发起新的反抗了。贵霜帝国中，众多的希腊人和塞克人也都被整合进了帝国的政治和军事体系。可是，新的贵霜帝国并不像统治者们预想的那样一帆风顺，在外在的压力消失之后，内在的矛盾便像干涸的池塘里面的鱼一般，显露出来了。由于利益分配不公，帝国内部爆发了新的内战。”
“经过数年的混战之后，位于偏南方印度地区的迦腻色迦成为了新的帝国首脑，新的皇帝。这位大力崇佛的皇帝王同时也是一位有战略眼光的雄主，他清楚地看到，高耸的兴都库什山脉很容易将帝国的领土自然地分成两半，这样有利于滋长割据，引发内战。”
“塞琉古……孔雀帝国的对峙，巴克特里亚南北对峙，还有紧随其后的之后的贵霜南北内战都是很好的佐证。于是，他主动将首都迁到了今天的白沙瓦，这样既可以依靠富庶的旁遮普地区，又离开北方较近，必须说明的是，皇帝迦腻色迦一世的根基在信都斯坦的西北部。这种行动意味着‘天子守国门’。在皇帝迦腻色迦一世手里，贵霜帝国才开始真正的成为一个强国，其中的关键，便在于他对帝国的强力控制，还有，他进行了彻底的军事改革。”
说到这里，老桑杰从身边的书箱中取出一幅幅描绘战争场面的画作，一幅幅地在吕征面前展开。“这些画儿都是最近的数十年间画成的，是康侯爷作为艺术品收购的。这里面清晰完整地描绘了贵霜帝国的各个兵种，他们的战术、排兵布阵都跃然纸上，非常详尽。”
“这大概也是康侯爷的身负的重任之一吧？我父亲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原太守，他竟然就有了这么大的雄心？竟敢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拿出来，资助康侯爷的这一次远行？说出来实在是难以置信呀！”吕征一幅幅地翻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画作，嘴里却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也是老奴最感兴趣的地方，究竟是什么让你的父亲下定决心组织一次这样劳民伤财的远征？老奴曾经和您的母亲阿黛尔公主谈过这个问题。阿黛尔公主的原话是这样的：‘桑杰，奉先是个五百年一出的雄主，就像汉家的武帝一般。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唯一确定的是，他已经想到了五百年之后。对于这样的男人，你唯一的选择便是追随他，不要三心二意，不要怀疑！终究有一天，你会跟随他走到世界的尽头儿！’”
“这番话，老奴一直牢牢记在心中，以阿黛尔公主的智慧，她可能猜到了一些，但是她最终还是把这个秘密烂在了肚子里。十四年之后再看，您的父亲确实想到了所有人的前头，没有康侯爷的那一次西行，今日我们便不会对贵霜帝国有如此清醒的认识！这还仅仅是贵霜帝国，还有大秦、埃及、安息呢！康侯爷实在是一千年来最出色的间谍，他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唯有吕奉先敢用康曼提，也唯有康曼提才能接下这些任务，他们究竟凭的是什么呢？”
“是信仰！唯有信仰才能使得他们两人如此坚定。”吕征双手握紧了拳头大声说道。他的双眼中冒出了灼热的光芒，以他的聪明，应该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选择让它们烂在了肚子里。“桑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