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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锤把木板下的四只铁脚砸进深沟之中。再将一块块儿的厚重木板在底座上迅速拼接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一座具体而微的木制城堡就建起来了。这一幕幕看得蔡大家的五百士子目瞪口呆了。
“这些木板的外层都蒙着铁皮和生牛皮,火箭无法射穿。木板之上都有锁扣,可以互相勾连,端的是坚固异常。更难得的是前后两层,中间用泥土填塞,外面是一道深沟,比之寻常的堡垒还要牢固。所有的军营,只要是居住三日以上的,都用木板搭建,冬暖夏凉,可比牛皮大帐舒服多了!”韩遂翻身下马,带着众人大步流星走进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也是用双层木板建成,地上铺着一层木板,木板上是芦席,芦席中央是厚重的地毯。四周帷幕重重,墙壁之上开着硕大的玻璃窗户。“文约,老夫好久不入军营,不想军营之中早已如此舒适了!实在是令老夫目迷五色!”蔡大家半晌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蔡大家,坐下饮茶吧!”韩遂将蔡大家和他的数十个高足弟子让到了上首儿坐下。几十个亲兵鱼贯而入为众人一一斟满了茶水。“先喝口茶,慢慢地等吧,袁公路不派人来接,我们就在这城堡之中安享清闲时光吧。”蔡大家双手捧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说道。
“这他娘的可奇了怪了!堂堂的大汉使节团竟然没有人迎接?”韩遂手里拎着马鞭子,嘴里大声地咒骂着。十余年的军旅生涯,竟然将大名鼎鼎的凉州名士韩文约锻造成了一个满口粗话的老兵痞,岁月真的是一把杀猪刀呀!士子中已经有人开始嗤嗤笑了出来,刹那之间,蔡大家不怒自威的眼风就瞟了过去,眼风中充满了酷烈和肃杀,笑声便戛然而止了。
进入南阳郡之后,韩遂就派出了斥候,向沿途的的地方官说明了来意。按理说,后将军袁术袁公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如今使节团已经到了门前,竟然还没有人出城迎接,实在是令人莫名其妙。“想必袁公路还没有拿定主意吧。”蔡大家手捻长须说道。
就在这时,宛县的北城门上一阵旗帜飞扬,人喊马嘶,紧接着便城门洞开了。三骑在前,数十骑在后,跃马扬鞭,直奔五里外的汉军城堡而来。当先一人便是袁涣袁曜卿,后面两人,一人是个容貌俊美的少年,满脸肃然,脸上流露着一种桀骜不驯之意。另一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俊美青年,儒雅风流,玉树临风,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谦谦君子,读书种子。
一见凭空而起的城堡,三个人顿时就大吃一惊了!“伯符,你常常跟随在乌程侯身边征战四方,可曾见过如此鬼斧神工之举?我从后将军官署之中出来之时,却还没有。仅仅小半个时辰,一座城堡就拔地而起了?”袁涣回过头来看着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大声问道。
“老祖宗,委实未曾见过!以前只闻并州工曹篆的大名,未曾眼见,今日一见,真是鬼斧神工呀!”那个少年恭恭敬敬地拱手应道。“的确是鬼斧神工!若是让南阳军来做的话,至少要三千人四个时辰才能完成,还不能如此壮美!久闻大司马的麾下精悍,不料这土木之术也是如此了得!”青年文士的眼中露出了惊骇之色,诧异之情溢于言表。
听了两人的话,袁涣心中长叹一声,谁知道并州军的神出鬼没之术还有多少?多好的机会呀,可以竟然被公路轻轻放下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好生款待洛阳使节团,好歹也要为汝南袁家留上一条后路!“走,我们走进前去,仔细看看吧!”袁涣双腿一夹马腹,去了。
袁涣想仔细看看,可是并州军去饿不给他机会,蔡大家和使节团早就在门前迎候了。
“哎呀呀!这不是曜卿吗?别来无恙乎?”蔡大家一把抓住袁涣,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惊诧地说道。“蔡大家,十余年未见,您老倒是越发显得年轻了!不仅年轻,而且既富且贵,已经是大汉的万户侯了!实在是令我辈读书人万般羡慕呀!”
在汝南袁家,袁涣的辈分甚高,加之言语便给,经常代表袁家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儿,见多识广,应酬之道更是极好。他一开口,亲热之中透着恭维,却不显山不露水儿,几句话就说到了蔡大家的心坎儿里了。“曜卿,你这张嘴儿忒会说话了!都是托了朝廷和大司马的福气!来来来!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韩遂韩文约,凉州大名士!”
“原来是文约兄!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呀!”袁涣连忙拱手施礼。“蔡大家那是在夸我,老夫不过是一个老兵痞罢了!以前的名士风度早已荡然无存了!”韩遂促狭地挤挤眼,大声说道。“曜卿,这一位便是乌程侯的哲嗣孙伯符吧!”“孙策见过韩伯父!伯父的大名,小子早就如雷贯耳了!若是有时间,还想向韩伯父仔细请教一下凉州的诸次战役!”孙策的两眼中散发着一股灼热,好容易有了向纵横西凉的韩老大请教的机会,他岂能轻易放过?
“好说!好说!伯符,一会儿我们介意不说话!曜卿,这一位风流儒雅的俊俏书生,是哪一家的公子呀?”韩遂看着那个年轻世子,大声问道。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生响了起来:“仲茂,真的是你吗?十余年不见,你竟然如此儒雅了?”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蔡文姬,她美丽的眼睛中满是惊诧,脸上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
第632章:韩遂说动孙策返回江东()
“文姬!十余年不见,别来无恙乎?你我总角相交,不想竟然关山阻隔,不得相见。前些日子一听你随同蔡大家前来,我就立刻禀明了母亲,从颍川快马加鞭赶来了!”那个俊俏书生两眼冒着灼热的光芒,恨不得上前一把握住文姬的双手,将十余年的话儿说个遍儿!
原来,此人名叫荀闳,字仲茂,出身颍川荀氏,是荀氏八龙中的老二,荀缇的孙子,荀彧四兄荀谌的儿子,也是荀彧的族侄,荀攸的族弟。本朝的汝南郡和颍川郡名门望族众多,自古便有“汝颖多奇士”之说,颍川荀氏是颍川众多士族的代表,家风甚好,地位极高。
比起荀家的众多子弟,荀闳的性子恬淡,独好文学,兼功老庄,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意味儿。“此子与汝等不同,乃是神仙中人也!飘飘乎神思万里,渺渺乎上下古今,世间诸事浑不放在心上,一心只求儒雅风流!”荀闳的祖父,荀家八龙之二的荀缇曾经如此长叹道。
蔡大家作为享誉天下的文学、书画名家,曾经在颍川郡停留过两年多,这两年中,大半的时间就住在荀家。那时,每日里荀闳就带着文姬,跟荀家众多的子侄们一起,吟诗作画,折辩经学,闲暇时间也经常乘车走马,去郊外踏青,游山玩水,两人相处得极好。
青梅竹马,少小无猜之际,两人曾经做过新娘出嫁,迎亲娶亲的游戏,荀闳扮新郎,文姬扮新娘,坐在树枝编织的花轿上,由荀家的孩子们抬着招摇过市。那两年,是文姬一生中最快乐的两年,对于这个年长三岁的兄长,文姬的心中还是非常分惦念,非常感动的。毕竟这两年的快乐时光补偿了文姬幼年丧母的遗憾,在文姬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微妙的种子。
同样,文姬的聪慧和博学多才,荀闳也是颇为欣赏的。闲暇之时,经常在一起调和丝竹,文姬鼓琴,荀闳吹箫,奏了一曲又一曲,只听得荀家的子侄们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听闻文姬出嫁,荀闳还曾经大病了一场,今日一见,自然是目迷五色,不知何处是归途了。
韩遂饱经世事,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儿。他偷眼一看,蔡大家脸上带着微笑,直盯盯地看着荀闳,就像老狐狸看着刚出生的小鸡儿一般,满脸的垂涎欲滴。哈哈哈哈哈!他娘的,蔡大家打得好算盘儿!不过,看我这位贤侄女的样子,面带羞涩,欲拒还迎,定然是很喜欢这个书生的。来来来,咱老韩也做上一桩儿雅事,好好地成全他俩一番吧!
想到这里,韩遂轻咳一声:“蔡大家,聘卿,大家都是好久不见了,故人相逢,自有许多知心的话儿要说。蔡大家,你且去陪着曜卿叙话儿,咱老韩与伯符去讨论凉州之战,顺便也说些私房话儿。至于这位秀才吗,就烦劳文姬贤侄女儿照顾了!大家看好不好呀!”
“韩伯父此言甚善!这位便是颍川荀氏的荀闳荀仲茂,是荀谌荀友若的哲嗣!”孙策第一个开口了,他的气量宏大,做事儿洒脱,又惯会说笑。最近这几年和荀家的关系也处得不错,一看荀闳那神思不属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此事他自然是要尽上一分薄力的!
“荀闳见过蔡大家!见过韩伯父!荀闳失礼之极,还望韩伯父海涵一二!”一听这话儿,荀闳的脸上立刻就涨得紫茄子一般了。说好的随同孙伯符前来,迎接蔡大家和韩卫尉,没想到一见蔡文姬,就一直和文姬叙话儿,将韩伯父冷落在了一边儿,实在是失礼之极!
“好!好!好!曜卿,你便随我来吧,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儿,我们就不要在这里碍眼了!”蔡大家的性子本来就诙谐,荀闳的才学和家世他还是非常满意的,一听韩文约如此说,正好借坡下驴。“伯符,随我来!我让你看一样好东西!”韩遂面带微笑走出了中军大帐。
韩遂带着孙策,仔仔细细地看了新建成的城堡、沙盘之后,来到一间静室之中坐定,这才缓缓开口了。“伯符,乌程侯的死,实在是意料之外呀!关东联盟西向讨董之时,只有两个人和董卓见了真章儿。曹孟德大败亏输,弃甲而逃。令尊则连战连捷,杀得董卓落荒而逃。若不是袁本初和袁公路在后面掣肘,想必早就砍下董太师的首级了!”
“偃师一战中,乌程侯认为大司马是天下英雄,决不能乘人之危,因而果断地拒绝了袁公路的命令,按兵不动。我临行之时,大司马曾经面谕:‘乌程侯死得冤屈,你问问他的哲嗣,有什么困难没有?只要是能做到的,朝廷愿意一力承担!’伯符,大司马和我都是令尊的同辈,看你便如同自己的子侄一般,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吧,不必藏着掖着。”
一听这话,孙策的脸上立刻就充满了怒意,他收起了刚才的笑容,以手扼腕,恨恨地说道:“不瞒韩伯父,我父亲的死,最大的罪人便是黄祖,其次是刘表,第三个便是撺掇刘表北上攻击南阳郡的袁绍!我孙策对天发誓,一定要亲手砍下这三个人的首级,祭奠父亲!”
一听这话,韩遂的双眼立刻就亮了,他虽然是儒生出身,凉州名士,可是,十几年的戎马生涯早就把他变成了一个老兵痞。英雄惜英雄,孙伯符今年只有十七岁,却如此英雄,使得他不禁有了怜惜之意。大司马所言不虚,这个娃娃不错!一定要好好儿地帮他一帮!
“伯符,你的志向可嘉!可是,要去打黄祖也好,收拾刘表也罢,手里头总得有兵有钱有粮吧。再者说来,令尊的旧部,袁公路肯放吗?依老夫之见,你若是有独立之意,先要想办法讨回父亲的旧部,然后找一个根据地才好。像这般在袁公路的脚下盘桓,何年何月才能得报大仇?”韩遂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望着孙策,这是他对孙策的考验,就看他如何应对了。老话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是孙策连后路都没有想好,他就准备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