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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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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相叹了口气,叫人去取伤药给他敷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正嘉一直都没有吩咐如何处置。
  直到这一日,有一个本来绝对不会出现在东厂的人突然驾临了。
  江恒因为染了病,整个人咳嗽不停,头晕眼花,抬头看见来人,一时却竟没有认出来。
  直到那人在他跟前又站了半晌,江恒才总算清楚,便笑道:“是你。怎么竟换了一身打扮了?难不成是还俗了?”
  这来者竟是萧西华。
  但是西华并不是穿着道袍,而是一身暗蓝色的缎袍,头上金冠束顶。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贵气十足,令人肃然起敬。
  萧西华道:“江指挥使,你相不相信因果。”
  江恒道:“难道道长是来跟我传道?那是不是得换一身衣裳。”
  萧西华不仅是衣装变了,整个人的神情也变了,他淡淡地到了江恒一眼,目光下移,看着他身上的伤:“还记得那天夜里,你把我从放鹿宫带走,送到慎刑司的情形吗?”
  江恒这才明白他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您是在记我的仇?”江恒问道。
  萧西华道:“我只是在感慨,上次是你把我送进去,现在,却是我把你送进来。”
  “是你?”江恒先是有些疑惑,然后他慢慢变了脸色。
  萧西华转头看他,微微一笑。
  这清贵俊雅的笑容,在江恒眼中却甚是刺眼。
  “那天,”江恒看着萧西华,想起那天在养心殿内那个冲着自己愤怒质问的青年道士,江恒道:“那天,你是故意的?”
  萧西华并没有回答。
  江恒想站起身来,却不慎碰到身上的伤口。
  萧西华道:“是你自己玩火自焚。”
  他的声音淡而冷:“你不该碰不属于你的东西。”
  江恒凝视着他:“所以你的确是故意的。故意叫嚷出来,给人听见。”
  萧西华道:“我其实本来没有想过叫破,但是谁叫你那时候偏要出现。这也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江恒曾跟薛翃说,自己羡慕萧西华那时候的“冲动”,可此刻才发现,自己竟完全看不透此人。
  他打量着西华的衣着,目光扫过他头顶的金冠,望着他修长身段,凛然不犯的气度。
  因为先前先入为主地当他是个年轻俊美的道士,便心无旁骛,但是现在看着他如此装扮,扫过那跟某人有些相似的眉眼。
  江恒心头一阵阵寒意滚滚:“你、你到底……”
  萧西华走前一步,他凝视江恒突然轻声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毕竟,从你还跟她不认识的时候,我就守在她身边了。”
  江恒屏住呼吸。
  萧西华道:“她会给你求情,也的确能求到这个情,但你知道皇帝的性子,她得付出什么代价,才会让皇帝心甘情愿放了你?”
  江恒想象不出来,且也不愿去想。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恒上前一步,凝视着面前的青年。
  萧西华探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小地荷包,他丢给江恒道:“这里是一颗蜃毒丸,服下之后,不出半刻就能毫无痛苦的死去。”
  他凝视着江恒的双眼:“我相信,聪明如江指挥使,会知道该怎么做。”转身将走的时候,萧西华回头,“哦,对了,这药丸是小师姑亲手制的,当初好像不知要给什么人……”
  萧西华说到最后一句,心里有些恍惚。
  然后他摇了摇头,像是不知自己为何要跟他说这些话。
  那道器宇轩昂的身影离开之后,江恒将那小小地荷包打开,果然瞧见里头有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红色药丸。
  此刻他尚有心情开玩笑:“这么大一颗,是要噎死谁啊?好歹弄点水来送一送。”
  那药丸在掌心滴溜溜地转动,赤红的像是红豆的颜色,也像是血。
  江恒突然想起那个雪夜他去放鹿宫……
  大雪纷扬中看见那人立在门口,依旧是清冷的容颜。
  既然无缘,又何必遇见。
  江恒缓缓地吁了口气,但虽然是这样想,可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还是要见她一面。
  入夜,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依稀好像还有田丰跟张相的声音。
  田丰似趾高气扬:“我说什么来着,主子饶不了他,你偏偏要当好人,小心把自己也绕进去。”
  张相哼道:“但主子也没说要杀了他,照你那种……”
  江恒听着两人的对话,红色的丹药滑到唇边,来回儿滚了两滚,才终于含了。
  没有水来送,果然是吞咽起来有些麻烦。
  江恒努力直了直脖子,将死之人,竟有些啼笑皆非——如果自己并不是给毒药毒死,而是给活活噎死的,那东厂这些人只怕要笑破肚皮。
  正胡思乱想,却有什么顺着喉咙滑下,咸咸涩涩地,裹着药丸坠落。
  江恒只觉着有一股极暖的气息从腹部散开,暖洋洋,像是五月的风,吹透四肢百骸,倒是并不难受,果然不愧是她亲手所做的,连毒/药都这样温柔。
  外头的声音还在,但是却慢慢地越来越模糊。
  他本是坐着的,此刻便有些坐不住,身子止不住地往旁边歪倒。
  正在这会儿,牢房门打开,张相一眼看见江恒脸色不对,忙抢了过来。
  却见江恒的瞳仁放大,身子也正一寸寸地僵硬。
  张相胆战心惊大叫数声,又命快传大夫。
  田丰瞪大双眼盯着他,似乎不能置信,又像是如释重负。
  ***
  当夜,田丰急急回宫,向养心殿内的皇帝禀奏此事。
  田丰道:“看症状是中了剧毒而死,奴婢跟张相两人赶到的时候,身体都有些僵了。”
  郑谷在旁边听着,白眉毛皱着,双唇紧闭。
  田丰这边又惊又急的,正嘉却仍轻描淡写:“知道了。这差事你办得很好。”
  田丰见皇帝的口吻如此平淡,都不知是福是祸,便道:“回主子,张相问,要不要让仵作把尸首给……”
  正嘉皱皱眉道:“人都已经死了,再折腾他的身子做什么,不怕伤阴骘么?好歹他也是跟了朕一场的,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只不过他做事太过!”
  说到最后一句,皇帝的声音又重了几分,然后却又长叹了声:“但是一死之后万事空,就不必再说了。让张相好好地把人装裹了,厚葬吧。”
  田丰这才俯身磕头:“江指挥使泉下有知,也会感念主子恩德。奴婢这就去办。”
  “不用了,你留下。”正嘉却阻止了,瞥一眼郑谷:“郑谷叫个人随便去传了就是。”
  郑谷答应了声,出外传旨。
  正嘉这才又吩咐道:“你跟着郑谷去吧。”也没说什么事。
  田丰不明所以,只得磕头谢恩,起身退后,跟着郑谷往外。
  出了养心殿,田丰才小声问道:“师父,皇上让您带我去做什么?”
  郑谷道:“没什么,只是自从我回来后,咱们都不曾好好地说过话,这会儿这些糟心的事儿总算都过去了。主子恩典,给咱们一个说话的空子。”
  田丰听他说起“糟心的事”,便道:“说起来这江指挥使死的有点蹊跷,听说在他服毒之前,那个萧西华……咳,现在该改口叫大皇子了。也许过一阵儿还要改叫太子殿下呢。”
  虽然还没有昭告天下,但是宫内却已经都知道了,西华乃是当年王府里丢失的小世子赵琮。
  内阁的大人们也都看过了陶真人送来的当年小世子的东西,又有天师的亲笔信,确认无误。
  因为皇帝并没有其他的加封,所以宫中众人,已经都改口以“大皇子”相称。
  郑谷听田丰说完,道:“你又要说什么?难道是说大皇子跟江大人的死有关?”
  回头看一眼田丰,郑谷叹道:“你啊,聪明还是聪明的,只坏就坏在这张嘴上。”
  田丰听他口吻颇为亲昵,便笑道:“师父如今回到京内,一切自然由师父做主,徒儿但凡有做的错的地方,您也多提点照应着就是了。”
  郑谷笑道:“我早不是你的师父了,也当不起。你那样能干,皇上跟太后跟前儿都游刃有余的,连我都望尘莫及。”
  田丰听这话仿佛有些异样,正要打量,已经到了司礼监的值房。
  有小太监迎着两人入内,到里头桌边落座。
  田丰见桌上居然已经准备了酒菜,越发惊愕,愕然之余又有些惴惴不安:“您老人家已经早就预备好了?”
  郑谷伸手示意他落座,自己也坐了,说道:“如今各自当差,忙起来连碰头的机会都没有。来,陪着我喝两杯。”
  他举手要斟酒,田丰忙自己站起来:“我来我来!”他亲自给郑谷和自己都斟满了杯子,才又道:“师父这样,徒儿实在惭愧。”
  “坐坐,”郑谷抬手叫他坐下,见他落座,便举杯道:“别的不说了,先喝一杯。”
  两人酒盅一碰,田丰抬眼打量郑谷,见郑谷自己仰脖全喝了,他才放心。
  郑谷见他不动,便笑道:“怎么了,是怕里头有毒?”
  田丰忙道:“哪里的话,徒儿只是不敢占先而已。”于是也吃了半杯,接着又起身斟满。
  两人喝了两杯酒,郑谷说道:“唉,还记得当年才带你们几个的时候,一个个都傻头傻脑的,到现在,总算也都成了人物,师父却已经老了,不知道还能伺候主子几年。”
  田丰忙道:“您老人家怎么说这些丧气话,我们还指望着您老人家多提携我们,伺候主子长命百岁呢。”
  郑谷笑道:“你这张嘴是很会说话的,当年那件事发的时候,我就是经不起你百般央求,才许你替了我的值,结果……”
  田丰忙道:“您老人家好好地怎么又提起这件事来了。都已经过去多久了,再说,我当时也没想到会出那样的大事,都怪薛端妃……”
  “事到如今,你还觉着是端妃娘娘吗?”郑谷突然问。
  田丰给问的打了个愣怔,然后说道:“这已经是定了案的,您老……”
  郑谷道:“你是忙昏了头了不成,就算你在太后面前奉承,难道太后就没有告诉过你,皇上已经要给端妃跟薛家翻案了?”
  田丰微微色变,嗫嚅道:“我也听说过了,可这到底怎么个翻案法儿?该死的人都死了。”
  郑谷笑道:“你啊,我问你,岳飞死了,现在的人都忘了他了吗?杨家将也死了,只怕以后更要流芳千古呢!对于薛家这样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武将世家来说,他们可以死,但要死的值得,只可惜他们没死在鞑靼人的手上,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上,还蒙受不白之冤,叫他们的英魂如何瞑目,自然是要讨一个公道的。”说着,又慢慢地把杯中酒都喝了。
  田丰咽了口唾沫,心突突乱跳:“师、师父,您是不是有些醉了。”
  郑谷笑看着他摇头:“正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你啊,是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郑谷垂眸,片刻才又道:“田丰,当年我问过你,云液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只咬死说你不知道,当时皇上怒的很,我不便耽搁,所以就先领了罪。”
  “是,”田丰更加心慌,“徒儿一直感念您老人家的恩德。”
  郑谷说道:“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你。”
  田丰一愣。郑谷道:“我还为了你那些师兄弟,另外,我也知道,皇上在那时候是无能为力的,我就算问出你真相来,薛家一样要倒,所以我只能领罪,只能走。”
  田丰仍是似懂非懂。郑谷捏着杯子:“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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